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小七已經倏去倏回。
眾人只看到他好像動了一下,然後他的身邊就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卻是剛才那一頭撞向山石的新娘子。
這是怎麼回事?
人們的嘴巴都張得大大得,滿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這、這手功夫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移形換影輕功?
天吶!
這不會是真的吧!
這種功夫他們只當是傳說,這世上怎麼可能真的有人會這移形換影,不可能!
難道是大白天見鬼了?
這個看上去神色木然、沒有半點表情的黑衣男人,不會是地獄裡來的惡鬼罷?
怪不得看上去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兒人氣。
人們看向小七的目光一下子充滿了驚懼和駭怕,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幾大步,小七的周圍登時空出好大一片地方來。
在場的眾人中,只有墨白和那洪寨主才看清楚了小七剛才施展的功夫。
那的的確確就是移形換影!
這下子就連墨白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他雙眼微微眯起,緊緊盯著小七,神情嚴肅。
好小子!居然還有這一手!
他倒是小覷了對方了。
小七救人的時候,順手點了那姑娘的穴道,免得她再次尋死覓活。他雖然對這姑娘並不上心,但是若水讓他救,他就會救到底。
既然救了,就絕不會讓她再死。
所以眾人看到的情況就是,小七將那新娘子搶到了自己身邊,那新娘子就像木頭一樣,動也不動,整個人就像是死了一樣。
「殺人啦!他把咱寨主的新娘子殺死了,大伙兒抄傢伙上啊,殺了這小子給咱寨主夫人報仇!」
眾人紛紛拔出兵器,對著小七舞動,一個個喊聲震天,卻沒有一個人敢當先沖向前去。
誰都看明白了,這黑衣少年並不是鬼魅,因為他的影子在陽光下照得清清楚楚,他是人!
既然是人,那他這神出鬼沒的身手可實在是太驚人了,他們就算是一擁而上,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啊。
但是這個人殺了寨主的新娘子,他們這些當弟兄的要是不為自家老大討個說法,以後還怎麼給人家當小弟啊!
所以喊殺時人人奮勇,拼命時個個退後。
「都給我閉嘴!」
洪寨主猛然發出一聲暴吼,就像是晴天裡突然響了個炸雷,周圍人的耳膜一陣刺痛,然後一下子安靜了。
「穿黑衣的小子,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看上老子的新娘子了?」
洪寨主瞪圓了牛一樣的大眼睛,氣勢洶洶地一指小七,大聲喝道。
他就想不明白了,他好端端地成個親,卻一而二、再而三地有人阻撓,難道他看上的新娘子,果然就這麼天下無雙,人見人愛麼!
小七卻像是沒聽到洪寨主的那聲暴喝,他看都沒看洪寨主一眼,只是對若水道:「你要帶她走?」
「是,她寧死也不願做別人的妾,這樣有骨氣的姑娘,我喜歡。」若水點頭,神態堅決。
「好。」小七再不多問。
只要是她想做的,不管有多困難,他都一定會幫她做到。
別說她只是想救一個人,就算是她想從這裡帶走十個八個人,他也會毫不費力地辦到。
洪寨主歪著腦袋打量著他二人,越瞧越是稀奇。
在自己山寨數百人的圍困之下,他兩個人一問一答,要帶走他的新娘子,就好像他這個人完全不存在一樣。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這兩個人,一個黃毛丫頭,一個毛頭小子,都是乳臭未乾,做事卻這樣膽大包天,真當他老洪手中的刀是吃素麼?
他們可問過他老洪答不答應了麼!
「喂,黑衣小子,老子問你話呢!」洪寨主手中的鋼刀對著小七的頭頂虛劈了一刀,帶著霍霍風聲。
小七有如岳停淵峙,動不都動,一雙眼睛只是看著若水。
若水卻是微微一笑,道:「洪寨主,你問錯人啦,看上你新娘子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是誰?」洪寨主瞪眼道,他明明看到是小七搶走了他的新娘子,只是小七那一手輕功的確是鬼神莫測,就連他也震了一下,不敢輕舉妄動。
否則他早就衝上前去,把那紅衣姑娘搶回自己的身邊了。
「不是他,自然就是我嘍!」若水笑道。
「你?你是什麼意思,你想要我的新娘子?」洪寨主越聽越是迷糊。
他歪著頭,左看右看,對方都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子,這一個姑娘看上另一個姑娘……這樣的奇事他還真是從所未聞。
「不錯!我覺得這位姑娘很好,長得好,人也好,我很喜歡,所以,我想請洪寨主你高抬貴手,放了她,讓她跟我們一起離開,可好?」
還沒等洪寨主回答,墨白在一旁聽到,忍不住縱身過來,道:「丫頭!你是什麼意思?你要帶這姑娘和咱們一起走?你別傻了,你這不是救她,而是在害她。」
「我怎麼在害她了?」若水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墨白。
「你會害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像她長得……長得這樣,又難得洪寨主如此慧眼識珠,肯娶她為妾,這是她的福氣!你別被她的尋死覓活給矇騙了!她嫁了人,自然就會過得快活,你看洪寨主的那二十二位妾室,哪一個不是活得快快樂樂的,她自然也不會例外,像洪寨主這樣有男子氣概的男子,她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小姑娘出嫁前總是會鬧鬧脾氣,這再正常不過了。咱們喝完了今晚的喜酒,明天一早就趕路吧。」
墨白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他看若水一臉的不以為然,又急急地道:「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咱們都是外人,還是不插手為好,她能嫁給洪寨主這樣的男人,真是她的大造化呢!」
他心裡有點小擔憂,生怕若水救了那姑娘,然後就把那姑娘往自己身上一推,說是自己要救的,那自己可真的就多了一個甩不脫的大包袱了。
更何況那姑娘長得實在是……不堪入目,要是帶著她跟他們一道上路,他這以後的飯還能吃得下去麼!
