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吃!」
半個時辰後,小七終于勒住了馬韁,兩匹駿馬一齊停下了腳步。
「水兒,你看,美嗎?」
小七的聲音裡帶著受到震撼的感動,他輕輕地為若水拉下風帽。
若水抬眼望去,一下子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此時他們正處在一個緩坡之上,坡下是沃野千里,大大小小的十數個湖泊猶如顆顆明珠,點綴在其中。
白雲悠悠下,有成群的野馬或站、或臥、或是嬉戲打鬧般撒謊奔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圍繞在幾個湖泊的周圍,草地上各色野花迎著午時的陽光,燦爛綻放。
置身其中,若水感覺到自己仿如陷進一個最遙遠也最美麗的夢境之中,久久不可自拔。
過了好半天,她才喘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眼睛亮閃閃地看向小七。
「小七,這兒太美了!」她簡直為這片美麗的自然風光深深著迷。
「沒有你美!」
小七深深地凝望著她的雙眼,由衷地說道。
他攬住她纖腰的手臂一緊,湊過頭去,輕輕地吻在她的唇上。
兩人緊緊地摟在一起,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重新抬起頭來,眼神閃亮無比,對著她燦然一笑。
他已經看到了達瓦說的那個小樹林,裡面有一座小木屋,剛才的那個親吻,已經把他的熱情全都攪動了起來,他有些躍躍欲試。
「小七,我餓了!」若水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趕緊轉移了話題:「你不是說要去打兔子,烤魚給我吃嗎?」
小七悶悶地笑了起來,她的鬼心眼,他也是一猜就知道。
好吧,暫時先放過她,反正,他們還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可以呆在一起。
「走,咱們下去瞧瞧!」
小七揚鞭縱馬,朝坡下的草原湖泊奔馳而去。
因為他們的靠近,湖邊原本姿態悠閒的野馬群立刻警惕起來,並且迅速聚在了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的周圍。
這群野馬的數量居然有數百匹之多。而中央那匹棗紅色的駿馬顯然是這個野馬群的首領。
棗紅馬越眾而出,對著小七他們的方向發出了一聲警告的嘶鳴。
小七不由勒住馬韁,停了下來。他知道這是頭馬在發出警告,不允許自己侵入它們的領地。
另一無人騎乘的灰色馬突然前蹄騰空,昂首對馬群發出了一聲嘶鳴。
野馬群突然有些躁動了起來。
若水和小七都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只聽得灰色馬和棗紅色的頭馬連續發出了好幾聲嘶鳴,竟似是在一問一答,相互交流一般。
若水感嘆地點了點頭,說道:「看來馬兒也有它們之間的語言啊,就是不知道南越國的馬和東黎國的馬是不是能夠『語言相通』!難道我們的馬兒也想它的主人一樣,會說『外語』?」
小七好笑地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笑道:「胡思亂想什麼呢!對於天下所有的馬兒來說,南越國的大草原是它們共同的故鄉,它們『血脈相通』,『語言相通』自然也能相通。」
就在小七和若水說話的短短几息的功夫,棗色色的頭馬和若水的灰色馬已經「溝通」完畢。
那匹棗紅色的頭馬打了個響鼻,轉身帶領著它的馬群朝旁邊的另一個湖泊走去,顯然是把這片最大的湖泊及其周圍的草地讓給了小七他們。
小七抱著若水翻身下馬。
若水走到灰色馬跟前,撫著長長的馬鬃,灰色馬睜著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溫柔地看著她。
她嘻嘻一笑,道:「沒看出來啊!你還挺厲害的,居然能說服那匹頭馬把這片最肥美的地盤讓給我們,你……對了,我還是給你起個名字吧,你一身灰色的鬃毛,嗯,就叫你小灰吧。」
她轉身看著小七的駿馬,笑道:「你是黑色的,所以你就叫小黑!」
小七好笑又好氣地瞪了若水一眼,這什麼破名字!
想想她第一次見面,給自己起的那個「小七」的名字……
兩匹駿馬不約而同地打了個響鼻,似乎對若水起的這個名字不太滿意,但甩了甩頭,還是表示了同意。
這麼通人性的行為,簡直是讓若水有些嘆為觀止。
「小灰、小黑,它們居然能聽懂我說的話!」她驚奇地看向小七。
小七得意地對她挑了挑眉毛,笑道:「你以為它們是普通的駿馬嗎?它們倆的身上有都流淌著天山馬王的血統,極難馴服,可一旦被人馴服,可以與主人心靈相通。」
「你是說,它們倆都是被你馴服的嗎?」若水咬著唇,若有所思地看著小七。
所以這兩匹馬兒與他心靈相通,也就能與她心靈相通!
「你說呢?」小七從掛在馬側的褡褳上取下一個酒囊拋給剛剛有了名字的「小灰」。
小灰前蹄離地的縱躍了一下,把那酒囊叼在嘴裡,然後朝不遠處正朝這邊觀望的棗紅色大馬走去。
若水頓時明白小灰是用什麼「說服」那匹頭馬將這片最肥沃的草地讓給他們的了,沒想那匹頭馬居然是個「酒鬼」!
「不是說餓了嗎?快過來替我生火,我去捉兩隻兔子!我們中午吃烤兔子,晚上吃烤魚,太子妃殿下,你覺得怎麼樣?」
一說起吃,若水這才記起自己已經飢腸轆轆了,她笑著點點頭,目送小七的身影消失在那片樹林裡。
無拘無束地逍遙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在騎著小灰周圍遊玩了一個下午,又享受了一頓小七精心烹飪的烤魚大餐後,若水和小七一起,仰臥在柔軟的草地上,看著草原上壯麗遼闊的天空。
那匹棗紅色的頭馬在喝了幾次小灰送過去的酒以後,完全放心了對他們的戒心,大概是酒勁上頭了,就這麼臥在了他們的身邊,大刺刺的霸占了小灰和小黑的地盤,引起它們不敢的嘶鳴。
但是它老兄就好像聽不見一樣,過了沒多久就打起了呼嚕。
若水好奇地打量著這匹棗紅馬,忍不住對小七道:「小七,你說這匹馬居然會喝酒,也不是那麼怕人,之前因為是被人馴養過的吧?」
小七「嗯」了一聲,他的視線也落在棗紅馬的身上,好一會兒才說道:「它的身上有被馬韁和馬鞍勒過的痕跡,不過痕跡很淡不易察覺,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反而更加勾起了若水的好奇心。「而且什麼?」
小七的眼神變得凝重了些。「而且它的皮毛下還有刀劍之傷和被火燎燒過的傷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它原來的主人恐怕已經不再人世了,臨死前放了它自由離去。像它和小灰、小黑這種身上流淌著馬王高貴血統的神駒,生性桀驁不馴,極難被人馴服,可一旦被馴服,終其一生都會對主人不離不棄,除非它的主人已經死了,否則它不會再重新做回野馬。」
「能把這樣的神駒馴服,它的主人一定不會是尋常之人,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可這樣的英雄人物居然也落得個意外身死的下場,也不知道這匹頭馬和它的主人到底經歷了怎麼樣驚心動魄又慘烈無比的往事。
小七聽了她的話,終於轉頭看向她。「非尋常之人的英雄人物,我可以聽成是太子妃殿下對太子殿下我的讚美嗎?」
若水的思緒以為他的這句話而被拉了回來,聞言她想起小灰和小黑也是被他馴服的,比起頭馬的主人來,他馴服了兩匹擁有馬王血統的神駒,的確更加了不得,更加英雄氣概,是以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我的太子殿下的確是世間難尋的英偉男兒,能和你相知相守,我感到非常幸運並且幸福!」
小七目光奕奕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鼻端和臉上,低聲說了一句。「此生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事。」
話音消失在他們纏綿的唇齒之中。
夜幕即將降臨,草原的微風也帶上了幾分涼意,而這幾分涼意卻不足以消抵小七帶給若水如烈火般滾滾的情潮。
小灰和小黑看了一眼草地上纏綿的主人,默默的起身離開,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享用美味的水草。
酒氣上頭的棗紅色頭馬被身邊奇怪的聲音吵醒,它醉眼朦朧看了一眼伏在若水身上隨著起伏的動作一身完美的肌肉不斷繃緊放鬆的小七,甩了甩頭,很快又閉上了眼睛,比賽一樣發出比他們的聲音更大聲鼻鼾聲。
一個時辰之後,小七就像一頭享受了美食的雄獅一樣,臉上露出滿足又慵懶的表情,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到湖邊擰了一條帕子,用內力把帕子的弄到最適應的溫度,然後溫柔細緻的給若水擦拭她身上的汗水。
若水被他折騰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了,只好一動不動地讓他給她擦拭,再任他給她重新穿上衣服。
做完這一切,小七溫柔的把她的頭枕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和她一起抬頭看著天空。
絢麗的夕陽仍頑強的掛在西邊的天際,東方的藍天白雲卻快要被迷人的星夜更替。
小七輕輕開口。「唯有在大草原上,感受日月交替更迭變化,才能讓人愈加對大自然的力量感到尊敬和畏懼。水兒,我有預感,黑夜即將到來,我們東黎和其他三國之間短暫的和平局勢即將被打破了!」
大草原的早晨、但朝陽從東方噴薄而出的時候,頭頂上卻還是浩瀚的星空。
小七和若水就在這仿佛銀河傾瀉的浩瀚星空中,朝著牧人部落的方向策馬奔馳。
若水被小七緊緊地抱在懷裡,只覺得自己得渾身酥軟的骨頭都被馬兒奔馳時的顛簸得要碎了。
「你要是累了,就在我懷裡睡一覺,快到的時候我叫醒你!」小七幫她拉好了被風吹落的風帽,隔著風帽的在她的發心上親了一下,表情滿足又溫柔。
若水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她這麼累是怪誰?這傢伙組昨晚是要把過去幾天虧欠的都要補回來啊,可著勁的折騰她!她現在覺得身體和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難得得要命,怎麼可能還睡得著!
小七被她一瞪,心中感到幸福滿足的同時也感到了一絲絲的心痛和愧疚,一連幾天沒有和自家媳婦親熱,他積攢的熱情昨天晚上一齊爆發了出來。
他的確是滿足了,但卻辛苦了他的水兒了!剛才終於從熱情中醒來的時候,他看到她的胳膊和其他地方都被他的不太克制弄得有些淤青了,不由後悔昨晚的確是太放縱了些。
這麼想著,他又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吻,柔聲道:「昨晚辛苦你了,我以後會注意的。你昨晚幾乎都沒有睡,還是趁這個機會好好睡一下吧!要不……我們在部落里說休息一天?」
「不,我們已經耽擱了兩天的時候了,雖然宮裡面有老八和德喜照顧父皇,還有我留下了的那些可以暫時克制『天南星』之毒的藥丸,但父皇身上的毒一日不徹底解除,我一日不能安心。而且,你不是想早點找到母后嗎?我們把她接回東黎皇宮。父皇身上的毒也解了,母后也回來了,到時候你們就真正可以一家人團聚了吧!」
若水一口拒絕道,她身體雖然疲累,但是精神卻異常的振奮。
「不是你們,而是我們!」小七拍了拍她的腦袋,鄭重地道:「水兒,你不僅是我的家人,我的親人、我的愛人,還是我的血肉、我的性命!」
若水心中感動,她仰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我知道。」
小七低頭看著她,在疾馳的駿馬上,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小七才笑著幫她把風帽重新蓋在臉上。
「還有一個多時辰才能回到部落,就算是睡不著,你也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若水剛想答應,突然有撩開風帽朝身後看,奇道:「它怎麼也跟來了?」
那匹棗紅色的頭馬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只有它自己,它的馬群呢?難道不要了?」
小七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重新把風帽蓋在她的臉上,又輕輕拉住了風帽的邊緣不讓她再扯下來,過了一會兒,知道如果自己不回答她的問題的話,她是不會安心休息的,只能在心裡幽幽嘆了口氣,開口回答道:
「它是不會拋棄它的馬群的。擁有馬王血統的神駒一生都會活得很忠誠,對它的主人忠誠,主人不在以後對它領導的馬群忠誠。它跟著我們,大概是酒癮又犯了,盯著我們放在褡褳中酒囊了吧!」
「那我們把就酒囊給它吧!」若水對這匹失去了主人的棗紅馬很是同情。
它被前主人培養成了一個「酒鬼」,自從主人不在以後,也不知道它的酒癮忍了多久了,昨天晚上終於又嘗到了酒的滋味,所以才會一直惦記著的吧!
