天一亮,張貴妃就去思政殿候著請罪。奈何孝昌帝並不肯見她,加之還要早朝,自然沒空理會她。張貴妃跺跺腳,心道自己來早了,應該在早朝之後才來的。可是這會人都來了,自然不能離去。不然就會給孝昌帝留下一個極為不好的影響,那麼她所有的努力都會成為白費心思。
思政殿的人都得了康福的吩咐,不肯給張貴妃臉面,自然就沒人請張貴妃到偏殿坐著等候。張貴妃無奈之下,只能站在屋檐下,躲著太陽等候。半個時辰過去,腿腳還受得住。等一個時辰過去,張貴妃已經覺著口乾舌燥。瞧瞧思政殿的人,沒一個人肯給她一杯水喝。
張貴妃怒極,也只能忍耐。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張貴妃身心俱疲,腿腳打顫,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可是早朝依舊還沒有結束的跡象。
張貴妃又累又餓又渴,幾乎快要撐不下去了。養尊處優多年,驀地換了個處境,張貴妃只覺身處地獄,說不定地獄都比此時此刻好上一點。
玉安見張貴妃快要倒下,趕緊讓人將張貴妃扶到迴廊坐下休息。「娘娘歇口氣,奴婢讓人在前面守著,陛下一回來,咱們就能第一時間知曉。」
張貴妃有氣無力,臉色蒼白,眼淚落下,哭哭啼啼的說道:「玉安,本宮好累。」
「娘娘再忍一忍,等陛下回來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玉安柔聲安慰。
張貴妃止不住哭泣,「玉安,本宮好渴,你去給本宮弄點茶水來。本宮快要渴死了。若是有點心,也給本宮帶來。不然本宮怕是支撐不到見陛下的那一刻。」
「娘娘千萬挺住,奴婢這就去找茶水點心,很快就回來。」
玉安怕耽誤事情,更擔心孝昌帝隨時會回來,所以沒有回永福宮取茶水點心
。不回永福宮,就只能求思政殿的人。使了好大一筆銀子,總算討來了茶水還有兩塊糕點,急急忙忙給張貴妃送去。心裡頭還想著,思政殿的東西就是貴,上百兩銀子就討來這麼一點,真正黑心爛腸。
張貴妃喝了茶水點心,總算恢復了一點元氣。靠在廊柱上,閉目休息。還不忘提醒玉安關注前頭,一定要在孝昌帝回來的第一時間內通知她。玉安連連答應,讓張貴妃放心休息。
張貴妃哪裡能真的放心,想起昨日到今天早上的遭遇,越想越覺著委屈,越想越覺著人生無望,想著想著眼淚又落了下來,讓人看了很是不忍。
玉安拿出手絹來給張貴妃擦拭眼淚,「娘娘別哭了,哭花了妝容就不好看了。」
「好不好看有用嗎?陛下如今都不待見本宮,任由皇后磋磨本宮。本宮怎麼這麼命苦。」張貴妃差一點就嚎啕大哭起來,幸好還有理智,知道這裡是思政殿,只得先緊咬住牙關,將哭聲堵在嘴裡。
「娘娘慎言,要是被人聽了去可不得了。」
「本宮知道。」張貴妃拿著手絹擦拭眼角,心頭還是極為委屈的。自她進宮後,就一直順風順水,沒想到半路上會受此磋磨。想來想去,也怪范陽節度使那個冤家,若非他挑動了她的內心熱情,她也不會生出各種想法,甚至連孝昌帝都嫌棄上。
「陛下回來了。」一個小內侍急匆匆的跑來,「娘娘,陛下回來了,剛進了大門。」
「快,快,扶著本宮過去。成敗在此一舉,誰要是耽誤了本宮的正事,本宮饒不了他。」張貴妃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急匆匆的往前頭趕。
剛過轉角,就見到孝昌帝虎步生威的朝大殿走去。張貴妃顧不得矜持,再說她也沒啥好矜持的,當即就嚎了一嗓子:「陛下!」
孝昌帝被驚了一跳,意外會在這裡見到張貴妃。
張貴妃什麼都顧不得,也沒時間去觀察孝昌帝的情緒,急匆匆的往前沖,衝到孝昌帝跟前後就乾脆跪了下來,「陛下,臣妾有罪,請陛下責罰。」
孝昌帝面無表情,眼神陰冷,無端端的就能讓人打個寒顫。「愛妃有罪?」
張貴妃連連點頭,生怕動作緩慢會引來孝昌帝的不滿。她哭著說道:「臣妾有罪,臣妾沒能用心伺候陛下,請陛下責罰。」
孝昌帝呵呵一笑,「愛妃有心了。愛妃什麼時候來的,瞧著應該等候了不少時間吧。」
張貴妃心頭鬆了一口氣,「臣妾天一亮就來了。因不耐久站,故此到那邊迴廊坐了一會。臣妾心不誠,還請陛下見諒。」