不行,絕對不能讓若水將她帶走,一定要讓她留在這裡安安心心地嫁給那洪寨主。
「大造化?」若水勾起唇角,略帶嘲諷地一笑,反問道:「和二十二個女人爭寵與同一個男人,這叫大造化?小白,假如你和這位姑娘易地而處,和二十二個男人一同爭得一個女人的歡心,你還會覺得這是你的造化嗎?有一句話你聽過沒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好好想想清楚罷!」
她的一席話質問得墨白啞口無言,好半天才反過味來,道:「那不同,我是男子,她是女子……」
「有何不同!」
墨白話未說完,已經被若水厲聲打斷。
若水將那紅衣姑娘安置在地上坐好,然後挺直了脊背,昂然說道:「你們這些男人,素來瞧不起女子,世人都說,男為天,女為地,女人都要依附於男人而生存,可是我卻偏偏要說,不管是男是女,地位都應該是平等的!」
若水的話音剛落,周圍就響起了一大片的嘲笑之聲。
「哈哈,哈哈哈!」
「可笑啊可笑!」
「這真是我聽過的最可笑的一句話!」
「什麼男女平等,我是第一次聽到還有人說出這種話來,她可不是瘋了罷!」
尤其以那洪寨主的笑聲更為響亮。
「可笑麼!」若水冷冷地道,清亮有神的目光有如一泓秋水般,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
山匪們被她冷如冰、亮如水的目光一瞧,笑聲登時卡在了喉嚨里,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們瞧不起女人,無非因為女人的力氣不如你們男人大,體格沒有你們男人壯,是不是?」若水環視一圈。
幾乎在場的所有男人都同時點了點頭。
「我們女人和你們男人比起來,的確是力氣小,體格弱,可是我們女人能做的事,你們男人就一定能做嗎?」若水又問。
她的話引起了一陣鬨笑聲。
「笑話,女人能做的事,我們男人當然能做啦!」
「小姑娘,你倒說說看,有什么女人能做的事,男人不能做!」
「只要你能說出來,俺就服你,就承認你說的話有道理!」
「是啊,小姑娘,你可是要和俺們男人比一比麼?」
眾人七嘴八舌地取笑若水。
若水不慌不忙,對著那說話的幾個人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就說一件事出來,我們女人能做到,可是你們男人就絕對做不到。」
她這話說得斬釘截鐵,讓所有的男人聽著都大為不服,紛紛叫道:「你說,快說出來,究竟是什麼事!」
「我就不信我做不到!」
那洪寨主更是笑得大聲,用眼角掃著若水道:「小姑娘真會胡吹大氣,你倒說說看是什麼事,是我們男人做不到的?」
墨白開始擔心起來,暗想這鬼丫頭可別是挖了個坑,把她自己埋進去吧!
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和這些男人比!
難道她真的以為女人會比男人強麼?
就連他都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女人能做得到的事,而他墨白做不到。
小七卻是一臉的泰然自若,半點也不為若水擔心。
他對若水再了解不過了。
只要一看到她那閃亮而篤定的眼神,嘴角噙著的笑意,就知道她一定是早就胸有成竹,就等著讓這些傢伙們上鉤了。
他用一種欣賞揉和著期待的目光看著若水,他也很好奇,若水會說出什麼樣的事來。
「這件事麼,其實很簡單,每個女人都會做,但是男人麼,好像沒聽說過有人會做。」若水說到這裡,故意一頓,賣了個關子,又引得眾山寨叫嚷紛紛。
「究竟是什麼事,快說!」
「急死老子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根本說不出來啊?」
「你要是再不說,消遣俺們,俺們寨主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若水伸出手,向下一壓,現場登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若水,等著她往下說。
「比如說,生孩子!」若水嘻嘻一笑,明眸流盼,道:「我們女人會做,你們男人能做得到嗎?」
「……」
在場所有的男人們全都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誰也答不上話來。
生孩子!
他們是男人,怎麼可能生孩子!
那洪寨主也一下子變成了啞巴,張口結舌地呆在當地。
「哈哈哈,太有趣了,鬼丫頭,你果然是古靈精怪,天下第一!生孩子,也虧你想得出來。」墨白笑得直打跌,抱著肚子直不起腰來。
小七的目光中透出掩飾不住的笑意,他的目光幾乎一直沒有離開過若水,可是等若水轉頭看他的時候,他又早就移開了目光,當做從來沒有瞧過她一樣。
「這個不算,不算數!」
過了好半晌,男人群中才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叫嚷著。
「為什麼不算數?這位姑娘說得沒錯,我們女人就是能生孩子,你們男人就是生不出來!」
「對,誰要是不服,你就生個孩子出來給我們女人看看!」
「胡老三,你剛才叫得最大聲,你倒是生個孩子出來啊!」
說話聲援若水的,居然是洪寨主娶的二十二房妾室中的女人們,她們嘰嘰喳喳地反駁著男人們的話,一個個滿臉放光,全是得意和驕傲之色。
真風光啊!
這麼多年來,她們一直生活在男人的陰影下,處處仰男人的鼻息度日,整天做小陪低,想盡法子想法男人的歡心。
她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她們也會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若水的這番話,就像是給她們的眼前打開了一扇窗,讓她們眼前一亮,看到了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風景,從窗外吹進來的那股清新空氣,讓她們積鬱多年的悶氣一掃而空。
這種感覺太痛快了!
她們一個個心潮澎湃,激盪不己,因為她們平靜多年的心湖,被若水的這番言論投進了一塊巨石,激起了千層浪。
她們女人,為什麼非要臣服於男人?
「小姑娘,你再說說,還有什麼事,是咱們女人能做,而他們男人做不到的?」
那些女人們把若水圍在中央,全都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她。
「這個麼,可就太多啦。比如咱們會紡紗織布,他們男人會麼?如果不是咱們女人紡的紗織的布裁的衣,只怕他們男人一個個全都要光……光……光那個啥啦!」若水抿唇一笑,硬生生地把「屁股」兩個字咽了回去。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女人們全都知道她的意思,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就是,如果沒有咱們女人,他們男人全都要光屁股呢!」
她們說話可不像若水那樣有所忌憚,取笑起男人來,嘴巴幾乎比墨白還要毒舌,只羞臊得周圍一眾男人們都抬不起頭來,滿心的不服,卻找不出話來反駁。
若水微笑著對她的這些擁躉們讚許地點點頭,又道:「咱們女人能做得到的事,比他們男人想得到的還要多得多,不過為了給他們留點面子,我就不一一細說了。」
她話音剛落,女人們就發出一陣大笑聲。
而男人們全都低下了腦袋,恨得直咬牙。
「大家說,我剛講的男女平等這話有錯麼?」若水問道。
「沒錯!」
眾女子一齊嬌聲答道,聲音清脆宏亮,倒讓在場的男人們不由刮目相看,原來這些婆娘們的嗓門兒也不小哇!
「對呀,既然男女平等,那你們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這許多人服侍一個男人?難道你們就不想嫁一個男人,他只有你一個,你也只有他一個,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麼?」若水的問話一句比一句響。
「想!我們想!」女子們的眼睛全都亮了,再次齊聲答道,聲音比剛才還要響亮。
若水的目光對著洪寨主微微一轉,就不說話了。
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
她現在已經激起了這些女子們心中的鬥志,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就要看她們自己的心性如何了。
「反了,反了!你們這些婆娘們,是想造老子的反麼?」
洪寨主萬萬沒有想到,若水的幾句話居然讓他的後院裡起了火,他那些平時溫順得像小貓一樣的妾室們,也會伸出了鋒利的爪子撓人,而且撓得還這樣痛!