「你以為我不想嗎?」小七無奈的看了褡褳中乾癟的酒囊一眼。「我裝了滿滿兩個酒囊的酒昨天都被它喝得一滴不剩了,要是有的話我早就給它了。」
「啊?那怎麼辦?它要一直跟著我們?」他們這次到南越國來是有事情要辦的,身後跟著一匹神駿的寶馬,寶馬後面還跟著一支數百匹野馬組成的馬群,這也太聲勢浩大了吧!
想不引人注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會,到了人群聚居的地方它就不會再跟著我們了!」
見若水頻頻回頭看向棗紅馬,小七無奈,只得解釋道:「到時候我在部落里灌滿兩個酒囊的酒,讓小灰送來給它,這樣總可以了吧!好了,你別說話了,趕緊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回到部落和旺卓長老、達瓦和朵拉姆告辭以後,我們還要趕路呢!接下來的路程會辛苦的,你要是不想讓我停下來照顧你的話,就要好好的把自己照顧好!」
若水在風帽後面悶悶的應了一聲,最後呢喃著說了一句話。
「小七,你可別把小灰和小黑培養成酒鬼啊!」
小七哭笑不得,棗紅色頭馬的前主人雖然沒見過,但猜也猜得到他一定是個酒鬼,所有才把這種習慣傳遞給了他的坐騎。
自己又不好酒,小灰和小黑怎麼可能有變成「酒鬼」的機會呢?都累成這樣了,心裏面還惦記著這點無關緊要的事情,真不知道若水的腦袋瓜子裡面都裝了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若水也知道自己的腦子構造到底是怎麼樣的,明明身體酸軟得一顛就酥酥麻麻的痛,明明心裏面有紛繁複雜的念頭,明明認為自己只能閉上眼睛假寐一下,絕對不可能睡著的,但事實卻是,她睡著了!
而且還做夢了!夢中有炙熱的火海,火海中有男人女人和老人小孩們哭喊呼救的聲音,有黑色的身影在火海和慘叫聲中縱馬疾馳,手中的刀光一閃,那些呼叫的哀求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只剩下火焰在風中燃燒的「呼呼」聲,和看不清楚面目的黑影殘忍猙獰的「嘎嘎」怪笑聲。
明知道這是一個噩夢,卻無論如何不能在夢中醒過來,若水被魘住了,知道耳邊傳來一聲烈馬的咆哮嘶鳴,她猛地睜開眼睛,然後大口大口的喘氣。
「做噩夢了?」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為她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動作很溫柔,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若水立刻感到了異常,在他的懷裡坐直了身體並伸手拉下敢在臉上的風帽,看著跟在他們身後的棗紅色頭馬焦躁不安的四蹄倒騰,不時的仰頸長嘶,而跟在他們身旁的小黑不停地打著響鼻。
看到馬兒的異常反應,看到小七因為過於嚴肅而繃得緊緊的下巴,想到自己剛才做的那個噩夢,若水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怎麼了?」
「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先回部落去看看!」小七修長有力的雙腿在小灰的馬腹兩側夾了一下,小灰立刻放開了四蹄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極致。
倆人三馬就像風一樣在草原上疾馳而過,過了半個時辰就到了昨天達瓦給他們指路的牧區。
此時的朝陽已經衝破了濃霧的束縛升上了天際,燦爛溫暖的陽光照耀在美麗的大草原上,這裡的風依舊吹拂、野花依舊競相開放,卻沒有了昨天看到的馬嘶犬吠、牛羊成群的熱鬧景象,因為缺少了這抹鮮活的色彩,整個草原谷底呈現出一種隱藏在勃勃生機下的死寂。
若水的心開始跳得飛快。
「人呢?達瓦他們呢?這裡不是他們雨季的牧場嗎?難道他們到別的地方去放牧了?」
小七的嘴唇抿得緊緊的,聞言看了她一樣,那一眼中包含著這種情緒,擔憂、憐憫、憤怒……不可一一表述分明。
若水知道他的性子,絕不會說一些空泛的安慰的話語,每當他出現這樣的表情的時候,總是意味他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們……我們馬上回部落去!」若水一個縱身就翻做在小黑的背上,雙腿一夾,就驅使著座下的駿馬朝部落的方向疾馳而去。
小七嘆息了一聲,無奈地看了棗紅色的頭馬一眼。
「你知道襲擊部落的是什麼人?是殺死你前主人的兇手嗎?」
棗紅頭馬的前蹄焦躁的在草地上刨了幾下,仰著脖子打了幾個響鼻。
「那你還要跟我們去看嗎?」小七說完也不等它反應,馬鞭在空中甩了一下,驅使著小灰朝若水的方向追去。
棗紅色的頭馬在原地轉了幾圈,焦躁的前蹄把周圍的草地刨出一個個的土疙瘩,最後還是長嘶了一聲,對著小七的背影疾奔而去。
一盞茶以後,小七在一個高坡上看到了若水,她正呆呆的直著身體坐在小黑的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眼前冒著青煙的一片狼藉。
小七策馬緩緩走到她的身邊。
「小七,這裡是地獄嗎?」她的聲音因為喉嚨不可自抑的收縮而變得無比乾澀。
「昨天我們來的時候,男人們正忙著把牲口趕迴圈里,女人們在生火做飯,小孩在周圍打鬧嬉戲,牧羊犬的小狗崽們跟著孩子們的身邊奔跑發出興奮的輕吠聲……慈祥的旺卓長老讓達瓦帶我們到草原的四處走走……牧民們為我們舉辦了篝火晚宴,我喝了一碗馬奶酒就醉了……朵拉姆的醒酒湯很難喝,卻很有效……她把最喜歡的衣服和帽飾送給了我,只因為我給了她一荷包蜜漬烏梅……你說我穿上那身衣服很好看……」
淚水迅速漫上她的眼眶。「可是現在,他們都在哪裡?」
小七策馬立於若水的身邊,看著她潔白如玉的俏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視線落在猶自冒著青煙的那片焦土上。
前天夜裡部落中男男女女、大人小孩穿著節日的盛裝、圍繞著篝火載歌載舞的歡樂景象仍歷歷在目,只不過一夜的功夫,這片充滿了安樂知足的生活氣息的部落已經消失在一片灰燼之中。
整個部落都化成了一片廢墟,周圍連綿起伏的緩坡之上一片寂靜,昨夜燃起的大火和猙獰的砍殺聲、慘烈的呼救聲驚走了周圍的鳥獸,就連食腐的禿鷹也不敢光顧。
小七運足了目力,看到部落的另一頭大火還沒有完全熄滅,沒有完全燃燒的氈包上有滾滾的濃煙在沒有風的清晨直衝天際。
若水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對小七說了一句:「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倖存下來的牧人。」
說罷就策馬奔下了緩坡。
大火燒了一夜都沒有熄滅,可見昨晚這個牧人的部落經歷了怎樣慘烈的屠殺。
小七心裡明白,如果殺人者夠狡猾,別說是活口,恐怕連一個屍骸都不會留下來,但這樣的話說出來只會讓若水更加傷心,所有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走進那片充滿死亡氣息的焦土之中。
馬蹄還沒有踏入部落的範圍,被焚燒了一夜的土地上散發出來滾滾的熱浪。
一股濃煙撲面而來,若水一不小心吸了一口,差點窒息,小七搶上一步,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用水囊裡面的水浸濕了,然後圍在若水的臉上。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若水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神色木然的看著他,眼神空洞的就好像靈魂也被掏空了一樣。
小七嘆了口氣,把她抱到自己身前,然後驅使著座下的小灰朝部落中走去。
眼前的情景果然跟小七想像的一樣。
焦土上除了氈包的殘骸和已經被燒毀的生活用品外,連戰鬥中損毀的武器都沒有找到。
廢墟中更是沒有一具屍體,有的只是原本旺卓長老居住的最大的那個氈包中被燒成了一堆灰白色粉末狀的東西。
那堆東西還在絲絲的冒著白煙,散發出某種熏人慾嘔的難聞味道。這樣的味道若水前世曾經聞到過,那是屍體被焚燒到極致後散發出來的味道。
那堆灰燼曾經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是對他們友好熱情的男人女人,是圍在他們身邊好奇的提出各種問題的孩子,是一張張被篝火映照得特別燦爛的小臉。
若水怔怔地看著那堆灰燼,終于禁不住翻下馬背,疾奔到一個角落吐了起來,直到胃裡再也找不到可以吐的東西,她痙攣的喉嚨和發悶的胸口才覺得好受了些,但眼淚卻怎麼也停止不了的往下掉。
小七心中一痛,他心目中的若水,一直是堅強的,微笑的,她習慣用笑容來面對一切危險和責難,他幾乎沒有看到過她流淚。
可現在,她和這些牧民們只不過才是初識,她居然為了他們遭遇的不幸而淚流不止!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多麼熱情多麼感性的姑娘啊。
小七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所以他只是默默無語地把手中的水囊遞給她,讓她漱了漱口。
「好受一點了嗎?」他體貼地問道。
若水搖了搖頭,目光冷凝如冰:「一百多條人命,一夜之間都沒有了,他們曾經那麼鮮活的活在我們的眼前,突然變成了那堆東西,我這麼可能好受得了。」
小七登時放下心來,她能說出這番話,可見她已經冷靜了下來,他拉住她的手,道:「我們四處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
若水點點頭,深深吸了口氣,說了句:「走吧!」
遊牧民族沒有固定的城郭,過著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氈包就是他們的房子,走到哪裡就蓋到哪裡。
但氈包的有牛羊的皮毛製成的,雖然已經做過簡單的防火處理,但若是遇上像昨天晚上那樣的大火,還是很難留下半點痕跡的,就算沒有被完全燃燒的,也被熱風熱浪熏的極其脆弱,輕輕一碰就變成了碎末。
若水和小七當然沒指望從這些氈包中找到什麼訊息,他們最留意看的是焦土上的各種痕跡。
地面上全是散落的灰燼和焦木,腳踩在上面會發出怪異的碎裂聲。
若水蹲了下來,用手指撥來覆蓋在焦土上的雜物,果然在灰燼下面看到了深度愈寸的刀砍斧劈的痕跡。
她和小七對視一眼,然後站起來,走向另外一片土地。
很快,他們又在好幾個被燒得光禿禿的一個氈包的木支柱上看到了類似的痕跡。
通過這些痕跡,小七和若水都知道了昨晚曾經發生過劇烈的打鬥,部落中的牧民在強敵來襲的時候也曾經殊死抵抗,但因為武器不如敵人銳利,戰力不如對方強橫,最終難逃被屠殺的厄運。
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灰燼下的焦土也呈現出了不同的顏色,若水在深褐色的焦土上惗了些泥土,送到鼻子底下聞了一下,有土地被烤焦的土腥味,更多的是濃濃的鐵鏽般的腥味,那是人血的味道。
她用手指在地上刨了一下,焦土下數寸的深度仍帶著這種味道,由此可見,這裡是牧人們被屠殺的主要地方。
為什麼會有這麼集中的屠殺地?應該是入侵者把沒有抵抗能力的人集中到了這裡,然後再進行統一的殺害!
部落中沒有抵抗能力的除了老人小孩之外只有女人,若水突然閉上眼睛,不忍去猜想她們在被殺害之前收到了怎樣殘忍的折磨。
朵拉姆……
若水在心中低低的喚了一聲那個美麗又痴情的少女的名字,長長的睫毛再次被晶瑩的淚水染濕。
小七伸手摟住她的肩膀,他寬闊溫暖的胸膛給予她最有力的支撐和依靠。
「小七,你說,究竟是什麼人這麼殘忍?他們只是普通的牧人而已,把牲口搶走了也就行了,為什麼要殺人?整個部落被他們殺得雞犬不留!這夥人的手段實在是太殘忍太血腥了!」若水狠狠地咬著牙。
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誰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但從部落中的牲畜全部被劫走這件事情來看,那伙人就是來劫掠牧人的,而不是來尋仇的。
小七想起了昨天達瓦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應該是是最後兩個字,狼盜!
難道達瓦真的一語中的,洗劫屠戮了整個部落的人真的是被草原牧民恨之入骨又畏之如水火猛獸的狼盜嗎?