「無妨。愛妃肯來,朕就很滿意了。」
張貴妃心頭歡喜,孝昌帝心裡頭總歸是有她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好說話。
張貴妃眼巴巴的望著孝昌帝,一掃之前的委屈不安,眼神中都帶著*裸的勾引,「陛下,臣妾服侍你辦公,可好?臣妾別的本事不行,磨墨還是極好的。」這些事情都是張貴妃以前做慣的,後來她不耐煩整日裡守在思政殿,加之孝昌帝也過了最初的新鮮感,這才終止了這項紅袖添香的活動。如今張貴妃舊事重提,自然是想讓孝昌帝回憶起二人過往美好的日子。
孝昌帝卻搖頭,「愛妃先回去吧,朕一會要接見幾位重臣,不方便留愛妃在身邊。」
張貴妃領命,「臣妾遵命。那今晚上,臣妾準備幾樣陛下愛吃的小菜,陛下可要賞光。」
孝昌帝笑道:「此事再說。愛妃先且退下,等朕忙完了,自會去永福宮看你。」
張貴妃笑眯眯的應下,自行離開
。
孝昌帝沒有多看一眼,徑直來到大殿。一邊忙著處理公事,一邊吩咐康福,「以後貴妃再來,就替朕攔著。」
「遵命。」康福心裡頭歡喜,又小心的揣測孝昌帝的心思,莫非張貴妃要失寵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今兒晚上可要去永福宮?」
孝昌帝頭也沒抬,「不去。」頓了頓,又嘀咕了一句,「沒甚意思。」
康福這回真心歡喜起來。張貴妃果然遭了孝昌帝的厭棄。只是孝昌帝這人性子有些怪異,今兒討厭某個人,說不定改明兒又想起她的好處來,於是又喜歡上。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康福為了謹慎起見,在確定孝昌帝真正厭惡了張貴妃之前,他自然不會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免得哪天張貴妃翻了身,要找他算賬。
張貴妃滿心期盼著孝昌帝的到來,早早的就讓人準備好一桌酒席,全都是孝昌帝愛吃的小菜。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菜已經在爐子上溫了小半個時辰,可是還沒見孝昌帝的蹤影。張貴妃心裡頭有不好的預感,當即命人去思政殿打聽消息。小內侍很快去而復還,「啟稟娘娘,陛下去了綾綺殿。」
「你說什麼?陛下去了綾綺殿?」張貴妃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你可打聽清楚了,陛下果真去了綾綺殿。」
「此事千真萬確,奴才親眼看到陛下進了綾綺殿的宮門。」
張貴妃一臉頹喪的坐下,臉色顯得灰白。她拉著玉安的手,哭道:「本宮以為陛下已經原諒了我昨日的過失,沒想到一切都是假的,陛下他是在敷衍我啊。」想到傷心處,張貴妃忍不住大哭起來。
「娘娘別哭了,小心苦壞了眼睛。」
「如今還會有人在意這些嗎?全後宮的人都巴不得本宮將眼睛哭瞎了才好。」張貴妃滿腹怨氣,「本宮天一亮就跑到思政殿候著,整整等了一兩個時辰,又累又餓,就為了請罪。結果陛下竟然敷衍我,明明答應了晚上來永福宮,一轉眼人就去了綾綺殿。玉安,本宮處心積慮的謀劃,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玉安很想說,陛下根本就沒有答應晚上來永福宮,這一切全都是貴妃娘娘自以為是。這話在嘴邊轉了三圈,玉安最終還是沒有吐出去。只安慰道:「娘娘想開一點,過個幾天等陛下真正消氣了,就會想起娘娘的好。娘娘應該相信,這後宮沒有一個人能夠取代娘娘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張貴妃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頭。她突然想起林月音曾說過的話,這後宮什麼都缺,唯獨不缺風格各異的美人。沒了她張貴妃,將來自會有李貴妃,王貴妃。張貴妃當初對這番話嗤之以鼻,短短時日,再想起來,卻只覺得心中淒涼。