他覺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紫一陣綠一陣的,終於忍不住發起火來。
平時只要他一瞪眼,他的這些小妾們馬上乖乖地全都閉上嘴,半個字也不敢多言,可今天卻不好使了。
「寨主,我大膽妄言,誹謗自己的夫君,犯了七出之條,請寨主寫下休書,休了我罷!」
一名女子勇敢地上前一步,面對著洪寨主凜凜生威的眸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可是她還是鼓足了勇氣,說出了這番話來。
「什麼!銀紅,你說你要我休了你?」洪寨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瞪著那名女子,眼珠子像銅鈴一樣大,差點突出了眼眶,不光是他,就連他手下的弟兄們,也都和他一個表情。
因為他們都認得說話的那名女子,她是洪寨主的第二十房小妾,名叫銀紅,平日裡說話都不敢大聲,膽小如鼠,畏夫如虎,是洪寨主一聲咳嗽她都能嚇趴下的那種人。
可就是這個銀紅,居然說出讓洪寨主休了她這種話來,她是吃錯藥了?還是腦子進水了?
她平時最怕的,不就是洪寨主不要她麼?
「不、不錯,我、我想恢復自由之身,我要像那位姑娘所講的,找一個一心一意待我的男子,我、我要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那銀紅是一位私塾先生的女兒,雖然容貌不佳,卻耳濡目染地識得不少字,也讀過幾本書。
她聽了若水的那十個字,只覺得封閉了多年的心湖一下子豁開了一道口子,胸口藏郁多年的激情登時湧出,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對洪寨主的懼怕,大膽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銀紅姑娘,說得好!」若水忍不住贊道。
她能有勇氣說出這番話來,看來自己剛才的那番言論就沒有白講。
旁的女子看著銀紅,心中無不佩服她的勇氣,她面對著像老虎一樣可怕的洪寨主,居然敢提出這樣的要求來,洪寨主要是一發怒,一根小指頭就能捻死了她。
這銀紅的這幾句話,全都在她們的舌頭尖上打轉,險險就要衝口而出。
因為銀紅說的,也正是她們的心聲吶!
就算她們長得醜,又怎樣!長得醜,她們也一樣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難道她們這麼多人爭一個男人的寵,這就是幸福麼?
她們才不稀罕這樣的幸福。
像剛才那小姑娘的話說得多好啊。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這才叫做真正的幸福。
可是在洪寨主的積威之下,她們實在是缺乏銀紅的勇氣,只好深深地埋下頭,暗暗地同情銀紅,同時豎起耳朵,聽著洪寨主準備如何發落銀紅。
洪寨主只氣得一蓬大鬍子全都向上飄了起來,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銀紅胸前的衣襟,把她像拎兔子一樣拎了起來,高高地舉在半空中,厲聲道:「銀紅,你有膽子就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銀紅身子騰空,雙足一陣亂蹬,臉憋得通紅,連連咳嗽,幾乎說不出話來。
看到這般情形,小七眉毛一動,正準備相救,若水伸出手來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按,對他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輕舉妄動。
小七雖然不解,卻也就不動了,只是靜觀其變。
「我、我說,寨主,請、請你休了我,我……咳,咳咳咳。」銀紅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來,神情極為痛苦,可是語氣中卻沒有半分轉圜之意。
所有人都對銀紅投以欽佩的目光,也同時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眼見得洪寨主就像是一頭怒獅,隨時都有可能把她拆吞入腹,連根骨頭都不剩,她居然還有膽子堅持己見,真是讓人不得不服啊。
若水的目光緊緊盯住洪寨主的大手,右手卻在小七的手背上輕輕一捏。
小七馬上懂了她的暗示,知道她是讓自己隨時準備出手救人,只要那洪寨主起了殺機……
周圍的空氣變得凝固起來,火藥味一觸即發!
所有人都屏著呼吸,呆呆地看著洪寨主和他手中高高舉著的銀紅。
有一些心軟的女子已經不敢去瞧,低下頭捂著嘴唇發出無息的啜泣聲。
洪寨主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幾乎直逼到銀紅的臉上,銀紅在他的大掌中就像一隻無力掙扎的小白兔,整個身子瑟瑟發抖,可是卻睜大了眼睛,將生死置之度外地和他對視。
突然之間,洪寨主猛地爆發了一陣笑聲。
「哈哈,好!好姑娘!你有這膽子,俺老洪很是喜歡吶!」
他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洪寨主這是被氣糊塗了不成?
這天底下,居然敢有女子主動向男子提出來要被休棄的,這銀紅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個,對男子而言,這不啻為最大的恥辱。
銀紅竟敢當著山寨里所有人的面前,向洪寨主提出這樣的要求,不亞於當眾給了洪寨主狠狠的一記耳光。
眾人都猜測,以洪寨主那般暴躁如雷的脾氣,非扒了這大膽女子的皮,再點了她的天燈不可。
可剛才洪寨主卻說什麼,他很喜歡?
喜歡銀紅?喜歡被一個女人打耳光?
就連銀紅也愣住了。
洪寨主小心翼翼地把銀紅放回地上,他的動作很輕,和適才的粗魯野蠻判若兩人,他還很體貼地幫銀紅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襟,那細心體貼的模樣和他的粗獷狂放的形象,看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銀紅也呆呆地看著他,兩條腿開始打起哆嗦來。
剛才她豁出性命一股腦地說出了心底的話,心裡只是想著:除死無大事!
可洪寨主就像是換了個人的樣子讓她開始覺得後怕起來。
完了,洪寨主肯定不會放過自己了!
「銀紅,你跟了我老洪三年,我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你是這樣有勇氣又大膽的姑娘,不行,像你這樣的好姑娘,說什麼我也不會休了你,你就乖乖地在俺老洪身邊一輩子罷!」
洪寨主大掌一揮,已經做了決定,完全不容任何人反駁或是質疑。
銀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沒有血色,她緊緊地咬住嘴唇,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她就知道洪寨主絕對不會放自己離開的,剛才那番話說了也是白說。
旁的小妾們聽了洪寨主的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的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跟著銀紅的後面提出同樣的要求,有的則用妒恨的眼光瞪著銀紅。
哼!欲擒故縱,用這樣的方式來搏得洪寨主的歡心,想不到銀紅這臭丫頭的心機這樣重!
「不過嘛……」洪寨主看了銀紅一眼,話鋒突然一轉:「你剛才說的是啥?那兩句文縐縐的話是怎麼念來的?你想得到一個人的心,和他白頭到老?這還不容易嘛,哈哈哈,俺老洪的心這就給你,然後到頭髮全都白了咱們也不分開!」
洪寨主爽聲大笑,神情很是愉悅,他的目光對著另外的二十一名小妾一轉,揮了揮手,道:「來人,拿紙筆來!」
「是,寨主。」有人答應了一聲,轉身去取,可是心中卻暗暗納悶,寨主要紙筆做什麼?