想到這裡,小七再次仔細觀察了一番焦土上和氈包的支柱上留下來的被利器劈砍出來的痕跡,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臉上也因此變得感覺凝重了幾分。
「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嗎?」若水發現他神色間的異常,追問道。
「從這些痕跡的形狀和走勢看,我有九成的把握認為這些大部分都是馬刀留下來的痕跡!」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這支柱上一條左上右下走向的痕跡,深思道:「你看,從這條痕跡的角度可以看得出來,持刀之人是從左往右斜著劈砍,而左上的痕跡最是深刻,到了右下力度就輕了很多。這種痕跡,只有彎曲成半月形的馬刀才能製造地出來。」
若水仔細想了一想:「牧人好像並不用這樣的武器!」
小七點點頭:「大草原上,除了南越國的玄甲騎兵外,最擅長使用馬刀的是馬賊和狼盜!」
「那,劫掠屠戮了整個部落的這夥人,是馬賊還狼盜?」
「馬賊雖然也是以搶掠牧民為生,但一般得手後不應輕易殺害牧民的性命,除非他們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所有他們的名聲雖然也不好,卻不像狼盜那樣臭名昭著。狼盜之所以為牧人深惡痛疾,是因為他們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而且一旦出手,從來不留活口,甚至連未滿月的嬰兒和不會說話的雞犬也不會放過!」小七慢慢地分析道。
「這麼說來,從這件事的行事風格來看,必是狼盜所為咯?」若水恨恨地握緊了拳頭。「要被我找到這群狼盜,一定餵點『腸穿肚爛散』給他們嘗嘗!讓他們受足七天七夜的折磨,最後在絕望中死去。」
小七看了她一眼。
他的水兒雖然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但也很少都人說這種狠話,想來狼盜的這種做法的確是觸及她的底線了!對老弱婦孺下手的人,心中早已經沒有人性了,在如何折磨這群人都不為過!
「水兒,你想替部落的牧人報仇?」小七突然問道。
想!
若水真的很想親手為部落的牧人,特別是朵拉姆親手報仇。
但,他們的時間太緊迫了,聖德帝身上「天暗星」之毒的解藥哈一點頭緒都沒有,他們實在是耽擱不起。
她想了想,答道:「我雖然很想親手為他們報仇,但我們的時間有限,對這片草原的地形也不熟悉,不如等見了拓跋小王爺,把這事告訴他。如果他肯出動玄甲騎兵,總比我們兩個人勢單力薄的去追擊狼盜來的容易很多!」
小七明知道她說的話很有道理,但不知道為什麼,聽在耳朵里,卻讓他覺得非常不是滋味!
他正想說什麼,突然耳朵一動,聽到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
他把若水往身後一拉,突然抬腿,一腳踢開旁邊一個裝牲口糞便用作燃料的小車,大聲喝問:「是誰在哪裡?」
「咔嚓!」一聲。
裝滿了動物糞便的小車,木質車輪應聲變得四分五裂,小車立刻朝一邊傾斜,被曬得半乾的動物糞便「咕嚕嚕」地滾了一地,而藏在糞便中的兩條身影也隨之滾到了小七和若水的腳邊。
小七拉著若水退後了一步,抬腿就朝離他們最近的那人踢去,只聽得一聲驚呼。
「哎呀,別踢,別踢!七哥,七嫂,是我啊!」
小七的腿硬生生在離那人的臉還有幾寸的地方停住。
「老八?」小七疑惑道。
那人說的的東黎國的語言,聲音雖然粗嘎,卻帶著一絲莫名的熟悉感,這天底下,管他們二人叫七哥七嫂的,可就只有老八一人。
小七和若水同時不敢置信地盯著地上的那個人,簡直無法想像,這個一臉淤青腫脹,五官腫得像豬頭一樣的面孔,會是那個卓然瀟灑,眉目如畫的白衣少年老八?
若水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聲。「你是老……老八?」
那「豬頭」頓時露出一臉感激的表情,兩個腫成了一個縫的眼中透出喜悅的光亮:「七嫂,還是你對我最好啊!我都變成這副模樣了,你還能認出我來!而最疼愛我的七哥,居然還要踢我,真是……真是太令老八我傷心了!」
「你……你當真是老八!」這下連小七也敢確定,眼前這髒不拉嘰的豬頭小子就是老八。
都變成這副模樣還有心情開玩笑的,天底下除了老八,再也沒有第二人了。
「老八,你的臉怎麼變成這樣了?還有你的聲音?快,說說是怎麼回事?」
小七心中一緊,趕緊俯低身子,把已經不成人形的老八給扶了起來,讓他靠在了一截牧人用來栓馬栓牲口的木樁上。
老八哼哼嘰嘰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臉拉長得像個苦瓜。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小七替老八摸了下脈,察覺他並沒受傷,不由皺了皺眉頭,旋即想到什麼似的又皺得更緊了些,沒好氣地瞪視著老八。
「你怎麼也跑到南越國來了,我不是讓你留在宮裡面照顧好父皇,順便盯緊那個人,不讓她輕舉妄動的嗎?」
小七看到老八這副模樣,簡直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擔心。
這老八太不懂事了,他居然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跑出宮來,豈不是讓中了毒的父皇落了單?
德喜再小心忠心也不過是個奴才,有很多明面上的事情,他是無法和某些居心叵測的人對抗的。
而自己留在帝都的青影和小桃,又不能不奉皇命就隨便進宮。
萬一,要是宮是發生了什麼情況,要是父皇有了什麼意外,他這個當兒子的怎麼能夠安心?
老八面對小七帶著責難的眼神,只是苦笑了一聲,說道:「七哥,我的事情待會在給你說,現在還是先請七嫂給那個小姑娘看看吧,我雖然救了她,但男女授受不親,我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沒有受傷。自從把她救下來以後,她就一直昏迷不醒的,七嫂你快看看她,她該不會是也中了毒了吧?」
小七心中一動:「老八,你變成這副鬼樣子,難道是中了毒了嗎?你要是乖乖地聽我話,呆在宮裡,怎麼會中毒?你現在變成這副豬頭豬腦的怪樣子,是不是惹上了什麼麻煩?」
「豬頭?我記得我前幾天還是『狗頭』的,現在就變成『豬頭』了?」
老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巴,然後露出一臉憤憤的表情,罵道:「瘋婆子!都是那個該死的瘋婆子,她實在是下手太狠了!我不過是不知道情況,為那個書生說了幾句『公道話』,那書生都已經被她殺得變成一灘水了,她還像吊靴鬼似的跟著我,到底是想怎麼樣啊?難道非要把我也變成一灘水她才甘心?」
聽了他的話,若水和小七哪裡還不明白老八口中的「瘋婆子」和「吊靴鬼」是誰,二人對視一眼,看著豬頭豬臉的老八,都覺得暗暗好笑。
「難道那個穿紅衣服的姑娘進宮找你麻煩了?她是在宮裡面對你下的毒?」
小七皺著眉頭問道,難道他們東黎國皇宮的守備力量已經薄弱到讓人如入無人之境的地步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老八還敢把父王一個人留在宮裡?
這讓他突然有一種想揍人的衝動。
老八一看到小七握緊的拳頭,心中就是一寒,立刻轉頭看向若水,可憐兮兮地叫道:「七嫂,七哥他要打我,小弟我身上還中了那瘋婆子給我下的毒,沒好呢,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小弟我啊!」
被老八這一鬧,若水因為部落被屠戮而壓抑到了極點的心情,不由放鬆了一些,雖然還是不太好受,但依舊不想剛才那樣好像心頭壓了塊千斤巨石一樣,連氣都透不過來。
她也想到了小七擔心的問題,不由也是恨恨地瞪了老八一眼,輕描淡寫地道:「放心吧,老八,我不會讓你七哥現在就動手的,起碼也要等我給你解了身上的毒之後再說啊,我先去看看你說的那個姑娘,再回來替你解毒,很快,等我啊!」
若水的聲音很溫柔,可聽在老八的耳朵里,簡直比七哥的銀針更讓他心膽俱寒。
他在心裡不停地哀嚎著,轉頭用幽怨又哀求的眼神看著小七。
小七卻好像沒有看到他的眼神一樣,準備注意力都放在了若水的身上,當她走近那個躺在地上的窈窕背影的時候,他的警惕之心也提高到了頂點。
但若水慢慢撥開女子臉上亂蓬蓬的頭髮的時候,她立刻驚呼了起來。
「怎麼了?」小七立刻閃了過來,一把拉起若水挺身就擋在了前面。
若水卻掙扎了幾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地上的姑娘。
「小七,她是朵拉姆,她還沒死,她還活著!謝天謝地,這個部落總算還留下了一個活口,而且還是朵拉姆。」若水仰起頭,眼中情中自禁地又湧上了熱淚。
她把眼中的淚一擦,馬上蹲下去給朵拉姆診治身上的傷勢。
小七看清楚地上躺的果然是朵拉姆之後,就放心地鬆開了手,沒有阻止若水去給她施救,他卻走回到老八的身邊。
「說罷!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中毒的,又是怎麼跟在我們後面跑到這裡來的,還有就是怎麼把朵拉姆從狼盜的手裡救下來的。」
「狼盜?那伙人竟然是臭名昭著的大漠狼盜?怪不得他們的手段那麼兇殘了。七哥,你都沒有見過他們,怎麼就猜到他們是狼盜的?」老八的「豬頭」臉上帶著一絲奉承討好的味道。
小七挑了挑眉毛:「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按照我問題的順序,一個個地回答!否則我會讓你知道,除了中毒之外,還有一百種變成『豬頭』的方式。」
就算是威脅人的時候,小七的語氣依舊非常的平靜,平靜到讓老八咽了咽口水,看了看他雙手手指交叉掰動指關節發出的「咔咔咔咔」的聲音,老八的眉梢接連跳動了幾下。
他又咽了幾下口水,開始訴說自己這幾天以來的悲慘經歷。
「七哥,你離開京城的第二天,大理寺就傳來消息,說那個被你扔到大理寺的禮部尚書死了,大理寺可是關押朝廷重犯的地方,重重把守、守衛嚴密,那個禮部尚書雖然年紀大了些但無病無痛,怎麼就突然死了呢?父皇覺得此事不同尋常,讓我去查看一下,於是我就去了!皇兄,這次真不是我自己溜出宮的,是父皇一定要我去我才去的……」
小七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說重點,那個禮部尚書是怎麼死得。」
「渾身上下一點傷口也沒有,大理寺也再三保證過沒有給他用刑,死得很蹊蹺,連我也看不出端倪來,又擔心父皇一個人留在宮裡面不安全,只能把事情交給大理寺少卿去徹查,然後我就離開大理寺準備回宮了。可沒想到快到宮門的時候,我的臉上不知道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一息之間我的臉就腫起來了,先是變成『狗頭』現在變成『豬頭』了!」
說到這裡,老八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副憤恨的表情。
「我知道自己中招了,連忙回頭去看,正看到那個紅衣服的瘋婆子站在一個茶樓上對我笑。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啊!我要是不知道是她給我下的毒,那我就真的變成豬頭了。」
小七看著他那張憤憤不平的豬頭臉,又好氣又好笑的乾咳了一下。
「那後來呢?你怎麼就跑出來宮了?你出來了,父皇怎麼辦?」說到這裡,他禁不住又開始生氣。
老八叫起來了撞天屈來:「七哥,不是我們自己跑出來的,是父皇把我趕出來的。他老人家說,我的臉太嚇人了,讓德喜派了十幾二十個太監把我轟出宮門的,說我要是不恢復『人樣』,就永遠不許進宮,以免我犯了『驚駕』之罪!七哥,你說我容易嗎我?長這麼大我還從來沒有這般丟臉過,居然在滿宮嬪妃和宮女的面前被一群太監像哄乞丐一樣從宮裡面轟出來了,我還能回到皇宮中去嗎?我拿什麼臉來見人啊!」
小七無語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似乎是安慰,但聽起來卻很傷人的話。
「放心吧,你頂著這張豬頭臉,滿宮的嬪妃和宮女都不會知道被太監們轟出去的,會是你這位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八皇子殿下的。」
老八楞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他不苟言笑的七哥嘴巴里說出來的。
「七哥,你、你變了!」他喃喃地道,扭頭看向若水,「七嫂,你聽,七哥他欺負我!」
若水正仔細地給朵拉姆檢查傷勢,聞言連頭也沒有回:「有麼?我怎麼什麼也沒聽到啊。」
小七忍不住微微一笑。
老八的嘴巴一扁,聲音裡帶著哭腔:「你們夫妻二人,合起伙來欺負我這個孤家寡人!等七嫂幫我治好了臉,我非去父皇面前告狀去!」
「那也得你七嫂願意給你治臉才行!」看著滿臉鬱結的老八,小七卻笑得一臉得意,還悠閒地找了地方坐下來,翹起了二郎腿。
老八的嘴巴張合了幾下,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對配合默契的「黑心」夫婦給打敗了,他垂頭喪氣地說道:「我說不過你們,我不說話總行了吧!」
「繼續說!」小七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老八卻扁了扁嘴,嘴巴像蚌殼一樣閉得緊緊的。
「治臉!」小七冷冷地道。
蒼天啊,大地啊!我怎麼會攤上這麼一對欺負人的七哥七嫂啊?