是啊,她不能生養,後宮又只剩下兩個成年皇子,她就是想認領一個養在自己名下都沒機會。等過個幾年,人老色衰,她還能靠什麼承寵。當初她信心滿滿,自認為能夠超越穆賢妃。沒想到轉眼間,危機已經到了跟前。人家穆賢妃能夠寵冠後宮數十年,不光是自身有本事,更重要的是穆賢妃有兒子。而她張貴妃除了一身臭皮囊和不安於室的心外,什麼都沒有。連娘家都是個笑話。
張貴妃又驚又怕,狠狠的哭了一場,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
連著好幾天,張貴妃都是一副情緒低落的樣子,也沒心思去思政殿尋孝昌帝請罪。她心灰意冷的想著,就這樣吧,寵不寵也就那麼回事。玉安只當張貴妃需要時間來調整情緒,故此並不多做干涉,還讓人不要打攪張貴妃修身養性。
張貴妃養了好些天,後宮諸人就歡慶了好些天。雖然還沒有明顯的跡象表明張貴妃失寵,但是這畢竟是一個信號,更是一個機會。抓住這個機會,趁著張貴妃回過神來之前,得了孝昌帝的寵愛,屆時榮華富貴,身份地位就全都有了。
後宮女人們摩拳擦掌,準備各顯神通
。林月音則一直關注著後宮之外的事情,朝政,災情,邊關,節度使。這一連串的事情,集合在一起,猶如一個火藥桶,隨時都有可能爆炸,將大周朝炸飛天。
這一日,張貴妃依舊在自怨自艾,情緒低落得不行,大有不能自拔的趨勢。玉安命人送了幾樣盆栽進來,供張貴妃消磨時間。張貴妃把玩著,卻沒上心。哪裡想到,竟然會從盆栽中翻出一張小紙條。小紙條的出現已經讓人驚訝,沒想到上面的內容更是誇張大膽,讓張貴妃心跳如雷鼓。
她將小紙條偷偷藏起來,誰也不告訴。想了想,又將玉安叫進來,問道:「這幾盆盆栽是從哪裡拿來的。」
「是從西苑那裡拿的,那邊還有不少,娘娘要是喜歡,奴婢命人再去領幾盆。」
「不用了。」頓了頓,張貴妃又問道:「這期間可有什麼異常情況發生?」
玉安有些狐疑不定,仔細想了想,依舊搖頭,「回稟娘娘,一切正常。」
張貴妃仔細觀察了玉安,又聯想到玉安素來的言行,曾毫不掩飾對范陽節度使的厭惡之情,可想而知那小紙條應該不是玉安放進去的。玉安要真是傳信人,也犯不著用這種辦法。張貴妃揮揮手,「你們都退下吧,本宮想要歇一會。沒本宮的命令,都別進來打擾本宮。」
「遵命。」
將人都趕了出去,張貴妃這才小心翼翼的拿出小紙條,攤開一看。上面只有一句簡短的話,『等我來接你,天保。』
張貴妃心頭激盪,其心情無以言表。她緊緊閉上嘴巴,生怕會大叫出聲。在她絕望的時候,李天保給了她希望,還說會來接她。她不管李天保用什麼手段來接她,她只確定,李天保對她是真心的。只此一點,已經勝過孝昌帝多矣。
張貴妃又是激動,又是興奮。在遭遇了孝昌帝的冷落後,張貴妃越發想念那個遠在天邊的男人。她盼著那個男人,有一天猶如天神下凡一樣來到她的身邊,帶著她離開這個囚籠。張貴妃滿臉通紅,猶如懷春的少女一般,心情無比輕快。
不過好在她還有點腦子,興奮之餘,也記得將小紙條給毀了,以免被人發現。
玉安發現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自那天后,張貴妃的情緒就來了個大反轉。一改一開始的低迷,整日興高采烈,得意洋洋。玉安不相信幾盆盆栽會有這等效果,所以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句,張貴妃每次都只是神秘一笑,一句真話也不吐露。
還有一點很奇怪,按理張貴妃心情好了,也該想著怎麼籠絡住孝昌帝的心。可張貴妃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心思,似乎已經不在意孝昌帝的寵愛,更不在意孝昌帝夜晚宿在誰的床上。這同張貴妃以往相比,差別太大。若非張貴妃的一言一行還是玉安所熟悉的,玉安都要懷疑張貴妃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奇怪,真正奇怪。究竟是什麼促使張貴妃發生這麼大的改變,玉安隱隱有些猜測,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因為她的猜測太過荒謬,根本不可能發生。玉安卻不知,更荒謬更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孝昌帝還是念舊情的。冷落了張貴妃將近一個月,總算又想起了這個人。還特意命人提早通知永福宮做好接駕準備。