他們一個寨子裡的人,都很了解洪寨主。
要知道洪寨主武藝超群,卻為人粗獷,大字也不識得一個,每天裡只是舞刀弄槍,像筆墨紙硯這種東西,從來沒見到他碰上一碰。
可今天寨主卻要紙和筆,這可真是新鮮啊。
不一會兒,那人就取來了文房四寶,鋪在一塊大大的山石上,磨好了墨,然後恭請洪寨主。
洪寨主左右看了一眼,大聲道:「誰會寫字?」
寨子裡的人你瞅我,我瞅你,一起搖了搖頭。
他們占山為王靠打劫為生的人,誰有空去學認字啊,如果他們能識文斷字,早就攻讀詩文上京考功名去了,還用過這種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賣命生涯嗎?
「我會寫字。」見山寨里的人都不出聲,墨白笑嘻嘻地接了口。
他本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這時候在一旁看戲,越看越覺得有意思,不知道這洪寨主究竟要寫什麼東西,這個亂他倒是不可不添。
「好,很好!」洪寨主面露喜色,把蘸滿了墨的毛筆往墨白手裡一塞,道:「就你來寫!」
「不知寨主大人要我寫些什麼呢?」墨白笑問,接過筆來。
洪寨主眼睛一瞪,道:「自然是寫休書!」
「休書?」墨白疑惑道。
銀紅的眼睛瞬間閃亮了,她屏著呼吸,期待著看向洪寨主,怎麼,他又回心轉意要休了她嗎?
「對對,就是寫休書,你幫我寫二十一份休書,將這些婆娘們都休了!銀紅說了,她要和俺老洪一個人過日子,不喜歡和旁人分寵,那俺老洪就立銀紅為正妻,從此只疼她一個,寵她一個,銀紅小寶貝,這樣你滿意了吧?嘿嘿,嘿嘿嘿。」
洪寨主咧開大嘴,笑得很是開懷。
銀紅眼睛一閉,把頭扭了開去,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也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悲傷,她明明下了決心想要離開洪寨主,過一過像若水說的那種日子,可是洪寨主的話徹底粉碎了她的想法,她萬萬想不到的是,洪寨主居然會為了她,休掉另外的二十一房小妾,並且要扶她為正室!
她自幼就曾聽得父親教誨,常常在她耳邊念叨,寧為窮人妻,莫為富人妾,她讀書不多,可是父親的這句話她卻記得牢牢的。
怎奈時移世易,變化無窮,她父親去世之後,家徒四壁,她投親未遇,卻不幸落入人販子之手,準擬將她賣入青樓。
正在此時,洪寨主帶著弟兄們下山劫道,便將她一起劫到了山上,並要娶她為妾,她孤苦無依,又感激洪寨主相救之恩,便半推半就地答允了。
她本以為會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上一輩子,可沒想到今天會遇到了若水,若水的幾句話有如當頭棒喝,敲響了她父親留在她記憶深處的話語,讓她對自己的往昔感到無比慚愧,所以她才會大膽地向洪寨主提出休棄之說。
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父親的教誨再次響在她耳邊:人,要活得有氣節,有骨氣,如果失去了這兩樣,那還不如死了。
她想,就這樣死了也好,她就可以去和父親團聚,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洪寨主會做出這樣一個破天荒的決定,她一時之間呆住了,不知道該做何回應。
「寨主,你太無情了,奴家跟了你十年,你居然要休了奴家!」
「嗚嗚嗚,你要休了我,我就死給你看!」
「憑什麼你要扶那個賤人當正室?老娘才是你娶的頭一房媳婦,你這沒良心的老洪啊!」
「……」
洪寨主的話就像是一塊大石頭,撲通一聲掉進了平靜的湖水裡,然後濺起了偌大的浪花。
他的二十一名小妾全都不幹了,一個個放聲大哭,拉衣服扯袖子的把洪寨主團團圍住,哭鬧不休。
墨白趕緊揉了揉耳朵扭開了頭。
這些女人長得醜,哭起來就更丑,那聲音嚎得跟死了爹一樣,太難聽了!
「喂,老洪,你的這些女人們好像不樂意啊,這休書,你還要不要寫了?」墨白提著笑,眼裡帶著壞笑,看向洪寨主。
洪寨主被這些女人們哭鬧得腦門兒突突地疼。
他本來有心想安慰一下她們受傷的心,可是當他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他的心裡突然咯噔一下,心道這些女人長得……咋這麼丑哇!
之前還是他的女人的時候,他看哪個都好看得很,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一個賽一個的丑,不是歪鼻子就是斜眼睛,臉上不是鼻涕就是眼淚,就算是院子裡養的大花貓,看上去也比她們順眼得多。
洪寨主心裡登時厭惡起來,煩躁地一振胳膊,將所有拉拉扯扯的女人們全都震了開去。
「都給我閉上了鳥嘴!」他豎起了眉毛,一臉兇相,惡狠狠地道:「哪個再敢給我哭一聲,老子就把她扔到山下去餵王八!」
女人們立刻全部噤聲。
「快寫,快寫,馬上寫,這些婆娘們老子一個也不要了,全都休掉,休掉!」洪寨主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煩。
他現在幾乎已經無法忍受這些女人們的哭鬧了,一聽到她們的聲音,他就覺得心煩。
相比之下,還是銀紅好啊。
安安靜靜地,一聲也不出,可是該勇敢的時候,她的聲音卻比誰都大,敢於說出別人不敢說出來的話。
洪寨主越看銀紅越順眼,對自己做的決定再滿意不過了。
「好,那在下可就寫了。」
墨白提起筆來,一揮而就,轉眼之間就寫好了二十一份休書。
洪寨主看也沒看,抓起來一張張地塞到了那些女人們的懷裡,粗聲粗氣地道:「你們跟了俺老洪一場,俺也不能虧待了你們,每個人去領二百兩銀子,就算是俺老洪給你們的嫁妝,以後嫁個一心一意對你們的好漢子,比跟著俺老洪有出息!」
女人們捧著休書,全都不哭了,眼睛一個比一個的亮。
二百兩!
有了這二百兩銀子,她們就等於是後半輩子有了依靠,就算找不到合心意的男人,這二百兩銀子也足以讓她們剩下的日子過得舒舒服服,而且總比現在和二十多個女人爭一個男人要好得多!