老八仰天長嘆,最後依舊不得不屈服在小七的威壓之下。
「父皇把我轟出宮的時候,居然連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沒給我留下,我堂堂東黎國八皇子,沒想到連個乞丐都不如,乞丐的破碗裡面好歹還有幾文錢呢,我身上卻連半文錢都沒有!沒辦法,我只得把身上唯一值錢的那把扇子給當掉了,就是七哥你送給我的那把玉扇。」
他一看小七瞪起了眼睛,連忙補充了一句:「七哥,你放心,我當的是活當不是死當,回去以後,我一定會把它再贖回來的。」
小七冷冷看了他一樣,一言不發。
老八鬆了口氣,抬起髒兮兮的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
「我用當扇子的錢買了匹馬,然後就追著你們的行蹤來了!七哥,你猜怎麼著,那個瘋婆子居然也追在我的屁股後面,緊跟著來了。她還趁我睡覺的時候,把我的馬給偷走了!這可是在大草原裡面啊!她把我的馬偷走了,不等於把我的腿給偷走了嗎?」
「老八,你是習武之人,稍有風吹草動都能驚醒,你這是睡得是有多死啊?連馬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她要是趁機對你下毒,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小七沒好氣地道。
對老八,他實在有些恨鐵不成鋼!
堂堂東黎國八王子,怎麼就至於被一個小丫頭戲弄得團團轉了呢!
對於這一點,老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對啊!她這麼恨我,為什麼不乾脆把我給毒死了呢?」
「因為,她捨不得毒死你。」若水察覺朵拉姆並沒有危險,把她安放在一旁,讓她繼續沉睡,走過來坐在小七的身邊,看向老八,緩緩道:「她這是在跟你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呢!你見過貓抓到老鼠以後一張嘴就把它咬死的嗎?還不都是戲弄半天,玩夠了才把它吃了的嗎?」
「什麼?」老八一聽,滿胸的怒火噴薄而起,猛地一拍大腿,怒道:「他奶奶的,這瘋婆子居然敢把小爺當成耗子來戲耍,終有一天讓她落在小爺的手裡,小爺要讓她……」
「你要讓我怎的?」
一個清脆中帶著嬌蠻味道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啊!」
老八一聲驚叫,屁股上裝了彈簧一樣蹦了起來,一下子就竄到了若水的身後。
「七嫂,那、那個『吊靴鬼』又跟來了,你這次一定要徹底把她的囂張的氣焰給滅了,省得她總是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切!只會躲在女人後面,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話音剛落,一個身穿紅衣的明艷少女就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不屑的目光從老八的臉上移到若水的臉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中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正想對若水說些什麼的時候,老八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英雄好漢了?就算我是英雄好漢,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好漢不吃眼前虧』嗎?」
老八躲在若水的身後,覺得安全得到了保障,擺出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挑釁的看著紅衣少女。
論嘴皮子功夫,十個紅衣少女也說不過一個老八,她頓時被噎得啞口無言,曲線美好的胸脯起伏了好幾下,才開口說道:「我不跟你打嘴仗,有本事,你就給我站出來!不要躲在女人的後面。」
老八伸長脖子笑得一臉痞樣,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道:「我也不和你打嘴仗,我一般只和我喜歡的女子『打嘴仗』的。至於你嘛!雖然長得還不錯,但脾氣性格太壞了,所以,你還沒有和我『打嘴仗』的資格!」
老八這話說得也太輕浮了吧?居然在口頭上調戲人家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
小七和若水同時皺起了眉頭。
現在他們都有些明白老八為何會被這位紅衣少女追殺千里了,都是嘴欠惹的禍啊。
小七一伸手,把若水從老八的身前拉了過來,用保護的姿態把她擁在自己的懷裡。
一見自己的保護盾牌被人移走了,老八頓時覺得安全得不到保障,他一閃身,乾脆躲在了小七和若水的身後。
這二人,一個武力值奇高,一個毒技無雙,簡直是雙重保障啊雙重保障!
老八頓時再次變得有恃無恐起來。
紅衣少女雖然行事歹毒,但心思單純,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出來老八話中的意思。
這個該死的混蛋,居然占自己這種口頭上的便宜!
她頓時氣得滿臉通紅,抽出那柄閃爍著詭異紅光的寶劍,遙指著老八:「你個混蛋王八蛋,色痞子,縮頭烏龜,你要是個男人,就出來跟我一戰。」
老八躲在小七和若水身後,抻了抻脖子,說道:「你若真有本事,就別用你那些陰毒的伎倆,我們公公平平的打一架。一戰定勝負!若是我輸了,任你處置,若是你輸了,也認我處置,如何?」
要不忌憚她一身防不勝防的毒技,他會躲得那麼辛苦?
光憑武力一戰,他不出十招就能把這囂張的丫頭片子打趴下!否則她還真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想激我不用毒技?你想得倒美!我們一戰定勝負,各憑本事,輸贏按你剛才說得辦!喂,你,不許幫他!」
最後一句話是對若水說的,一句話就透露出她對若水毒技的忌憚。
若水笑微微地點了點頭,道:「你們要是公平的比試,我自然是兩不相幫!不過,珊瑚姑娘,我有句話想要告訴你。真正擅用毒技的人是不會拿毒技來炫耀且與人一爭高下的,也不是用來欺壓不善用毒的人的,而是用來懲惡揚善的。而且,用毒的最高境界是讓對方連中毒都無法察覺,珊瑚姑娘,你說,對不對呢?」
若水說前半句話的時候,紅衣少女還露出思索的神色,當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時,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暗叫了一聲「糟糕」,敢想要飛身倒退,卻發現自己的雙腿一陣發軟,竟然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噗通」一下軟倒在地上。
老八頓時歡呼一聲,從若水的身後跳了出來,得意洋洋、不懷好意、笑得無比奸詐地朝紅衣少女走去。
「以為都是我被你追得東躲西竄,沒想到你也有落到我手裡的一天,哇哈哈,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爽快,太大快人心了!」
他一步三晃地朝紅衣少女走過去,故意走得奇慢無比,享受得看著她明艷的臉上露出的惶恐的表情。
「你……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我要是敢對我不軌,等我恢復了自由,我有一百種一千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
身體雖然不能動,但紅衣少女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所以才對自己的處境感到擔憂無比。
老八聞言果然站住了腳步,捧住自己的胸口露出害怕的表情。
「哎呀哎呀,小爺我好害怕呀!」說完,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你這瘋婆子,都落到小爺手裡了,還敢要挾小爺,現在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老八臉上露出一副色迷迷的表情,別說,這種表情出現在他現在腫得跟豬頭一樣的臉上,的確達到了事半功倍,且足以嚇昏良家女子的驚悚效果。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
紅衣少女發出一道直衝雲霄的尖叫聲!
老八隻覺得自己的耳朵被她的尖叫聲刺得絲拉絲拉的疼,而若水的耳朵早就被小七給捂住了。
紅衣少女的尖叫聲不僅高亢嘹亮,而且還耐力驚人,足足叫樂半盞茶的功夫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一雙眼睛依舊警惕地瞪著老八。
「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還叫,叫破你的耳朵。」
老八抖了一下,還是一臉害怕的表情:「哎喲,你的威脅實在是太有威脅力了,我好害怕哦!」
他變臉一樣的板起了豬頭臉:「你要是再敢叫一聲,我馬上就把我的襪子塞到你嘴巴里!你追在我屁股後面,追了一路,一定知道小爺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了,我的襪子的味道麼……嘿嘿,那是極好的!」
紅衣少女立馬恐懼地緊緊閉上了嘴巴!
老八蹲在她身邊,看著紅衣少女雙唇緊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戒備地看著他,骨碌碌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的樣子,突然生出了惡作劇的心思。
「嘖嘖嘖,小姑娘,我突然發現,你不說話的時候長得還挺順眼的嘛!挺好看的一姑娘,怎麼能整天喊打喊殺的呢?不如……」
老八輕佻地抬手勾起紅衣少女的下巴,好整以瑕地道:「這樣吧,你跟小爺我回去,我封你做我八皇子的側妃怎樣?咦,你怎麼不說話?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哦。喲,看你高興得臉都紅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追了我一路是因為你喜歡我啊!早說嘛!早說不就好咯!」
紅衣少女終於忍不住了,大吼出聲:「鬼才喜歡你!」
紅衣少女的聲音有如魔音穿耳一般。
震得老八手一抖,一下子鬆開了托著她下巴的手指。
看那紅衣少女憤怒得像是要吃人的表情,老八敢確定,如果她能行動的話,她絕對會跳起來,一口咬斷自己的脖子,或是把最厲害的毒藥,豪不猶豫地用在自己的身上。
老八的脊背上剛一陣發涼,就聽到若水的聲音悠悠地響了起來:「老八,珊瑚姑娘可是用毒的大行家,所謂用毒之人,周身是毒,你居然敢用手去碰人家的下巴,嘖嘖嘖,到時候中了毒,可別怪七嫂我見死不救啊!」
若水原本非常同情被紅衣少女毒成了豬頭模樣的老八,可是見他剛剛脫離了危險,就一臉輕佻地去調戲人家小姑娘,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出聲嚇唬一下老八,讓他別太過份。
老八果然嚇了一跳,忙低頭打量碰了珊瑚的那根手指,只見好端端地,沒紅沒腫,更沒有半點異樣的感覺,不由鬆了口氣。
他咧開嘴,對著若水笑著露出一口白牙,討好地道:「七嫂,你又嚇唬小弟我了,如果小弟我中了毒,七嫂你絕對不會見死不救的。」
若水輕飄飄的瞄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你再對珊瑚姑娘毛手毛腳,不三不四,說不定我真就狠下這個心呢。」
老八看著若水臉上那雲淡風輕般的表情,忽然心裡覺得毛毛的,覺得若水這莫測高深的笑容,簡直比紅衣少女那吃人的目光還讓他膽顫心驚。
「七嫂,我、我就是嚇唬她一下,不會把她怎麼樣的,你瞧小弟我,以前我可是咱們帝都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男子,卻被這個瘋婆子硬生生地毒成了豬頭,小弟我能不生氣嗎?你說,是不是,七哥?」
老八一轉頭,目光求助地看向小七,他知道七哥面冷心熱,又是最疼自己的,他一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小七看著面目全非的老八,果然覺得心中一疼,他對那個會用毒的珊瑚沒有半點好感,當下拉著若水的手,緩緩道:「水兒,他們兩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好了,朵拉姆怎麼樣?她沒危險吧?」他不著痕跡地轉移若水的注意力。
若水自然知道小七在幫著老八說話,老八和這紅衣少女在她心裡,自然是老八親,她分得清親疏遠近。
只是她也看得出來,這紅衣少女性烈如火,又剛硬異常,她之所以對老八窮追猛打,就是因為老八口齒輕薄惹惱了她。
如果老八還不知收斂,不但言語輕浮,再加上舉動輕佻,她可不敢保證這紅衣少女最後會對老八做出什麼事來。
她剛才只是出其不意,趁那紅衣少女的注意力全在老八身上的時候,偷著灑出軟筋散,讓那少女不知不覺地著了道兒,可若水知道,這紅衣少女並不是濫殺無辜的歹毒心性,否則以她對老八的憤恨程度,早就可以將老八毒死一千次了。
既然她對老八手下留情,自己也不能對她痛下殺手,遲早她會放了這少女。
可萬一老八當真得罪了她,雙方結下不可解的怨仇,那可就真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尤其是那天見了這紅衣少女的師傅,更是讓若水心生警覺。
這紅衣少女絕不是沒有來歷的人!
