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哥,多謝!」武松向莊內家酒肆掌柜的抱拳道謝,興致勃勃地沽了六斤黍米老酒、拎著沉甸甸一串豬頭肉走出店來。這些時日武松幫閒做些莊內修葺牆瓦、搬運糧草的短工活,僱主因見武松勤快,他一人幹的活又能頂上幾人的分量,便格外多賞了幾十文的工錢。
武松拿了犒勞,便打算與大哥武植夜間痛快喝上一場,家裡父母早逝,武松被大哥武植含辛茹苦帶大,兩人又是兄弟,所以武松賺得些錢財,首先想到的便是要和大哥開懷暢飲。
在酒肆沽酒買肉,店家老闆徐大也是個爽利的人,因被武松幫襯過格外多許了他一斤酒、半斤肉,使得武二郎心情更好,他滿面春風、步履輕捷地向家中走去,快走到時卻見潘家小姐在門口正與自家大哥說些什麼。
武松一樂,暗付道:看來大哥與潘家小姐好事將近,大白天也不知避個嫌都尋到家門口上來,過會必要說笑大哥一番。
雖是這般想法,武松也不致在此時大喇喇衝過去煞風景,他輕手輕腳地走上去,倚在顆大樹後打算偷聽兩人說話。
哪知剛離近些,武松便察覺氛圍有些蹊蹺。「你就真的忍心麼?」聽到潘家小姐語音哽咽,似是剛哭過。武松神情一緊,屏氣凝神側耳傾聽。
「大小姐和蕭家集的少主正是...正是門當戶對,小的願祝大小姐百年好合、子孫滿堂...」武植面色平淡地對潘家小姐說道,可嗓音沙啞低沉,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般。
潘家小姐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幾度:「武植!你混蛋!!」她伸出手捶打著武植的胸膛,這動作可就有些逾越了,就似鬧脾氣的小媳婦在和自家相公耍性子,武植急急迴避,想抓住潘家小姐的雙手,卻又不敢。
「你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的心思你又何嘗不知!你怎就能如此狠心將我往別的男子懷裡推!」潘家小姐越說越氣,眼淚也似斷了線的珍珠般噼啪滾落。
潘家小姐哭鬧了陣,忽地抬起頭來,抓住武植的雙手說道:「不如我們學那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私逃了吧!我爹爹雖會氣惱,可時日久了定會原諒我麼,大郎,你說好麼?」
武植沉默半響,他不動聲色地掙開潘家小姐的手,面色平靜地說道:「小姐,武植出身貧寒,蒙太公賞識容我在府里安生,雖說我武植有心考番功名出人頭地,但終究是前途叵測、命途難料。太公為小姐如此安排,乃是為小姐一世幸福,我武植豈能不知?
潘太公對我有再造之恩,小姐對我垂青我亦銘感五內,可若我只為一己之私,辜負潘太公的恩德,不顧及小姐你的幸福,那便是生性涼薄、自私寡義之徒,小姐你又怎麼對這種人青眼有加?」
潘家小姐聽完武植一席話,她的面色也沉靜下來,只是兩行清淚仍從臉龐滑落:「你覺得我們兩個人的事,便是你的一己之私麼?大郎...武植我告訴你,你以為自己大仁大義,其實你這才是真正的自私!好,我就嫁給那蕭唐,到時你見我成了別人的妻子,你還能這般磊落?武植,你是君子,你真是個君子!!」
說罷潘家小姐怫然而去,武植痴痴望著她的背影,終於露出悽苦的表情來,澀聲自言自語道:「我又怎能忍心見你嫁給別人而無動於衷?孔松莊已是我的傷心地,當我離開後只希望你能忘了我,一生幸福...」
說罷武植三魂七魄似去飄走大半,麻木地走回了屋子,而在旁目睹一切的武松,氣憤地用手生生攥下塊身邊的老樹樹皮來。
「蕭唐!又是那廝!」武松目眥欲裂、鼻氣咻咻,他心裡想著:大哥勞苦數十載,做長工又苦讀,還持家拉扯我過活恁地辛苦,天可憐見,和潘家小姐結下這段姻緣,那便是善有善果,卻又是你這錦毛獒作梗生事,害得我大哥受此折磨,我今日不痛打你這廝一番,我便不姓武!
武松越想越氣,他一把將豬頭肉和老酒狠狠摔在地上,騰騰邁著大步直奔蕭家集的方向走去。
孔宋莊中莊戶見武松煞氣騰騰,大踏步著直奔蕭家集的方向趕去,他們大多都怕這武二郎,此刻又有哪個敢攔,哪個敢問?
但怒氣匆匆的武松走到一小半路,步子卻慢慢緩了下來,他性子至剛至烈,卻絕不魯莽,因為他對自己的兄長十分敬重,見武植那副模樣才騰地火起,要狠狠教訓蕭唐一番,可自己走了會路,心裡細細一琢磨,這麼做恐怕不妥。
此時武松心裡想道:剛才聽大哥所言,此事為潘太公所定,那姓蕭的眼下並不知情,我若此時打了他便是無端滋事,雖妨不到我身上,可此事鬧將大了不但那廝占了理,說不得大哥也要受到牽連。
想到此武松不禁止住步,可卻越來越感到戾氣難散、火氣難熄,好歹現在就衝到蕭家集將那蕭唐抓出來暴打一頓,能讓武松的怒火有個宣洩口。眼下可好,回去不甘心,打又打不得,更讓滿腔怒意不知向何處去撒。
「氣殺我也!」武松一拳重重地打在顆碗口粗的樹上,震得那樹上枝葉瑟瑟簌簌,下雨似得飄落。
待武鬆氣呼呼地轉過頭來,瞧見遠方走過來那幾個人,他登時濃眉倒豎,剛暫時泄下來的怒氣又直衝到天靈蓋!