想明白了這點,女人們都樂開了花,一個個笑著著洪寨主道謝。
給一個山大王當小妾,這事說出去也不好聽,可是有了二百兩銀子,她們就可以重新找個好男人嫁了,也可以過一過當家主母的日子。
「大柱子,帶她們下去,每個人給她們二百兩銀子,然後送她們下山去吧。」
洪寨主大手一揮,把分銀子的事情交給了王大柱,連看都沒有再看這些女人們一眼。
「你們既然走了,以後就再也不要回來,好好地過日子,知道了嗎?」他轉過身,背對著那些女人們。
「多謝寨主!」
女人們嘰嘰喳喳地道了謝,一個個興高采烈地跟在王大柱身後去取銀子了,沒有一個人對洪寨主投以留戀的眼神。
她們每個人都有迫不得己的理由,才委身給了洪寨主,要不然,誰願意整天和別的女人爭男人,這時候忽然一下子自由了,她們只覺得歡喜,並不覺得以前的日子有什麼可留戀的。
等她們走得遠了,洪寨主才轉過身來,默默地目送著女人們的背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雖然他一個字也沒說,可是他眼中那戀戀不捨的味道濃得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
尤其是和洪寨主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們,他們都知道洪寨主平生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女人,尤其是喜歡那些長得被別人瞧不上眼的女人,只要見到哪個女人被人鄙視唾棄了,他就一定會當個寶一樣娶回來。
雖然是給他做妾,可是他待她們個個都像是手心裡的寶,像洪寨主那樣粗豪的人,卻是從來沒有動過她們一根手指頭。雖然表面上他總是一副凶霸霸的模樣,對她們說話的時候也是粗聲大氣,讓這些女人們見了洪寨主都是戰戰兢兢。
可是這些弟兄們都知道,洪寨主的心裡,其實是很疼愛她們的。
雖然洪寨主嘴巴里不說,但他們都明白,洪寨主之所以會娶的這些長得不堪入目的女人們,全是為了她們好。
因為她們每一個人的身世都很可憐,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孤零零的一個,洪寨主娶了她們,就給了她們一個安穩的家,讓她們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從此可以過上安安穩穩的生活。
如果不是洪寨主收留了她們,她們哪裡還能活到今天。
就憑她們一個個長得那副尊容,這世上哪裡還有男人肯要她們,洪老大英雄蓋世,卻沒有美女相配,他娶的這些女人們一個賽一個的磕磣,真讓他們這些做兄弟的都替自家老大感到委屈。
「一群沒良心的臭娘們!」
「是啊,虧得咱寨主對她們那樣好,說走就走,沒半點心肝!」
「長得醜就罷了,還這樣無情無義,走了好,咱寨主才不稀罕!」
「呸!全是些天性涼薄的傢伙,咱寨主養只狗養了這麼多年,還會沖主人搖尾巴呢!」
眾人心中都是憤憤不平,瞪著那些女子們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罵出聲來。
「住嘴!」洪寨主沖他們一瞪眼,所有人立馬乖乖地閉上了嘴。
「好聚好散,她們跟了我這麼多年,也是委屈她們了。」洪寨主盯著前方女人們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道。
「洪大哥,委屈的人明明是你,不是她們!」
一個人忍不住,大聲地叫了出來。
「就是,大哥,你休了她們也就算了,為什麼還給她們銀子?這些銀子都是你一刀一刀地拿命拼回來的,就這樣給了這群沒心沒肺的臭娘們,做兄弟的誰不替你心疼!」
又一人說道。
洪寨主一皺眉,喝斥道:「她們在這世上沒有了親人,無依無靠,如果沒有銀子傍身,你讓她們怎麼活下去?她們既然跟過我,就是我的女人,我就算放她們離開,也會讓她們以後過得平平安安的,你們懂得什麼,一個個地都給老子閉嘴!」
眾人心中雖然還是不憤,可卻誰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在一旁看戲看了許久的若水他們,聽到這裡,已經全都想明白了洪寨主為什麼要娶這二十二名妾室的理由,都不由得悚然動容,對那洪寨主肅然起敬。
尤其是若水,她之前看到洪寨主娶了二十二名小妾之後,又要強娶那紅衣姑娘為第二十三房小妾,心中一股不平的怒氣上沖,說什麼也要為那姑娘爭個公道不可。
所以她才出言挑唆這些女人們,就是想激得洪寨主放了那紅衣姑娘。
可事情的發展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原來這內中還有這般的隱情。
這洪寨主要娶這紅衣姑娘,倒也不是惡意呀。
當她看到洪寨主只留下銀紅一人,而遣散了其他的二十一名小妾,並送了她們每人二百兩的嫁妝時,她再看那洪寨主,只覺得他的形象格外的高大。
要知道這二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它足以提供尋常的三口之家整整十年的花銷。
而且若水注意到,這山寨之中的布置很是簡陋,洪寨主身上穿的衣服乃是極普通的布料裁製而成,他的那二十二名小妾穿的比他光鮮的多,卻也沒有綾羅綢緞這等高級衣料,顯然這整座山寨里的人過得是極為簡樸的生活,從衣食住行上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二十一小妾,每人相贈二百兩,就是四千多兩銀子,想必這些銀子對於洪寨主來說,也是個大數目罷。
否則他的那些弟兄們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唔,這位洪寨主,倒真是可敬之人!