如非必要,若水不想惹太多的麻煩。
聽了小七的話,若水先警告地看了老八一眼,然後轉向小七,點頭道:「好,小七,咱們先把朵拉姆搬到那邊避風的角落,她只是頭部受了重擊,並無大礙。」
說完,她俯身抱起朵拉姆,和小七二人遠遠地避了開去。
不知怎的,那紅衣少女原本在三人當中,最忌憚的人就是若水。
可是此時看到她退開,她竟然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慌,像是失去了一個能夠保護自己的屏障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解地想,難道是那少女剛才幫自己說了一句話,竟然讓自己產生了依賴那少女的念頭?
不!
她唐珊瑚從來不依賴任何人!
她用力咬著下唇,用冒著火的眸子瞪著老八,如果眼光能殺人,老八早就被她殺死一百次了。
老八臉上笑嘻嘻的,心裡也沒有半點懼意。
因為他知道若水的毒術有多強!
眼前這紅衣少女就像是一隻被拔了牙的猛虎,她渾身上下除了眼睛和嘴巴之外,連一根小手指頭都動不了。
看著她氣得咬牙切齒,卻拿自己沒有一點辦法的模樣,老八隻覺得心情暢快無比,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受氣挨打不能還手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
這紅衣少女被若水製得動彈不得,七哥七嫂又避了開去。
眼前這麼好的機會,老八又豈會輕易放過?
他摸著自己變得厚嘟嘟的嘴唇,再摸了摸腫起老高的鼻頭,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他從小到大,還從來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老八心裡越氣,臉上的笑容越是溫柔動人,只可惜他那足以迷倒萬千閨中少女的迷人笑容,在他現在腫脹如豬頭的臉上,看不出來半點魅力,反而覺得格外的怪異。
那紅衣少女見了他的怪模怪樣,忍不住想笑,可是看到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又感到心慌。
她色厲內荏地看著老八,厲聲道:「混賬小子,你敢再輕薄我一下,我、我就……」
老八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她的唇前,輕輕搖了搖,腫成一條細縫的眼睛衝著她擠了擠:「毒丫頭,你剛剛說鬼才喜歡我,那意思就是說……你就是鬼嘍!」老八笑得邪氣逼人,用一種逗弄的口吻,繼續道:「你是什麼鬼啊?讓我猜猜看,紅衣鬼?野蠻鬼?哦,我知道了,你是吊靴鬼,所以才會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紅衣少女被他痞痞的樣子氣得滿臉通紅,一句「你才是吊靴鬼」衝到了嘴邊,卻被老八的那根手指硬生生地壓了回去。
「我說毒丫頭,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啊,你犯得著對我窮追不捨嗎?說到底,我也不過是救了一個不該見的人,說了一些我認為是主持公道的話,你用得著這樣嗎?小姑娘家家的,明明長得不錯,心思卻恁地狠毒,你要小心以後嫁不出去的哦!」
老八又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姿態,蹲在紅衣少女的身邊,欣賞地看著她氣的掀眉瞪眼的模樣,越看心裡越樂。
「算了算了,小爺我大人有大量,看在你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只要你給我解了這豬頭毒,我就馬上讓我七嫂放了你。快說,你把解藥放在哪裡了?」
最後這句話才是老八的真實目的所在,他的語氣中不由地帶上了幾分焦灼。
他素來是最愛美不過的,又最是注意修飾打扮,可是現在居然被這紅衣少女毒成了這副醜陋的模樣,只要一想到這一路上,所有人向他投來的目光,就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尤其是在若水面前,他一直保持的優美形象瞬間破滅了。
如果不是這紅衣少女追著他的屁股不放,如果不是他為了求若水幫他解毒,就算殺了他,他也不想把自己生平最醜陋的一面,暴露在若水的面前。
紅衣少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同時把脖子一扭,高高地昂起了頭,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傲慢的模樣差點把老八給氣樂了。
「你不說是嗎?你不說以為我就沒別的辦法了,是嗎?聽著,毒丫頭,我從一數到三,你要是再不說的話,那我就要搜你的身了!」
老八瞪起眼,做出一臉兇相。
紅衣少女理都不理,恍如不聞,還把眼睛閉了起來。
老八抓抓腦袋,叫道:「喂!毒丫頭,這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懂不懂啊!你要被我碰了,你可就要嫁給我了哦,哦哦,我知道了,這原來就是你的目的呀,好吧,那我可就不客氣嘍。」
他舉起雙手,緩緩地朝紅衣少女伸了過去。
老八心裡也很是無奈,他才不想碰到這鬼丫頭的身體呢,可是,她對自己一副置之不理的模樣又實在讓他生氣,他絕不能在這毒丫頭的面前認輸!
就在他的手指離那紅衣少女越來越近,近到他幾乎都要放棄,縮回手的時候,紅衣少女的眼睛驀然睜了開來,一眼就看到老八的手指距離自己的胸前只有數分,她就再也控制不住地驚呼出聲:「混賬小子,你、你要是敢碰、碰我的身體一下,我就把你的手指給剁了,再給你下千蛛萬蛇的劇毒,讓你全身的皮膚一寸一寸潰爛流膿,讓蒼蠅和螞蟻爬滿你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啃食你的皮肉,直到你的全身剩下一副骨架子,可是你就是沒辦法痛快的死……」
她咬牙切齒,充滿了惡毒詛咒的聲音,讓老八的背上不由自主地爬上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甚至覺得連頭髮絲都豎了起來。
「我說的果然沒錯,你就是這世上最惡毒的瘋婆子!只不過是碰你一下而已,你就要我死得這麼悽慘,你……難道你以後就不嫁人了嗎?難道日後你嫁了人,你的夫君要碰你的時候,你也一樣對付他嗎?你簡直是比這世上最毒的蜘蛛黑寡婦還要毒上一百倍啊!」
老八伸手指著她,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紅衣少女聽出了老八聲音中的顫意,她黑亮的眼珠溜溜一轉,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成功地把他嚇住了。
她提起來的心落了下去,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要是不怕,那你就碰我啊,只要你敢碰我一下,我一定會讓你體會到,比這世上最毒的蜘蛛黑寡婦還要毒上一百倍是什麼樣的滋味!」
她翹起了鼻子,一臉不屑地用眼角掃著老八。
老八被她囂張的樣子氣得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一時間竟拿她無可奈何起來。
紅衣少女眼一瞥,不由打鼻孔里冷冷地嗤了一聲。
這滿含鄙夷的一聲冷嘲,登時把老八骨子裡的倔犟之氣給激了上來,一下子壓住了他對紅衣少女身上劇毒的恐懼。
他獰笑著說道:「好啊,這段時間托你這毒丫頭的福,我可謂是什麼毒都嘗過了,唯獨沒有嘗過黑寡婦的劇毒是什麼滋味,要不,你這毒丫頭就讓我長長見識?」
邊說他的手指繼續向紅衣少女身前探去。
那少女見自己的威脅竟然無效,更沒想到一直以來被自己的毒技嚇得只知道抱頭鼠竄的老八,膽子居然變得這麼大,登時呆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老八那修長白皙的手指馬上就要落在自己胸前的衣襟上,再也顧不得其他,驚恐萬分地大聲尖叫起來。
又是那種直破雲霄的穿耳魔音。
老八簡直無奈了。
他伸手指掏了掏耳朵,然後抬起腳來,做了個要脫襪子的姿勢,一臉壞壞的笑容,對紅衣少女道:「你叫啊,再叫得大聲點,對,嘴巴再張大點,正好可以把我的襪子給塞進去。」
紅衣少女臉色一白,立馬閉上了嘴巴,滿眼恐懼地看著老八。
老八見到終於嚇住了她,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
突然之間,他的後腦一痛,像是被什麼物事擊中,接著「嗵」地一聲,一樣東西落在地上,老八捂著腦袋,低頭一看,只見一隻被燒得脫了形的葫蘆瓢正在他的腳邊滾來滾去。
「七哥,你幹嘛偷襲我?」
老八馬上知道這水瓢是打哪兒來的,忍不住抬起眼,幽怨地看向小七。
「老八,注意分寸!」卻是小七看不過眼,這才出手警告。
若水走過來,一伸手把老八從紅衣少女的身邊給扯了開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老八,你可是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又是東黎國赫赫有名的八皇子……閒王殿下,你用這種法子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也好意思?」
「我欺負她?」老八一下子炸了毛,捂著後腦勺跳起身來,用手指著紅衣少女,氣忿忿地叫道:「七嫂,你問問她,到底是我欺負她,還是她欺負我?自從遇到她以來,一直被他追著欺負的人到底是誰!我老八長到這麼大,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閒氣?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想捉弄她一下,七哥七嫂,你們不幫我也就罷了,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人來欺負我!」
若水看著老八那滿腹委屈的模樣,還有那張豬頭臉,確實也很是可憐,同時對他那股憤憤不平的模樣感到有些好笑。
在她的印象里,老八總是嘻嘻哈哈,萬事不縈於懷的模樣,很少對某件事特別在意上心。
他現在對這紅衣少女的態度……著實有些讓人猜疑。
若水心中不由一動,看著老八的目光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老八被她看得摸不著頭腦,氣鼓鼓地問道:「喂,七嫂,你是幫我,還是幫她這個外人?」伸手指著地上的紅衣少女。
若水一雙清澈如水的目光在老八的臉上轉了轉,突然笑得很是曖昧。
「不管怎麼說,珊瑚姑娘也是個女孩子,老八,你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戲弄她,否則,你跟登徒子有什麼區別?」
聞言,老八那張腫脹得都看不出原來膚色的豬頭臉,竟然莫如其妙地紅了一下。
他嘟囔著道:「我是那種沒分寸的人嗎?我又不是真的想把她怎麼樣,只不過是嚇唬嚇唬她罷了。這段時間來,她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後面嚇唬我,現在我倆算是扯平了!」
說完,他不再理會紅衣少女,抬腳向小七走去。
「七哥,我都快餓死了,你這有什麼吃的嗎?我已經整整兩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喝過水了!」
小七看著老八翻起了白皮的嘴唇,還有那一臉憔悴的模樣,知道他所言非虛,心中又是一疼,打了個唿哨,小黑登時跑了過來。
老八發出一聲歡呼,一伸手解下了系在小黑脖子旁邊的水囊,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那副樣子當真像是乾渴之極。
他喝了幾口水,然後一抹嘴巴上的水漬,又在小黑背上的搭鏈中翻翻找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塊昨天晚上小七烤好的兔肉,張口大嚼,平時里那種斯文優雅的風度被他瞬間拋到了九霄雲外。
小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見他吃得狼吞虎咽,忍不住提醒道:「老八,慢點,別噎著。」
老八「嘿」地一聲笑,咀嚼著滿嘴的兔肉,含糊不清地道:「七哥,這肉是你烤的?滋味不壞,當真不壞!」
若水這時卻蹲在那紅衣少女的身邊,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
那紅衣少女昂起了頭,烏黑明亮的眼眸就像一隻好鬥的小獅子般,毫不示弱地和若水對視。
若水柔柔地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珊瑚姑娘,你看,要是比毒技,你是比不過我的。而且,老八是我的八弟,只要他在我身邊,我就絕不會讓你對他下毒。我這八弟吧,以前確實多管閒事,得罪了珊瑚姑娘你,不過你這段時間,給他的教訓也夠了,他剛才也小小地捉弄了你一下,不如,你和他之間的事就這樣算了,好嗎?你要是答應的話,我現在就給你解了軟筋散的毒,你也把解藥拿出來,給老八解了他臉上的毒,珊瑚姑娘,你覺得如何?」
她這番話說的心平氣和,沒有一絲火氣,聲音又極是溫柔,讓人聽在耳中,只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紅衣少女不知不覺地像是受了蠱惑般,正要點頭。
突然她心神一凜,大眼睛一瞪,露出懷疑的神色,搖頭道:「你們全是一夥的,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你們三個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我不服!」
她這孩子氣的表情,讓若水差點失笑出聲。
她抿唇微笑道:「那珊瑚姑娘說吧,你要怎樣才能心服口服?」
紅衣少女歪著腦袋想了想,道:「我要和你再比試一次毒技!如果你正大光明地贏了我,那我就拜你為師,你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讓我放過那個混賬小子,我自然也不會再為難他……」
少女的話還沒說完,那邊的老八一邊嚼著兔肉,一邊抽空嗤笑了一聲,嘲諷地看著紅衣少女,撇了撇嘴巴:「嘖嘖,毒丫頭,你也好意思!你都跟我七嫂比了多少次了,有哪次是你贏了嗎?現在居然還厚顏無恥地提出要再次比試,連我都替你臉紅……哎呦!七哥,你為什麼又打我?」
小七拍在老八後腦勺的這一巴掌,差點讓他被嘴裡的肉給噎死,他憤怒的捂著後腦,扭頭看向小七。
小七冷冷地道:「食不言寢不語!」
說完,威脅地看了老八一眼。
老八縮了下脖子,原本還想再冷嘲熱諷幾句那紅衣少女的,被小七這一瞪之下,登時把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
他看著手裡的兔肉,悻悻地道:「好,不讓我說話,那我就吃肉!」
若水注意到,老八那不停咀嚼的聲音,似乎吸引了紅衣少女的注意力,她幾乎不著痕跡地偷著咽了咽口水,然後又是一臉的倔強之色。
若水暗暗好笑,這少女明顯也是餓了。
她洞悉一切的目光,讓紅衣少女不由自主的微紅了臉。
「行,你要再和我比一次,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拜我為師的話就不必了吧。據我所知,你不是已經有一位師傅了嗎?」
若水對那名一臉兇相的白髮老者可是記憶猶新,而且他一看就是極為護短的性子,要是得知自己心愛的徒兒拜了他人為師,還不得像這紅衣少女對老八一樣,陰魂不散地纏上自己啊。
紅衣少女見若水答應和自己比試,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她似乎看出了若水的顧忌,連忙解釋道:「這個你不必擔心,上次你見到的那位,他的確是我的師傅,但他已經是我第四任的師傅了。我出生於毒門世家,而在我們唐門之中,大伙兒一向憑用毒的本事說話。我的第四任師傅是打敗了我第三任師傅,所以我才肯拜他為師的。那天,你要了一顆可以令人產生幻覺的藥丸打敗了我第四任師傅,他已經不配再做我的師傅了!就算得知我拜在你的門下,他也不能再說什麼,要怪,也就只能怪他技不如人了!」
紅衣少女信誓旦旦地說道,隨後嘴角微撇,露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
顯然在她的心中,對她的那位第四任師傅,已經沒有半點尊重和敬意。
這是什麼古怪的門規和拜師規矩?