玉安喜笑顏開,連聲恭喜張貴妃,守得雲開見月明,總算是苦盡甘來。張貴妃卻興致缺缺,完全沒有要伺候孝昌帝的心思。她如今一心念著范陽節度使,數著日子,只等那人從天而降來接她離開。哪裡還有心思去討好孝昌帝。孝昌帝不來,她樂得清閒。孝昌帝來,她反而覺著煩悶。
玉安完全不能理解張貴妃這憊懶的態度,直言問道,「娘娘難道還想獨守空閨一個月嗎?」
張貴妃很想說是,可是話到嘴邊又都咽了下去。「玉安,本宮沒心情。」
玉安氣的半死,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娘娘,機會難得。就算心情不好,娘娘也得克服,先過了今晚再說。娘娘想想,在這後宮只有得了陛下的寵愛,才能過得開心快活,是不是?娘娘難道能眼睜睜看著別的女人欺到頭上?光一個皇后就讓娘娘吃足了苦頭,難道娘娘還想再來幾個囂張跋扈的。奴婢知道娘娘因為陛下的冷落心情不好,可如今陛下又想起了娘娘,娘娘正該收拾心情,重拾榮光。」
「行了,不要再說了。」張貴妃煩悶異常,她心裡頭只有一個范陽節度使,只願意伺候他一個人。如今讓她繼續同過去那樣,費心費力的伺候孝昌帝,不是做不到,而是覺著厭煩。因為厭煩,所以心情很不爽快。也是因為厭煩,她才要耍點小脾氣。
玉安嘆氣,「道理娘娘都懂。一會陛下來了,還請娘娘多為將來考慮。」
張貴妃也跟著嘆氣,只覺命苦。有了情郎,卻同情郎遠隔千里。不稀罕寵愛的時候,孝昌帝偏偏又想起了她。總之,一切都不順心。
等孝昌帝來了永福宮,張貴妃已經耍完小性子,收拾好了心情。伺候孝昌帝的時候還算用心,雖然比不得最開始那份討好勁,但是對於身心俱疲的孝昌帝來說,也足夠了。
孝昌帝冷落了張貴妃一個月,心裡頭也覺著有些虧欠。他摟著張貴妃,問道:「愛妃可有怨朕?」
當然怨,心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不過這宮裡面說話,向來都是口不對心,張貴妃笑了笑,說道:「臣妾不怨陛下。陛下操勞國事,於繁忙中還記得臣妾,臣妾已經感激不盡。」
「愛妃懂事了。」孝昌帝感慨一句。果然冷落了張貴妃一個月還是有好處的。
張貴妃羞澀一笑,「臣妾近來一直在反省自己的言行舉止,回想過往種種,真是羞愧難當。沒想到臣妾曾給陛下帶去了那麼多麻煩,虧得陛下不計較,否則臣妾早就死在了這吃人的後宮。」
「不許這麼說。」孝昌帝故意板著臉,「什麼吃人的後宮,大家都活的好好的,何來吃人一說。」
張貴妃頓覺惶恐,「陛下教訓的是,是臣妾胡言亂語。陛下,您罰臣妾吧。」
孝昌帝笑了起來,「愛妃不必慌張,此事朕知道就行,朕可捨不得罰你。」輕撫著嬌嫩的肌膚,回想過往酣戰經歷,孝昌帝又激動起來。一個翻身,又開始新一輪的戰鬥。
伺候孝昌帝睡下,張貴妃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不敢半夜三更下床找玉安聊天。就算睡不著,也得安分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她直愣愣的望著窗戶,直到天邊吐白的時候,才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
孝昌帝酣睡一夜,只覺神清氣爽。瞧著熟睡中的張貴妃,心中又多了幾分憐惜。輕手輕腳的起床穿衣,離去。離開永福宮的時候,還不忘囑咐宮人好生伺候張貴妃。後又命康福給永福宮豐厚的賞賜,算是補償那一個月的冷落。
賞賜一到,後宮諸人都知道夢想落空了,張貴妃又得寵了。這個女人就跟千年老妖精似得,永遠都打不死,真正讓人氣悶。不知那張貴妃有什麼好,孝昌帝怎麼就念念不忘,睡了一覺還不忘給予豐厚賞賜。
後宮女人們咬碎了銀牙,張貴妃卻對孝昌帝的寵愛半點不稀罕。不過這一天她的心情都很好,因為她又收到了范陽節度使李天保使人送來的消息。雖然是短短几個字,卻足以安慰,緩解她的相思之苦。