若水心中暗暗欽佩。
「寨主,你快看,你休掉的那些婆娘們又回來了!」
突然一個人指著前方,大聲喊道。
他這一嗓子登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抬頭一看,果然看見桃紅柳綠,那一群鶯鶯燕燕又嘰嘰喳喳地向洪寨主涌了過來。
「走開走開,寨主已經休了你們了,還給了你們那麼多銀子,你們不趕緊離開,又回來做什麼?是嫌銀子給得少麼!告訴你們,再多一兩銀子也沒有,快走,別讓寨主看了你們礙眼!」
寨子裡的弟兄們心裡都很鄙視這些女人們,一起將她們攔在圈外,伸手往外轟。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了才各自飛。
如今並沒有大難臨頭,這些女人卻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要快,讓自家老大變成了孤家寡人,剛才洪老大那不舍的眼神,讓他們這些做弟兄的看得心裡直發酸,恨不得拿出刀來,一刀一個,將這些臭娘們全都砍了乾淨。
「我們要見寨主!讓我們進去吧!」
「我們有話要和寨主當面說清楚!」
「寨主,洪寨主!奴家想見你最後一面吶!」
女子們被攔住入不得內,紛紛扯著嗓子叫道。
洪寨主嘆了一口氣,道:「讓她們進來罷!」
眾人不敢違抗洪寨主的命令,只好讓開了一條路,讓這些女人走了出去。
二十一名女人走到洪寨主面前,突然一直跪倒在地,對著洪寨主磕下頭去。
「你們這是做什麼?」洪寨主愕然,皺緊了眉頭。
「寨主,賤妾們向您拜別了!」女子們異口同聲地說道,學著男子的模樣對著洪寨主磕了三個響頭。
「不必了,你們好好地去吧!」洪寨主一揮手。
「寨主,賤妾們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您對我們的一片心意,賤妾們心裡全都清楚,如今您放我們自由,還給了我們這麼多銀兩,您就是我們的再生恩人,這一輩子,我們都會永遠記得您的大恩大德,只盼下輩子能夠報答……」
為首的一名女子說道,話聲哽咽,雙眼濡濕。
「好了,不許說了,都起來,早點下山去吧!你們這些臭婆娘們,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呆在山上只會浪費老子的糧食,半點屁用都沒有,老子早就算你們不順眼了,正好今天全都打發了去,你們不必謝老子,老子也不貪圖你們的報答!起來,都給我起來!哪個再跪在地上,老子就打斷了她的腿,讓她一輩子起不來!」
洪寨主聲若洪鐘,聲音震得這些女子們耳朵轟轟作響,面如土色。
她們在洪寨主的積威之下,一聽到洪寨主打雷般的咆哮,就忍不住發抖,這時候聽了洪寨主發威發怒的聲音,全都嚇得哆嗦起來,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就往山寨外面跑去。
她們剛才對洪寨主懷著的一片感恩之心,轉眼間就被洪寨主的這幾句話給潑了個透心涼。
她們這番跑走,卻是沒有一個人再回頭。
每個人都被洪寨主的這話傷透了心。
原來,這麼多年來,洪寨主只當自己是個吃白食的,早就看自己不順眼了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若水卻明白洪寨主說出這番話的苦心。
他正是不想讓這些女子們感激他,他想讓她們就此忘了他,從此過上新的人生。
「洪寨主,你是一個真英雄,好漢子,我小白佩服之極!」
墨白伸出了大拇指,對著洪寨主誇讚道。
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聽到現在,也早就明白了洪寨主的心思,這番稱讚完全是發自肺腑,真心誠意。
不得不說,他的這話說得恰是時機,一下子就沖淡了現場淡淡憂傷的氣氛,也讓洪寨主失落的心大為好轉。
「呵呵,好小子,你的眼光還不壞嘛。」洪寨主微微笑了起來。
「我小白生平最佩服就是真英雄,好漢子,可惜啊可惜,我走南闖北見過了不少自稱是英雄好漢的傢伙們,可是他們的肚量和洪寨主你比起來,那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墨白繼續誇讚道,同時眼角若有意若無意地掃過小七。
小七昂起了下巴,對他的意有所指來了個充耳不聞,無動於衷。
洪寨主卻咧開了滿是鬍鬚的大嘴,哈哈大笑起來,用力拍著墨白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本寨主最喜歡和你這種有眼光的人交朋友做兄弟了!白兄弟,雖然今晚上的喜酒沒有了,但是本寨主還是要請你喝酒,喝本寨主珍藏了二十年的老山酒,咱哥倆喝個不醉不歸,如何!」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眼也沒向小七和若水瞧,只是看向墨白,顯然是沒將另外二人放在眼裡。
旁邊的人聽得直咂舌,我的個乖乖,這白小子是什麼來歷啊,竟然讓寨主大人跟他稱兄道弟起來,還要拿出他秘藏多年的老山酒,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啊。
聽了洪寨主的話,墨白目光一閃,微笑道:「寨主,你今晚上不成親了?」
「不成親了,小妾們都讓俺老洪趕跑了,俺還成什麼親啊,俺老洪只要銀紅一個就足夠了。」說完,洪寨主伸手攬過銀紅,哈哈大笑。
「既然寨主不成親了,那不知道這位姑娘,寨主準備如何安置啊?」墨白的下巴對著那紅衣姑娘點了點。
「她麼?」洪寨主沉吟了一下,對著周圍瞧了過去,大聲道:「本寨主不娶她了,兄弟們,你們中沒成親的,想娶她為妻的,站出來!」
他手下的兄弟暗中一咧嘴,心道就這姑娘丑的,別說娶她為妻了,就算是收她當自己的丫頭,自己都覺得委屈了眼睛呢。
眾人不但沒有一個站出來的,反而悄悄地都向後移動了一小步。
洪寨主又大聲問了一遍,還是沒有一個人應聲,不由得怒氣勃發,喝道:「這麼好的姑娘,你們居然沒一個人想娶?他娘的,你們是不是全都瞎了眼睛吶!」
眾人全都低下了頭,默不作聲,心中卻道,老大啊,瞎了眼睛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哇!
洪寨主見狀,氣得鬍子直往上翹,伸手一指王大柱:「大柱子,老子記得你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娶妻,這位姑娘你就娶了吧!」
王大柱人高馬大的,站在人群里格外顯眼,他正使勁地把腦袋往下埋,期望洪寨主不要看到他的人影,可沒想到,洪寨主第一個點到的人,還是他。
他身子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道:「我、我不娶她。」
「你為什麼不娶她?是不是你嫌她長得醜?」洪寨主沖他一瞪眼。
王大柱嚇得趕緊拼命搖手,道:「洪老大,她、她不醜。」
就算是丑,他也不敢說啊,那姑娘可是洪寨主夸到了天上去的女人,他要是說她丑,那豈不等於是說洪寨主沒眼光!
「不醜你為什麼不娶!」洪寨主又是一聲斷喝。
王大柱急得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他省吃儉用攢了點私房銀子,還偷著下山干私活兒,就想娶一房如花似玉的美嬌娘當媳婦。
可他想娶的是美嬌娘,可不是一個醜八怪哇!
王大柱邊想邊向那紅衣姑娘瞧了過去,只看了一眼,就被她那張醜臉差點丑哭了。
他哭喪著臉,吶吶了半天,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說出一個可信的理由來,洪寨主是非把那丑姑娘塞給自己做老婆不可。
突然之間,他福至心靈,說道:「洪老大,我不娶她,是因為我已經有了心上人。」
「什麼?你有了心上人,是誰,我怎麼不知道!」洪寨主懷疑地盯著他,這傢伙看上去憨頭憨腦,可是卻有一肚子的心眼子,他不會是想矇混自己罷?
「就是、就是……」王大柱就是了半天,目光在人群中一轉,忽然一把扯出一個人來,說道:「就是她!」
周圍頓時起了一陣躁動,每個人都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瞅著王大柱和他手裡拉著的姑娘。
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洪寨主更是不信,他指著那姑娘吃吃地道:「她、她是小英,不、不是你妹妹嗎?」
這兄妹怎麼可能成親?