若水心下嘀咕起來。
而且……
唐門?
這個名字聽起來好生熟悉。
落水突然想了起來,在現代的時候,在不少小說和電視劇中,都曾經提到過這個神秘的門派。
唐門,就是一個精於使用暗器和火藥的門派。
沒想到在這個時代也有唐門,卻是一個用毒的世家,而且這個門派對於用毒技決定高低的方式,倒的確讓她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紅衣少女見若水良久不語,目光閃爍,以為她心生怯意,出言相激道:「怎麼,你害怕了?不敢和我比試?你要是不敢比試,就算你輸,以後你要聽我的話,拜我為師!」
這種小孩子的伎倆,也好意思班門弄斧?
小七搖了搖頭,雖然他對這紅衣少女還是沒有半點好感,但也知道,他的水兒要是捉弄起人來,絕對比這個紅衣少女要厲害百倍千倍。
這個毒丫頭遇到自己的鬼丫頭,絕對會輸得一敗塗地。
若水忍不住好笑地看著紅衣少女,故意逗她道:「那我還是非比不可嘍?否則我豈不是要拜你這個小丫頭為師?你說吧,你想怎麼個比法?」
紅衣少女見若水上鉤,心中一喜,揚著下巴道:「比試就從現在開始,誰先毒倒對方,誰就為勝!」
「你的意思是說,從現在開始,咱們都可以向對方下毒,不分時間,也不分場合,更不需要事先打招呼,誰先毒倒了對方,誰就贏了,是這樣嗎?」若水沉吟了一下,問道。
紅衣少女點了點頭,像是生怕若水反悔,追問了一句:「你敢麼?」
若水輕笑了一聲,不答反問道:「比試的雙方僅限定於你我二人嗎?」
紅衣少女瞪大了眼睛,想都不想地答道:「自然不是!你們三個人是一夥的,自然你們三人為一方,我自己獨來獨往,而我就是另一方。只要你毒倒了我,就算你贏了。要是我毒倒了你們三個人當中的任意一個,那贏的人就是我。雖然我一個人對你們三個人,是我吃虧,但是本姑娘就是這麼大方,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若水聞言,不由對那少女刮目相看起來。
瞧不出來,這紅衣少女心思單純,卻一點也不傻,反而十分的聰明。
表面上看,己方三人對她一人,大占贏面,而實際上,除了自己之外,小七和老八雖然武功高強,卻對毒技一竅不通,更是對這少女種種用毒的手段防不勝防。
這紅衣少女顯然明白,要是想要下自己的毒,千難萬難,所以才把腦筋動到了不懂毒技的小七和老八身上。
只要他二人稍有不慎,中了她的招的話,那自己就算是輸了。
如果自己寸步不離他二人身邊,這紅衣少女自然是無隙可乘,可偏偏她提出來的比試方法,不限時間,不限地點!
也就是她,只要她心情好,她隨時可以出現在三人身邊下毒!
這樣豈不是等於把自己三人從此之後牢牢捆綁在一起,不得有片刻分離?
這個狡黠的毒丫頭!
若水正自沉吟未答,老八已經忍不住叫了起來。
「喂,毒丫頭,我說你的臉皮能不能再厚一點啊!我和我七哥都不懂毒術,防毒的手段自然比不上你,你來毒我們算是什麼本事!」
紅衣少女哼了一聲,理直氣壯地回答道:「這是我和你七嫂之間的比試,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來指手劃腳?你要是不服,就來和我比試一下!否則,就給我閉上嘴巴,哪涼快哪呆著去!」
老八被她的這番強詞奪理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而小七則淡淡地看了紅衣少女一眼,然後視線落在了若水的臉上。
若水笑吟吟地對小七點了點頭。
小七的目光中微露不解。
對於若水他向來是有信心的,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若水會如此遷就這個紅衣少女。要是以若水的手段,她要是想讓這紅衣少女消失得無聲無息,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他始終覺得這個紅衣少女的行事手段太過偏激太毒了些,如果是他,他絕對會殺伐果決,毫不留情。
若水像是看出了小七的心思,她對著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擅自出手,然後把視線轉回紅衣少女身上。
「珊瑚姑娘,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夠答應!」
紅衣少女一愣,問道:「你說,什麼要求?」
若水站起身來,環視了一眼滿目瘡痍的焦土,沉聲說道:「現在,我有一件比和你比試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要去找出屠戮了這個部落的兇手,至於我和你的比試,等我找到兇手,為部落里的人報了仇,再正式開始!」
她的雙拳不由自主握得緊緊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條縫兒。
紅衣少女的臉上登時露出敬佩的神情,她的目光也隨著若水環視著周圍,顯然也看出這裡發生了一場大慘劇,忍不住說道:「你要去找兇手?好!我答應你,等你找到了兇手,報了仇,咱們再正式開始比試。」
若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笑了起來。
這個紅衣少女雖然說看上去歹毒了一些,但是心思單純,這次只要贏了她,讓她拜自己為師,她有把握將紅衣少女這種偏激的行事手段給扭轉過來,免得她之後再做出害人害己的事。
她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放在那紅衣少女的鼻前,讓她嗅了嗅。
紅衣少女一聞之下,登時連打了幾個噴嚏,覺得身上力氣漸復。
她心中駭然,沒想到若水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解了自己的軟筋散。
「你的毒,我已經給你解了,還賴在地上不起來麼?」若水瞥她一眼,淡淡地道。
紅衣少女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
老八登時渾身一抖,手中的兔肉都掉了在地上,嘴巴張得大大的,滿臉的警備之色。
紅衣少女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放心,你七嫂既然答應和我比試,我也言出必諾。在你們追尋殺手的這段時間,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你可以安心的睡覺了!」
老八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
他覺得心中鬱悶無比,不解地看向若水。
他真的不明白,憑若水的毒技不知道要比這個毒丫頭高出多少,她明明已經製得這毒丫頭動彈不得,只要再動動手指頭就能讓這個毒丫頭永遠變成一具不能說話的屍體,可她為什麼還要答應跟這毒丫頭比試呢?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若水卻對他懷疑的目光置之不理。
她和小七,帶著老八一起,把一些沒有被燒毀的帳篷材料,在不遠處搭起了一個簡陋的帳篷,而朵拉姆西此時正躺在帳篷中央。
只見她的眉毛皺得緊緊的,雙拳緊握,身體也蜷縮在一起,好像正在做一個噩夢,並在夢中經歷著什麼可怕的事情。
若水把小七和老八都打了發出去,只留了紅衣少女在身邊。
她用溫水幫朵拉姆輕輕地擦拭著身體。
朵拉姆的身上有些擦傷,也有些燒傷,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傷痕,這使得若水的心不由放了下來。
朵拉姆並沒有經歷那種對女人來說殘忍無比的事情,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紅衣少女在若水給朵拉姆擦拭身體的時候,一直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脖子,不讓任何東西碰觸到她後腦勺上的腫塊。
「她為什麼還不醒?是因為她後腦的這個腫塊嗎?」
等若水給朵拉姆擦完身體,紅衣少女又小心翼翼地把朵拉姆扶倒,讓她側臥著,然後輕輕的撥開她腦後濃密的髮絲,露出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塊,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若水曾經囑咐她,讓她一定不要碰觸。
若水正在清水中搓洗著帕子,聞言點了點頭。
「不錯,她的頭部曾經遭受過重擊,裡面存有淤血,而且壓迫了她的神經,所以一時之間她醒不過來,等一會兒我幫她施針,清除掉她腦部的淤血,她就會醒了。可是,不知道她清醒過來以後,能不能接受這樣殘酷的打擊……」
若水的聲音越說越輕,目光擔憂地落在朵拉姆的臉上。
這也是她一直遲遲沒有為朵拉姆施針拔出淤血的原因。
或許昏迷不醒,對於朵拉姆來說,也是一個暫時的解脫。
紅衣少女輕輕地把朵拉姆的髮絲整理好,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若水說道:「不管她能不能接受,事情已經發生了,難道你想讓她一直這樣昏迷不醒,永遠沉浸在噩夢當中嗎?你應該早點把她救醒,再帶她一起找到殺手,幫她和她的族人報仇!然後再找一個部落接收她,不就行了嗎?」
若水聽得她說天真直率,但也不無道理,微微點頭,道:「你說的不錯。」
紅衣少女得意洋洋地道:「可不是嘛!她要是一直昏迷不醒,難道你就一直把她帶在身邊不成?別忘了咱們還有比試呢,你帶著她,那她算是你這邊的人,還是我這邊的人啊?我可不要這個拖累鬼,這樣我非輸不可!」
這丫頭怎麼不管什麼時候都只想著比試啊!
若水看了她一眼,「我要幫她施針,你乖乖地在一邊坐著,別吵我。」
紅衣少女點頭答應,神情卻很是好奇,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若水抽出食指上纏繞的金針,張了張嘴巴,剛想說話,突然想起若水的吩咐,趕緊抬手掩住了口。
她那股天真爛漫的模樣看得若水微微一笑,隨後她收住笑意,盤膝坐在朵拉姆的身旁,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打了開來,一排十餘枚銀針整整齊齊,每枚銀針都不過一寸長短,閃閃發光。
紅衣少女忍不住湊上前來,對著那一排細如牛毛的小針仔細打量,若水見她好幾次欲言又止,便笑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一會兒我施針的時候,你切莫出聲。」
「你、你還會醫術啊?這麼短的針要用來做什麼,繡花麼?」紅衣少女一臉驚奇地道,伸手想摸摸那些銀針。
「別碰!」若水一聲輕喝。
紅衣少女愕然抬頭,道:「怎麼了?我只是想摸一下,又不是想下毒。我答應過你,正式比試之前不用毒,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她用牙齒咬住下唇,臉上神情又是氣憤又是委屈。
「不是,我信你。」若水對她莞爾一笑,拿起那盒銀針,解釋道:「只是這些銀針我用沸水煮過,消過毒,你還沒有淨手,如果碰了這些針,手上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就會傳到銀針上,我再幫朵拉姆施針的時候,這些東西就會順著銀針進入她的體內,對她的身體產生危害。懂了麼?」
紅衣少女睜著圓圓的眼睛,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己潔白如玉的纖纖玉指,「我手上乾淨的很,沒毒!」
「有一種東西,叫細菌,是我們肉眼看不見的。但是看不見,就不代表它不存在。我說的不乾淨的東西,就是它。」
若水耐心地道,見紅衣少女張口欲問,說道:「細菌是什麼,以後我再告訴你。現在我要施針了,你別再說話。」
紅色少女簡直快好奇死了,她這種喜歡用毒的人一聽到新的毒質,總是會感到格外的興奮。
尤其是聽若水說的這個什麼「細菌」,居然用眼睛看不見,那該是多麼神奇啊!