張貴妃沉浸於不切實際的男女之情中,不去想也不去追究范陽節度使靠什麼將這些消息送進後宮,那人究竟在後宮安插了多少探子。也從不想,那些探子可不可以為她所用。她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智商已經降低到不忍直視的程度,飛蛾撲火般的只想撲入那個男人的懷抱。
對於此事林月音無從知曉。她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狠狠嗤笑張貴妃,枉她一介寵妃,竟然行如此愚蠢之事
。果真是天要亡她。
天會不會亡張貴妃,暫且還不知道。但是老天爺肯定沒站在大周這一邊,似乎上天打定了主意要亡了大周。六月,懷州,衛州等地流寇裹挾災民衝擊府衙,殺了府尊大人並一干官吏,又開官倉,搶掠寶庫。並在城裡連續劫掠三日,殺人無數。兩地官紳幾乎被屠戮殆盡。等到官兵趕到,流寇已經逃竄離去,並正式扯旗造反。
這還不算,差不多相同的時間,汝州、許州、汴州同樣出現流寇作亂,殺官逼民,裹挾災民扯旗造反,用劫掠而來的銀錢重充做軍資,倒是被這些人拉扯出一幫能戰之兵,同官兵打了幾個回合,各有勝負。官兵損失慘重,卻沒有足夠的人員補充。流寇損失了人手,卻能就地劫掠人口用來補充兵力。此消彼長之下,官兵越來越勢弱,流寇反而逐漸壯大。加上流寇流動性極強,破壞性極大,每到一個地方,就要殺官劫掠,所到之處血腥沖天,人頭滾滾,其勢大有禍害整個河南道的可能。若是朝廷再不發兵剿匪,不光是河南道,整個天下都要跟著亂了。
情勢危機,朝廷卻還在為誰為主將,誰為副將,糧草如何解決,行軍路線又該如何安排而扯皮。孝昌帝就算焦急萬分,也只能忍著。這是朝廷規制,不商量出一個道道來,朝廷的兵就走不出京城五十里。沒錢沒糧,就算是天下雄兵也打不得這個仗。
當然也有忠勇之士,如左右武衛大將軍容玉,便主動請戰。請孝昌帝賜下旨意,命他率領左右武衛出京前往河南道河東道剿匪。不殺盡流寇反賊絕不回京。容玉有敢戰之心,奈何文臣們卻不肯讓他出京。一來,左右武衛是戰鬥力最強的京營,又是孝昌帝的心腹,將這幫兵痞放出去,若是藉此機會勢力大漲,以後再想轄制他們可就難了。屆時,文臣想要同皇權鬥爭,便先輸了三分。
二來,文臣們也希望京城有一支敢戰之軍守著,若是情勢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有左右武衛在,好歹大家也能安心。
總之出於各種私心公心,文臣們有志一同的不肯讓容玉領兵出京。這個時候就連孝昌帝也不能硬來。容玉很失望,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挫敗感覺。而孝昌帝則是氣的在思政殿又打又罵。朝中大臣繁多,而他所信任的唯獨一個裴顏卿。在孝昌帝看來,裴顏卿沒有私心,是真正一心為公的純臣。
孝昌帝卻想不到,他所信任的純臣,正一門心思的挖他的牆角,還順便挖坑,打算將他埋了。
所以等到孝昌帝問計裴顏卿的時候,裴顏卿就說了這麼一番話,既然派遣京營遭到了朝臣們的集體反對,加上糧草準備耽誤時間,可是情勢又一日日糜爛,容不得繼續拖延下去。那不如舍了京營,下旨令節度使出兵迎戰流寇反賊。節度使所領邊軍長年征戰,手底下全都是敢戰能戰之兵,比京營那幫沒見過戰場的兵痞至少多了五成勝算。若是能速戰速決,不僅了消弭這一場兵事,還能節省糧草。
孝昌帝很是猶豫,節度使看似歸朝廷兵部節制,實則一個個猶如土皇帝一般,多半都是聽調不聽宣。將這幫人放出去容易,就怕放出去的是一頭猛虎,不僅要吃了流寇反賊,還會反過來反咬朝廷一口。
孝昌帝嘆了一聲,「裴卿難道就沒別的辦法?放他們出來容易,就怕心野了,收不回去。」
「陛下多慮了。若是陛下實在不放心,不如從中官派遣監軍,三日一報。但凡節度使有個風吹草動,陛下也能第一時間知曉,並且做出相對應的處理措施。」
孝昌帝猶豫多時,還是下不定決心,「此事朕還要再想想。」派節度使出戰,本身就是雙刃劍。孝昌帝不得不小心。