所有人都被王大柱拋出來的這顆炸彈給震呆了,心道大柱子不會是讓洪老大給逼糊塗了吧?隨便拉出一個姑娘來充數,居然拉到了小英。
小英更是沒想到王大柱會把自己拖出人群,只見眾人的目光一齊向自己射來,眼神中含著懷疑、質問還有一絲絲的不屑和鄙夷,只覺得滿臉發燒,恨不得用針把王大柱的嘴巴縫了起來。
她忍不住悄悄向墨白瞧去,哪知道對方雖然也在看她,臉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像是在隔岸看著一齣好戲。
小英的心登時沉了下去,她板起臉,用力掙開了王大柱的手,道:「大柱子,你放開我,不許胡說八道!」
「洪老大,兄弟們,事到如今我就和你們實說了吧,小英她……她不是我的親妹子,她是我、我爹娘收養的棄嬰,從小,爹娘就說長大了之後要把她許給我大柱子當媳婦,只是之前小英還小,我就一直沒好意思提這個事情……」
王大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股腦地把事情的原由說了一遍,眾人聽了之後,紛紛點頭,露出笑容,然後又一起向王大柱和小英道喜。
洪寨主登時釋然,上前一步,用力拍著王大柱的後背,啪啪作響,笑聲比所有人都要響亮。
「好小子,大柱子,有你的啊!不聲不響地就有了童養媳,居然瞞了兄弟們這麼多年,等你成親的時候,看老子怎麼灌你酒,非灌得你小子三天三夜爬不起來不可!」
「洪老大,你要是把大柱子灌得三天三夜爬不起來,小英妹子可要獨守空房嘍,你好意思讓人家小妹子埋怨您啊?」
有人樂呵呵地打趣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起了王大柱和小英的玩笑,王大柱自是滿不在乎,反而笑得合不攏嘴,小英則低下頭捏著衣角,一聲不出。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恭喜恭喜。」等眾人的笑鬧聲漸響,墨白笑著對王大柱和小英拱了拱手,然後轉頭對洪寨主道:「寨主,這大柱子馬上就要和小英姑娘成親,那這位姑娘他是娶不成了,寨主大人要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不如……」
「不如怎樣,你要?」洪寨主一下子打斷了墨白的話,眼睛一亮,豪爽地笑道:「好哇!白兄弟你說話很對俺老洪的胃口,只要你說一句話,這姑娘就送給白老弟你啦!」
「不、不是我要,我、我可要不起這位姑娘,是……」墨白趕緊搖頭。
「不是他要,是我要!」
洪寨主正一臉疑惑地看著墨白,忽然聽到一個清清脆脆的聲音響了起來,頓時循聲看去。
一看之下,他張大了嘴巴,更是驚詫萬分。
「你說什麼,你、你要她?」
他瞪著說話的那人,吃驚道。
說話的人正是若水。
她眨了眨眼,微笑道:「不錯,我很喜歡這位姑娘的人品,正如洪寨主和小白一見如故,我和這位姑娘也是如此,既然寨子裡沒人願意娶這位姑娘,洪寨主無法安置於她,不如把她送給我如何?」
「唔!」洪寨主看著若水,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卻沒有說話,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若有所思。
「好!」過了一會,他痛快地一點頭,道:「你要也成,她就交給你帶走吧!」
「多謝洪寨主!」若水笑道。
「五千兩!」洪寨主伸出一隻大掌晃了晃。
「什麼?」若水微微一驚。
「五千兩,只要你給我五千兩,這姑娘就歸你了!」洪寨主呵呵笑了起來,「俺老洪是個痛快的人,向來喜歡跟痛快的人打交道,說一不二。這姑娘是俺老洪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來的,俺老洪向來不做虧本的買賣,看在白老弟的份上,只收你五千兩,咱們一手交銀,一手交人!」
他那粗豪的面孔下,隱隱透著一絲狡黠的表情,還帶著些許得意之色。
若水何等的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洪寨主是有意在為難自己。
自己三人身無分文,別說五千兩,就算是五兩銀子,他們也拿不出來。
要是在平時,這區區五千兩根本不在她的眼裡,可是現在麼,在她兜比臉還乾淨的時候,這五千兩就能沉甸甸地足以把三個人壓趴下。
「哼!」小七冷冷地哼了一聲,不著痕跡地上前邁了一步。
小七的意思很清楚,若水想要那姑娘,在他看來實在是容易得緊,以他和墨白的功夫,輕而易舉地就能把那姑娘從這裡帶走,何必和那洪寨主費這許多的口舌,浪費這麼多的時間。
他只是輕輕哼了一聲,若水就馬上猜到了他的意思,他是想用武功解決這事。
「小七,你聽我說,這件事交由我來處理,好嗎?」她輕輕一拉他的衣袖,在他耳邊悄聲說道。
小七的腳步就是一頓。
她說話的時候踮起了腳,嘴唇不經意地擦過他的耳際,那麼輕輕地一觸,卻讓他的心一下子加快了跳動。
他握了握拳,掩飾了一下自己,淡淡地回眸向她看去,只見她殷殷地看著自己,目光中若有所訴,便點了點頭。
她不同意自己動武,一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小七素來信她之能,反正有自己在,定是不會叫她吃半點虧,實在說不動那洪寨主,自己再出手,強行把人帶走便是。
若水見小七點頭,知道他又是默許了自己的胡鬧,心中歡喜,對著他嫣然一笑。
墨白將二人之間的這一幕全都看在眼裡,心中一股酸意直湧上來,叫道:「洪寨主,在下把你當成大哥,你卻不把在下當做兄弟!」
「咦?我怎地不把你當成兄弟了?」洪寨主詫異道。
「你剛才明明說要把這姑娘送給我,怎地一轉眼就變卦了?」墨白皺了皺眉,滿臉地不悅。
聞言,洪寨主就笑了起來:「白老弟,剛才是你自己說不要的,不要緊,只要你一句話,你肯娶她為妻,俺老洪絕不食言,說送給你就送給你,分文不要。所謂擇日不如撞日,今晚上就為你們二人成親辦喜酒,你放心,俺這裡有現成的喜堂,現成的喜宴,白老弟,你覺得如何?」
墨白聽了,心裡大罵不休。
這個洪寨主,表面上看起來很是粗豪爽氣,實際上心眼兒比自己都多。
他分明早就看出來自己沒瞧上那個姑娘,卻故意說這番話來擠兌自己,這分明是讓自己張不開這張嘴啊。
他氣鼓鼓地拿眼一瞪洪寨主,不說話了,然後對著若水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兩手一攤,意思是自己也沒法子,讓她看著辦吧。
「哈哈,白兄弟,你要是不樂意也沒關係,咱們還是好兄弟,今晚上的酒就算是老哥哥給你辦的接風酒,咱們一定要喝個不醉不歸啊!」
洪寨主和墨白稱兄道弟,越說越是親近。
他說話的時候,眼角都沒向若水掃上一眼,顯然他早就認定若水是肯定拿不出來這五千兩銀子的。
他是什麼人,他可是幹了綠林行當二十多年的老山匪了,別人身上有沒有帶銀兩或是貴重物品,他一眼就能瞧得出來。
雖然他看出來若水等三人出身不俗,但三人囊中羞澀的現狀,也讓他看得一清二楚。