怪不得自己一連兩次著了眼前這美貌少女的道兒渾然不覺,她用的毒肯定就是這個叫「細菌」的,自己從未聽聞的東西。
她聽到若水的話中之意,顯然是準備把這個叫細菌的毒物詳細地告訴自己,登時對若水大是感激,眼中露出激動的神色。
他們唐門之中,大伙兒全都精心鑽研毒術,每個人的毒技都有獨到之處,卻秘不傳人,除非是正式拜師。
她是連拜了四任師傅,集四家之所長,才有今天的毒術成果。
紅衣少女本來以為憑自己的毒術,雖然不一定天下無敵,也卻定是少有人及!沒想到偏偏遇到了若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敗於若水手下,讓她由不服,到驚訝,再聽到若水的這些聞所未聞的言論,一下子勾起了她全部的好奇心。
她兩隻眼睛亮閃閃的,眨也不眨地看著若水幫朵拉姆施針。
越看她越是嘆服,只覺得這美貌少女不但毒術深不可測,就連醫術也嫻熟無比,她用針的手法,她更是從所未見。
若水幫朵拉姆排出後腦淤血,使用的是毫針之法,用來疏通體內血脈最為有效,但它的手法極為繁複,必須要將每枚銀針的力度深淺拿捏得分毫不差,才會見效,如果下針稍有差遲,只怕立時就會送了病人的性命,所以就連若水等閒也不敢嘗試。
如果是在現代,她會選擇用開顱法來為朵拉姆治療。可是現在,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之下,若水唯有賭上一賭,她相信自己的針炙之術,一定可以讓朵拉姆清醒過來。
紅衣少女見若水神色凝重,更是大氣兒也不敢透。
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地把視線從若水的臉上移向朵拉姆,突然身子一顫,驀然瞪大了雙眼。
只見朵拉姆的雙耳中,緩緩地流出血來,血色深紫,夾雜著細小的血塊。
「她、她、她……中毒了,她、她要死了麼?」紅衣少女伸手指著朵拉姆,臉上全是驚恐,結結巴巴地道。
雙耳流血,分明是中毒的跡象啊!
若水見狀,繃緊的神經卻一下子鬆了下來,知道毫針之法見效,朵拉姆後腦中的淤血不久後就會順著雙耳盡數排出。
她取過濕帕幫朵拉姆細心地擦去血跡,然後將帕子投進清水裡,對那紅衣少女看了一眼。
「好了,她已經脫離了危險。她雙耳流血,並不是中毒,而是通過兩竅排出淤血,等她腦後的淤血排盡,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了。」
若水的聲音有些低沉,心中低低地嘆了口氣。
朵拉姆,她曾是那樣的熱情爛漫,無憂無慮,當她醒過來之後,看到眼前這滿目的蒼痍,她臉上那燦如春花的笑顏,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喂,喂,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說的那個細菌是什麼了吧?」紅衣少女從地上跳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問道。
若水不答,端起木盆走了出去,把洗好的帕子晾在了帳篷外面的一根木桿上。
紅衣少女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叫道:「喂,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我啊?」
若水把木盆里的水遠遠地拋了出去,這才轉頭看著她。
「我不叫『餵』,我的名字叫若水,年紀比你大些,你可以叫我,若水姐姐。」
紅衣少女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叫了一聲:「若水姐姐。」
若水笑著答應了一聲,直截了當地問道:「珊瑚,你姓什麼?」
紅衣少女落落大方地道:「我姓唐,叫唐珊瑚。」
若水點了點頭,又問道:「珊瑚,你為什麼非要和我比試毒術呢?比試的結果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你有幾成把握可以贏過我呢?」
她真的很好奇,這個唐珊瑚總是這麼糾纏不休,她究竟是為了老八,還是為了自己。
唐珊瑚歪頭想了想,昂起下巴:「五成!我有五成的把握……」
面對若水笑盈盈的目光,她的臉不由一紅,小聲答道:「一成,好吧好吧,一成!」
「既然你只有一成的希望可以贏過我,那為什麼還要那麼著急的跟我比試呢?」
「如果比試,我還有一成希望可以贏過你,如果不比,那我就連這一成的希望都沒有!」唐珊瑚回答得坦白乾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上去清澈無比。
或許因為她的這份坦白和臉上的幾分純真,若水倒覺得自己漸漸的喜歡上這小姑娘的個性了。
而且若水相信,只要她能跟在自己身邊,耳濡止染,自己一定可以把她行事偏激歹毒的性格給糾正過來。
她臉上的笑容親切而溫和:「如果你真的勝了我,你會怎麼辦?難道你真的非殺老八不可嗎?」
聞言,唐珊瑚馬上搖了搖頭,扁扁嘴巴。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想殺了他,我以為他和那壞人是一路貨色。但是後來,慢慢的我發現他好像也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壞,如果我真的要殺他的話,這一路上,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我就是想教訓他一下,他這個人,有的時候說的話實在是太討人厭了。若水姐姐,如果我真的贏了你的話,我要讓他最少三個月說不出話來。哈哈,你說,像老八這種這麼喜歡說話的人,要是讓他三個月不能說話,一定比殺了他還要痛苦吧!哈哈哈。」
唐珊瑚笑得很是歡快,若水聽了她的話,也不由笑出聲來。
這姑娘行事和說話的方式,實在孩子氣的緊,最要命的是,這個孩子氣的姑娘手裡卻掌握著可以隨時置他人於死地的劇毒手段。
如果以後要是讓她任憑自己的心意心情行事,還不知道要闖出什麼樣的禍事來呢。
所以若水決定,這一次比試,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讓她輸得心服口服。
兩人正在說話,只聽到老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七嫂,快來吃飯,來嘗嘗小弟我的烤肉手藝,比七哥如何?」
若水剛剛答應了一聲,唐珊瑚已經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
「你們都烤了些什麼啊,讓我嘗嘗看,好不好吃?」
老八瞪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們烤的東西可難吃了,你最好別吃。」
唐珊瑚也鼓起了眼睛,不甘示弱地回道:「哼,你越是不想讓我吃,我就越要多吃一點,氣死你!」說完,伸手便去拿架子上的烤肉。
老八也不阻止,意態閒閒地道:「你吃吧,多吃點!告訴你,這肉裡面我下了毒,只要你中了毒,我們可就算是贏了。」
「嘁!」唐珊瑚不屑地對老八翻翻白眼,張口咬了一塊烤肉,嚼了嚼,眯起眼睛咽了下去,滿不在乎地說道:
「我和你們的比試還沒正式開始呢,你們這些東黎人雖然挺討厭的,但說話還算講信用。你不用嚇唬我,就算你在肉裡面下了毒,告訴你,就憑你這點下毒的手段,我能像吃鹽似的,把你的毒全吃了也不會有半點事!你信不信?」
老八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用眼睛用力瞪著唐珊瑚。
唐珊瑚嘻嘻一笑,繼續往嘴裡送著烤肉,邊吃邊贊:「好吃,真好吃!」
老八氣悶無比,哼了一聲,從架子上取過一隻烤兔腿,轉頭殷勤地遞給若水:「七嫂,這兔子腿是我烤的,比七哥烤的味道強多了,你快嘗嘗。」
小七聞言,臉色登時一沉,一言不發地取過另一隻兔腿,送到若水面前。
若水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兄弟二人,無奈地搖搖頭。
剛才自己還覺得珊瑚孩子氣,可眼前的這兩個大男人,分明也是兩個大男孩!
她嫣然一笑,伸手接過了小七手中的烤兔腿,對老八抱歉地笑了笑,然後坐在小七的身邊,邊吃著烤肉,邊和他說了下朵拉姆的情況。
老八努力掩住眼中的失落之色,看著手中金黃燦燦的兔腿,自我解嘲道:「我老八難得烤出這麼精彩的兔肉,你們不吃,是你們沒口福,我自己吃!」
他把兔腿送到口邊,正張嘴欲咬,突然旁邊伸出來一隻纖纖素手,夾手奪過他的兔子腿,送到自己的嘴裡,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你、你……那兔子腿是我的!」老八目瞪口呆地看著唐珊瑚,簡直想不出來,這姑娘的臉皮怎麼會這麼厚。
「吃的就是你的!」唐珊瑚得意地揚了揚兔腿,挑眉道:「怎麼樣?你不是要下毒嗎?你下啊,來毒死我啊!」
小七和若水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都覺得好笑。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老八和唐珊瑚,倆人均有一種帶著孩子的奇怪感覺。
吃飽喝足以後,小七開始詢問老八他那天來到部落以後所碰到的情景。
「我知道,我知道。」唐珊瑚搶著回答道:「他是昨天早上才來到的這個部落呢,離得遠遠的他就看到了你們,然後就像個瘋子似的追在你們的身後又跑又跳的,可惜你們的馬跑得太快了,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小七和若水不由面面相覷,這麼說他們昨天早上聽到了老八的聲音,並不是幻覺。
老八一臉幽怨地看著二人。
「七哥七嫂,你們是不是故意的啊!我一路叫,你們就一路跑。我的馬被這個毒丫頭給偷了,一路上都是兩條腿走過來的,而且整整兩天都沒吃東西了,只追了一會兒就再也沒了力氣,只看到你們的背影越來越遠,後來,我就遇上了那個叫朵拉姆的姑娘。」
老八說著,朝帳篷那邊看了一眼。
「後來呢?」若水聽到他聲音變得沉重起來,追問道。
「後來,那個叫朵拉姆的姑娘告訴我,說你們倆只是出去遊玩,晚上就會回來,她還熱情地邀請我到她的部落里去,我當然愉快地答應了,想著等一等你們就會回來,誰知道,我等到的卻是一群馬賊,或者,應該說是『狼盜』!」
老八一下子握緊了拳頭,握得緊緊的。
「那你看清楚他們的長相了嗎?」小七臉色凝重地問道。
老八搖了搖頭,「那群人全部都戴著面具,見到人,一句話也不說,抽出馬刀就砍,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小孩,一個都不放過。行事作風狠辣之極,看上去不像是來打劫的,反倒像是來尋仇的,而且他們的進退有度,很有章法,看起來應該是受過嚴格的騎兵訓練。」
「受過訓練的騎兵?」若水喃喃地重複,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信息。
「是。」老八點頭道:「我身上中了那毒丫頭的毒,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拉著朵拉姆東躲西藏。可是那群狼盜實在太狠了,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要不是我靈機一動,拉著朵拉姆躲在馬糞堆里,說不定,你們現在看到的小弟我,也早就被燒成一根焦炭了。」
老八心有餘悸地縮了下脖子,突然轉頭看向唐珊瑚,叫道:「喂,毒丫頭,你不是一直跟著我的嗎?在那種情況下,為什麼你就眼睜睜地看著,而不出手相救?你不是常常吹噓你的毒術有多了得嗎?那正是你出手的機會呀!你要是一出手,說不定那伙如狼似虎的強盜全被你給毒趴下了呢!這樣的話部落也不用被屠戮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他神色中滿是憤憤不平,眸中透中怒意,狠狠地瞪著唐珊瑚。
小七和若水的想法也和老八一樣,看著唐珊瑚的目光中透出疑問之意。
尤其是若水,她了解唐珊瑚的毒技,更不願意相信這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會有這種見死不救的歹毒心腸。
老八說的沒錯,只要當時唐珊瑚願意出手相救的話,這個善良熱情的牧人部落絕也不會遭此滅頂之災,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只剩下朵拉姆一個人。
唐珊瑚被眾人帶著疑問和責難的視線看得臉上漸漸熱了起來。
她終於忍耐不住,惱羞成怒地跳起身來,伸手指著老八,大聲叫道,「關你什麼事!我想救人就救人,不想救人就不救,他們和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一定要出手救他們?」
她這番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可是話一出口,她就在若水的臉上看到了明顯的失望之色,身上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當若水把目光轉開不再看她,唐珊瑚心裡忍不住焦急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好吧好吧,我承認,其實昨天晚上,我什麼都沒看到。」
「你胡說!」老八怪叫起來,一臉地不信:「你不是像吊靴鬼一樣緊緊跟在我後面嗎?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看到?我看你就是個膽小鬼,貪生怕死,冷血無情!你巴不得我也像這些牧民一樣,全死在狼盜的手裡,是不是?」
「你才胡說八道,我說沒看見就是沒看見!」唐珊瑚氣得臉色通紅,想衝上前去跟老八動手,小七一抬手,一縷銀光激射而出,登時讓她阻住了腳步。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唐珊瑚只看到眼前銀光一閃而過,連暗器的聲音都沒聽到半點,馬上就意識到,這個叫小七的男人武功著實深不可測,一臉忌憚地退後了一大步。
「兩個大男人合起來欺負我一個小姑娘,好不要臉,呸!」她跺跺腳,呸了一聲。
小七眸光冷冷地掃向她,一股凜厲的氣息噴薄而出,唐珊瑚只覺得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地避開了他的眼光,心想,這個男人好可怕!