奈何孝昌帝能用作考慮的時間並不多,一來各地軍情緊急,地方糜爛,許多遭了兵災的地方已經是十室九空,田地荒蕪。短時間內,京城周圍都圍聚了上萬災民,可見地方上的情勢到了何等危機關頭。
此時此刻,拖延是死,唯有當機立斷,消弭兵災,方能有機會撥亂反正,使大周能夠繼續堅強的活下去。
孝昌帝被兵災逼得一日三顫,恍恍惚惚的來到了清寧宮
。等到林月音站在他的面前請安的時候,孝昌帝才真正清醒過來。
孝昌帝握住林月音的手,有些動情的說道,「皇后,朕該如何抉擇?」
林月音引著孝昌帝來到偏殿坐下,擺上棋盤,又命人奉上香茗,然後才說道:「陛下,地方情勢緊急,就連臣妾也聽說整個河東道河南道都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若不當機立斷派兵剿匪,情勢只會越發不可收拾。」
孝昌帝愣愣地聽著。
林月音在棋盤上落下第一顆棋子,「陛下,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朝臣們不頂用,陛下身為天子,就該擔負起重任,有力挽狂瀾之決心,以大無畏的精神行非常之事。」
「非常之事?」孝昌帝反問。
林月音點頭,「正是。陛下所擔心的無非就是節度使會反噬朝堂。可是比起地方上的糜爛之勢,節度使的反噬未必會發生,就算發生那也是消弭了兵災之後的事情。如今要緊的是平息地方叛亂,此乃重中之重。為了重中之重,其餘事情都可以暫且放在一邊。」
孝昌帝眉頭緊皺,「萬一……」
「陛下,咱們要防備萬一,卻也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那一點點萬一,就將大好的江山丟給流寇反賊。」林月音擲地有聲的說道。
孝昌帝頓時眉眼舒展,「皇后說的對,朕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節度使跋扈,就不派他們打仗。就算有萬一的情況發生,京營還有一戰之力。以逸待勞,未必就沒有勝算。」
「正是如此。」
孝昌帝哈哈大笑一聲,「皇后果然是朕的賢內助。朕這就去布置。」孝昌帝起身離去,腳步生風,顯得極為迫切。
林月音嘴角含笑,神情似悲似喜,讓人看不明白。揮揮手,所有宮人都退出偏殿,獨留杜安在身旁伺候。林月音面對杜安,眼神陰冷,聲音也冷冰冰的,「你去告訴裴顏卿,他委託本宮的事情,本宮已經完成。你叫他好自為之。」
「奴才遵旨!」頓了頓,又說道:「裴太傅會感激娘娘的。」若非林月音最後有力說服孝昌帝,要讓孝昌帝下定決心派節度使平亂,不知還要花費多少時間。
林月音冷冷一笑,「本宮不稀罕他的感激。本宮只希望,在他的野心實現之時,好歹給本宮留一塊乾淨點的地方。本宮見不得血腥,更見不得髒污。」
「娘娘多慮了。事情未必有娘娘想的那麼壞。節度使們聽調不聽宣,卻未必真有反意。」杜安小聲說道。
林月音似笑非笑的盯著杜安,「這話你相信?」
杜安愣住。
林月音又笑問:「去年裴顏卿借范陽節度使之名,出使地方節度使。你以為他真的是去睦鄰友好的?這話說給三歲小孩聽,或許有人相信。說給本宮聽,是將本宮當成傻子嗎?他裴顏卿同節度使之間若是沒有達成協議,本宮將頭擰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娘娘息怒。」杜安戰戰兢兢,沒想到林月音會有這麼大的火氣。
林月音冷冷一笑,表情有些不屑。她冷冰冰的說道:「本宮沒怒,本宮只恨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做點什麼事情都要將女人牽扯進去。噁心,無恥。」
杜安頭冒冷汗,「娘娘既然不恥裴太傅,為何又要幫助裴太傅。」
林月音面露痛苦之色,大勢不可違。裴顏卿手中已經有勢,她若是反對,無疑是以卵擊石。何不順水推舟,將合作進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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