「走,走,走,咱們這就喝酒去!兄弟們,快去把我的老山酒搬出來,先搬來兩壇,不夠再搬!」
說完,洪寨主拉住墨白的胳膊就走。
「等一等,洪寨主,我還有話要說。」
若水的聲音在他身後清清朗朗地響了起來。
洪寨主有些不耐煩了,但看在墨白和她一路的份上,還是轉過頭來,臉上已經露出了不悅的表情,冷冷地道:「還有什麼事?有銀子就說話,沒銀子就閉嘴,你們要是願意,就跟著一起來喝杯酒,要是不樂意,那就算了。」
他對若水的態度絕對算不上友善,如果不是因為墨白,他早就大聲吩咐弟兄們將她趕出去了。
就是因為這個臭丫頭,憑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三言兩語間就說得他的後院起了火,一眾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小妾們就此和自己各奔東西。
看到若水,就讓他想起此事,不由心情奇劣,他要是能對若水有好聲氣,那他也就不是人了。
小七劍眉一挑,似怒非怒的目光對著洪寨主淡淡地掃了過去。
這傢伙敢對他的女人用這種語氣說話,膽子挺肥啊。
洪寨主忽然就覺得頭皮一麻,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哆嗦,小聲嘀咕了一句:「哪來的這股子邪風。」
若水看到小七的袖子微微一動,忙伸手一拉,輕聲道:「稍安勿躁。」
小七就不再動了。
因為他一瞥眼間,看到若水的嘴角翹起,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烏黑的眼珠轉了轉,明眸璀璨,有如繁星閃爍。
每每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和壞笑時,小七就知道,有人又要倒霉了。
他不妨真的靜觀其變,看若水用什麼樣子法子來讓這個像石頭一個硬,像狐狸一樣狡猾的洪寨主服軟。
「洪寨主,你要請我們喝酒,我們自是感激不盡,只是這酒嘛,人人都可以喝得,唯有洪寨主你是喝不得的。」
若水對洪寨主的冷漠態度絲毫不以為意,她笑微微地瞅著洪寨主,只看得洪寨主一陣火大。
「為什麼人人都能喝,偏偏本寨主不能喝!小丫頭,你究竟想說什麼!」洪寨主兩道眉毛豎得高高的,一臉要殺人的兇相。
平時他的小妾們最是害怕他的這副表情,可是若水臉上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反而對著他點了點頭。
「洪寨主,我這樣說,自然是有理由的。」她不緊不慢地道。
洪寨主越是兇惡,她就越是氣定神閒。
「什麼理由!」洪寨主一聲喝吼,聲震如雷,同時他兩隻眼睛緊緊地逼視著若水,虎視眈眈的模樣讓他手下的弟兄們都為若水捏了一把冷汗。
洪老大這是要發怒了哇!
他只要一出手,這長得像花朵一樣的小姑娘可就要性命不保!
「洪寨主,你莫要生氣,生氣對你的身體可是大大地不利。嗯,洪寨主,你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太舒服,比如夜半盜汗,驚悸多夢,練功的時候往往覺得力不從心,還有,當你用力過猛的時候,會出現短暫的耳鳴?再有,你近來看東西的時候,是不是常常會看不清楚?」
若水每問一句話,洪寨主臉上的肌肉就不由自主地跳動一下。
等到若水問完,洪寨主就像腳上裝了個彈簧一樣,一下子從原地蹦了起來,一跳老高,嚇了眾人一大跳。
「啪」地一聲,他落下地來,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叫道:「對對對,你說的全都對!咦,奇怪,我的這些毛病,你是怎麼知道的?」
洪寨主歪頭看著若水,滿臉懷疑和驚懼之色。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了,他最近感覺到的種種不適,就連他的小妾們都不知道,而眼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娘,倒清清楚楚地如數家珍。
難道說她是別人派來的細作?
難道說她一直潛伏在自己寨子裡,把自己的這種種情形都瞧在眼裡?
但不可能啊!
寨子裡有多少個人,有沒有生面孔,他身為一寨之主,自是瞭若指掌。
他敢肯定,若水等三人絕對是頭一次進入這所山寨。
這可真是奇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若水笑了笑,像是猜出了洪寨主的心思,答道:「因為我是一名大夫。」
「什麼,你是大夫?」
洪寨主的眉毛大大地一跳,眼珠子差點凸了出來。
這就更荒謬了,這個嫩秧秧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是大夫!
大夫不都是那些頭髮花白的老郎中麼!
什麼時候也有女子當大夫的了,他老洪活了這麼多年,連聽都沒聽過,更別說是見過了。
「哈哈哈!小姑娘,你要編故事也不妨編個可信點的,你是大夫,騙誰啊?就算是三歲的小孩都不相信,你想騙俺老洪,也不看看俺老洪是誰!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洪寨主環顧周圍,放聲大笑。
「是,洪老大說的一點不錯,這小姑娘怎麼可能是大夫,她這是懵您哪!」
「她要是大夫,我還是御醫呢,專給皇帝老兒看病的御醫,哈哈!」
山寨里的其他人沒一個相信的,都附和著洪寨主一起嘲笑若水。
若水不動聲色地道:「那你要怎麼樣才能相信?」
「怎麼樣我都不會相信!小姑娘,你想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樣,還嫩了點!你想帶走那姑娘,也容易得很,拿五千兩銀子來,她的人就是你的了!」洪寨主半點都不相信若水的話。
就算她真的是個大夫,也絕對不可能連脈都沒給自己摸,就一口喝出了自己的病症。
這事麼,一定另有蹊蹺。
一定是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把自己的情況透露給她,所以她才會一口言中,倒嚇了他一大跳。
看來,這寨子裡頭,出了叛徒啦!
洪寨主的目光對著周圍冷冷一轉,看得眾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心道洪老大這是怎麼了,看人的眼神好可怕,像是要吃人一樣。
「五千兩銀子麼,我現在還沒有,不過一會兒自然會有。」若水不以為意地道。
「哈哈,一會兒會有!難道有人會巴巴地給你送銀子來麼?」洪寨主譏笑道。
「洪寨主說得再對也沒有啦,自然是會有人主動把銀子雙手奉上,來求著我收下呢。」若水一臉認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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