「解藥!」小七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老八差點熱淚盈眶,他滿臉感激地看著小七。
還是七哥好啊!
若水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她只顧著給朵拉姆治病,居然忘了老八的豬頭臉。
唐珊瑚氣呼呼地看著三人,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往地上一扔。
小七不等那樣東西落地,身形一晃,已經將那樣東西抄在手中。
「七哥,小心,這毒丫頭的東西有毒!」老八擔心地叫了出來。
小七又怎麼會想不到這點,他平平地攤開手掌,只見一隻碧綠色的小瓷瓶在離他的手掌一寸之上,穩穩地懸立著,卻沒沾到他半點肌膚。
「七哥,你的內功居然這樣強了!」老八又驚又喜地叫道。
小七露的這一手功夫,叫做以氣御物,純以內勁將小瓶控制在掌心之上。要知道這內力乃是無形無質的東西,竟然能夠控制住有形有質的物體,這份功夫足以稱得上是震世駭俗。
那唐珊瑚也是識貨之人,一時驚愕得張大了嘴巴,不敢震信地看著這一幕。
小七一臉的淡然:「這全是你七嫂的功勞,她幫我驅毒之後,我的內功進境便一日千里。」
他目光投向若水,眼中全是柔情,和剛才看到唐珊瑚的冷厲截然不同。
唐珊瑚怔怔地瞧著,只覺得這個方才還像冰山一樣冷漠不可攀的男人,轉瞬間化成了一股溫暖柔和的春風。
「水兒,你瞧這解藥可用嗎?」小七把掌心中托著的小瓷瓶往若水眼前一送。
若水展顏一笑,伸手去拿瓷瓶。
「小心!」小七和老八同時出聲。
唐珊瑚則不屑地撇了撇嘴,輕哼一聲。
若水毫不在意地拿起瓷瓶,拔開瓶塞,輕輕一嗅,便道:「不錯,連服三顆,一個時辰之後,老八,你的容貌就會盡復舊觀。」
說完,她一揚手,將小瓷瓶向老八拋去。
老八下意識地接住,又猛然意識到這小瓷瓶乃是那周身是毒的丫頭之物,嚇得手一顫,又險險丟了出去。
若水抿唇一笑,道:「這瓶子無毒。珊瑚雖然擅於用毒,也不代表她的東西就一定有毒啊!」
唐珊瑚卻一臉的詫異之色,看著若水道:「你怎麼知道我這解藥的用法?」
若水向她眨了下眼:「我知道的東西還多著呢,唐姑娘,以後你跟著我,可要好好學習哦。」
「等你比試贏了我再說。」唐珊瑚嘀咕了一聲,恨恨地看向老八。
老八聽了若水的話,這才放心大膽地倒出三顆藥丸,送入口中,一揚脖咽了下去,撫了撫猶自腫脹的臉,露出怡然自得的笑容來。
「哼!」看到老八那陶醉臭美的模樣,唐珊瑚忍不住再次冷哼一聲。
「哼,什麼糖姑娘,苦姑娘!」老八也冷哼道:「七嫂,你用不著對她這麼客氣,她就是一個沒有半點人味的毒丫頭!見死不救,沒心沒肺!」
「你……你才沒有人味,沒心沒肺!」唐珊瑚氣得又要衝過去,但是被小七冷冷地瞥了一眼,登時一凜,只是眼眶中充滿了淚水,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顯得又是委屈又是憤怒。
若水見她神情有異,起身拉著她的手,柔聲道:「珊瑚,你別著急,慢慢說。」
「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唐珊瑚一臉控訴的看著小七和老八。
「我信你!」
落水只說了三個字,就奇蹟般的安撫了唐珊瑚焦躁的情緒。
她感激地看著若水,重重地點了點頭:「若水姐姐,你真好。」
等她心情平靜之後,就開始訴說昨天晚上自己的去向。
「我聽說草原上的牧人們一年都不洗一次澡,每次洗澡還要看時辰,好像要等什麼星星升起的時候才能夠到湖裡去洗浴。可是為了跟著那個討厭鬼,我已經兩天沒有洗澡了,身上又是沙子又是塵土,實在受不了,就趁著晚上沒人的時候,我偷偷跑到那個大湖裡去洗澡去了,衣服幹了我才回來的。等我回來的時候,這裡已經變成這樣了。我還以為這個討厭鬼也被那群狼盜給殺了呢!我在這片廢墟里里外外找了他好久都沒找著,誰知道他會躲到糞堆裡面,真是髒死了,臭死了!」
說著連連揮動雙手,在鼻子面前扇來扇去的。
「是啊,我又髒又臭的,那你還跟著我們幹什麼?又沒人拿刀子壓在你的脖子上,你要是嫌我髒嫌我臭,你就自己走啊!我告訴你,你剛才吃的烤肉,就是我這個又髒又臭的人,用著又髒又臭的東西給烤出來的呢!我看你倒是吃得挺香的,比我吃的都多,看來,你還是蠻喜歡又髒又臭的我啊!」
老八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瞅著唐珊瑚,一臉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
唐珊瑚聞言,立刻跳了起來,指著老八,咬牙道:「你別以為我和若水姐姐有了約定,這段時間就真的不敢動你……」
若水一伸手把唐珊瑚拉在自己身邊,讓她坐了下來,心平氣和地說道:。
「珊瑚,你忘了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嗎?有理不在聲高,你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並不是只有靠毒技毒術這一條途徑。我自問毒術和武功並不在你之下,可是咱們處理問題的方式卻截然不同。可是有什麼不同之處呢?這段時間你既然決定跟我們在一起,不妨多用眼睛看看,也多動動腦子去思考。」
唐珊瑚是一個一根筋的人,若水讓她多看多想,她就真的想了好一會兒,又對著若水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認真地道,「你長得比我好看,他們就因為這個,才這麼聽你的話嗎?」
若水,小七,老八三人同時無語。
唐珊瑚被三個人的視線看得險險要惱羞成怒,若水忽然溫柔地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道:「沒關係,你想不出來就慢慢想,不用著急。」
老八在一邊怪叫起來:「七嫂,這毒丫頭全身都是毒的,你居然敢碰她?快過來洗洗手!」
話音剛落,唐珊瑚的怒目就狠狠甩了過來。
老八不在為意地聳聳肩,有若水在,他就半點也不怕這個毒丫頭。
小七淡淡地看了老八一眼:「吃飽了嗎?吃飽就去收拾東西,咱們明天就走。」
「去哪裡啊?」唐珊瑚和老八異口同聲的問道。
當意識到自己和對方說了同樣的話之後,兩人又開始不約而同地瞪視對方。
若水無奈地看了小七一眼,小七卻對老八和唐珊瑚視而不見。
這兩人還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如果沒有人分開他們,這兩個人說不定會像鬥雞一樣,瞪著對方直到天亮。
若水對小七使了個眼色,伸手將唐珊瑚拉了起來:「走,珊瑚,咱們去看看朵拉姆醒過來沒有?」
唐珊瑚不甘不願的被若水拉走了,臨回頭還狠狠對老八甩了幾個飛刀。
失去了對手的老八也失去了興致,低頭乖乖地幫小七收拾東西。
浩瀚的星空下,小七和若水把部落中人的骨灰收集在一起,然後挖了個坑,為他們壘了一個墓地。
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個部落的名字,因此連墓碑也不能給他們立一塊。
看見若水的情緒有些低落,小七走過去,擁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等朵拉姆醒過來以後,咱們問清楚部落的名字,再給他們立一塊碑,然後用狼盜們的鮮血來祭奠他們!」
若水用力點了點頭,她的目光看著遠方不知名的某處。
「小七,咱們一定要為他們報仇!雖然咱們只有四個人,但我相信,咱們一定能打敗那群狼盜!只是,他們來無影去無蹤,而這草原咱們又不認得路,去哪裡能找到他們呢?」
小七緊緊握著她的手,她的指尖冰涼,他用力握了握,將自己手心中的暖意傳遞給她。
「相信我,我一定能夠找到那群狼道的蹤影!既然他們干出這種傷心害理的事情,老天爺一定不會讓他們就此逃脫,我相信他們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我絕不容許他們在草原上繼續這樣為惡下去,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個部落會遭到同樣悲慘的命運。無論如何,這一次,咱們一定要把這個草原上的毒瘤給徹底的割除!」
若水深深吸了口氣,覺得勇氣充滿了胸間。她剛想再說些什麼?就聽到唐珊瑚的聲音從帳篷里傳了出來。
「若水姐姐,若水姐姐!你快過來看看,那個姑娘好像要醒過來了。」
若水本來以為朵拉姆至少還要睡上一夜的,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要醒過來了,連忙拉著小七,快步朝帳篷走去。
若水和小七走進帳篷的時候,朵拉姆剛好睜開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呆滯,隨後有些驚愕,分別在若水、小七和唐珊瑚的臉上掃過了一圈,臉上全是茫然,像是完全不認得幾人的模樣。
若水心中一緊,看朵拉姆現在的樣子,很像是短暫的失憶。
她蹲了下來,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朵拉姆的瞳孔和脈搏,覺得一切正常,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朵拉姆,我叫若水,他是小七,你還認得我們嗎?」若水輕聲問道。
朵拉姆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眼神還是呆呆愣愣的。
若水想了想,從白天給朵拉姆擦拭身體的時候找出來的一個荷包里,拿出來一顆蜜漬烏梅,放到她的嘴裡,微笑道:「那你還記得這個味道嗎?」
朵拉姆的眼睛很快亮了起來,她想點頭,卻被若水阻止了。
「朵拉姆,你的頭部受傷了,現在還不能亂動,你試試看,現在可以說話嗎?」
朵拉姆的嘴唇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我記得你,你是若水姐姐,我把我最喜歡的一套衣服送給了你,蜜漬烏梅的味道很香,很甜,我很喜歡吃!」
若水笑著點了點頭,她拍了拍朵拉姆的手:「你認得我就好,現在你閉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覺,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她剛想起身,手上一緊,卻是被朵拉姆給拉住了,她回頭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滴淚珠從朵拉姆的眼角沁了出來。
「若水姐姐,我的族人們……他們、他們都不在了,是嗎?我看到那群強盜闖了進來,他們見人就殺,還放火燒了我們的氈包。達瓦……達瓦他帶著部落中的男人們在抵抗,但是,很快,他們都被殺了……若水姐姐,你告訴我,除了我還有別人活下來嗎?」
朵拉姆眼中的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雙眼卻一眨不眨地看著若水,她在等著若水的回答,卻又恐懼聽到那最讓她害怕的答案。
若水反握著她的手,用力握緊,眼睛不由自主地也紅了,喉頭更是哽住了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才好。
「他們全死了!整個部落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一個活人了!」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說的那麼急,那麼快,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小七和若水臉色一變,同時向說話的人看去,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了。
說話的人正是唐珊瑚。
朵拉姆身子一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一隻手,用力拉住了唐珊瑚的裙角,仰起臉,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小七眉峰一皺,手指微動,正要點了唐珊瑚的啞穴,阻住她再次開口,若水卻將他的手一拉,微微搖頭。
唐珊瑚蹲了下來,伸手雙手按在朵拉姆的雙肩上,一臉嚴肅地說道:「朵拉姆,你的部落里,現在只有你一個活人。但是,就因為只有你一個人活下來,所以,你更要堅強的活著,你要代替你一百多個族人堅強的活下去!現在,你趕快把你的身體養好,因為我們打算去給你的族人們報仇,我們需要的英勇的戰士,而不是一個病殃殃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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