來的有七八個人,而中間那騎著馬面目可憎的,不是蕭唐又是誰?
蕭唐今日正因秋季孔宋莊準備將收成的糧食裝車送至西軍地界之事,準備與潘家敲定所要租定的運車數目,為顯誠意,他親自帶著蕭義、蕭安,為讓孔宋莊運糧之人與其新至的槍棒教師病大蟲薛永打個照面,也便叫上隨行。
蕭唐正與蕭義、薛永等有說有笑,卻望見前面路邊站著一個,正瞪著牛眼死死盯著自己,正是武松武二郎。
蕭唐看武松面色不善,兀自有些納悶,客氣地施禮問道:「武二哥為何在此?」
武松一見蕭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厲聲罵道:「俺在此又關你這紈絝鳥事!這是qh縣孔宋莊地界,叵耐你這鳥人終日竄過來惹人煩躁!」
蕭唐被武松罵得一頭霧水,我說你是吃了槍藥還是咋了?自從鬥毆之事一了,雖說武松還是把他蕭唐就當成個屁,可也沒一打照面就罵得我狗血淋頭啊?
一來武松是蕭唐敬仰的水滸豪俠,二來蕭唐確實打不過武松,所以蕭唐還忍著氣,可身邊的蕭安不幹了,你武二郎能打又怎麼樣?你們孔宋莊潘家視我少爺如上賓,你這靠主子吃飯的下人還屢屢冒犯我少爺,反了你還?
蕭安一叉腰張口便罵:「奇了怪哉,我家少爺與你這廝禮遇有加,你這廝卻一直不識抬舉!我家少爺是掘了你家墳還是偷了你家女人怎地?」
武松一聽這話,還不炸毛?
怒氣值衝破滿槽的武松好似被人拔了毛的老虎,張嘴又罵:「偏巧你撞到俺面前倒也好了!實話告訴你吧,今日爺爺我心氣不順,正想尋著你這廝打一頓撒撒鳥氣!今天不打得你這作威作福的紈絝求饒,立誓不再踏入孔宋莊半步,此事便不罷休!」
蕭唐聽得愣怔,心頭那無明火噼噼啪啪燒了起來,欺人太甚了吧?我敬你是水滸里的大英雄笑臉陪得快抽筋,你卻鼻子不是眼不是的把我當空氣,這我忍了;莫名其妙遇到就給我一通臭罵,好像我做了多傷天害理的事一般,這我也忍了;什麼?自己心情不好,就要揍我頓把我當出氣筒?
你還真當你是奧特曼我是小怪獸,沒事打我當日常吶!?
蕭唐的驢脾氣蹭地也竄了上來,「武松!你欺人忒甚了!!我蕭唐敬你是條好漢,你莫以為我便是怕了你!」
武松怒道:「俺就是要打你這廝,你怕又怎地?不怕又怎地!?」說罷武松邁起騰騰大步,直奔著蕭唐衝來。
薛永、蕭義見狀,忙各自抄起哨棒向武松擊去,武松先側身一避躲過薛永的刺擊,隨即重拳轟出,薛永架棍抵擋,仍接連退出數步,武松欺將上去,扣住薛永肩頭,一撲一扣緊接著一絆,將薛永摔倒在地。
武松回頭正迎著蕭義砸來的哨棒,他一把抓住,盯著蕭義說道:「上次你慘敗於俺,今番卻仍敢來捋俺的虎鬚,看你是個有膽氣講忠義的,俺便不多為難於你,去吧!」說罷武松妙手連環頻出,蕭義抵擋幾下便被武松放倒在地。
蕭安見武鬆氣勢洶洶地步步向自己逼近,他嚇得汗毛直豎,扯著公鴨嗓子尖叫道:「殺~人~啦~!!救~命~啊!!」
武松厭煩這廝聒噪,薅住蕭安衣領隨手一扔,蕭安的身子在空中轉了兩圈,「pia~」的聲臉朝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武松三下五除二掃清眼前障礙,直奔著蕭唐衝去,蕭唐也是被一腔委屈加怒氣壯了膽,下馬抽出雙截棍擺開架勢等武松攻來。
應該說,這些時日的苦練還算有點成效,起碼蕭唐硬抗了武松......三招。
還沒等爬起身來的蕭義和薛永前來援助,武松已扣落蕭唐手中的雙截棍,舉起砂鍋大的拳頭便要往蕭唐臉上砸去。
蕭唐也是被逼得狠了,連聲高罵道:「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我蕭唐哪裡又惹到你武二了!?就算打殺了我我也再容不得你這般不講道理!」
這也太欺負人啦!我怎麼了我又!?你不就是水滸里驚為天人的人物嘛?我就算是個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是有尊嚴的好伐?!
「你...!!」武松怒目圓睜,他的拳頭剛要轟下,好歹熊熊怒火中靈台仍保留著一絲清明,如果真要將這蕭唐打個好歹,這不正和他方才所思慮的顧忌一樣了?
「唉!!」武松惱恨著重重一甩,將蕭唐摔了個四仰八叉,隨即又徑直大踏步往孔宋莊的方向奔了過去。
蕭唐被摔得渾身骨頭散了架,眼冒金星的在薛永、蕭義等幾番嘗試後才被扶起身來,他疼的呲牙咧嘴,心裡還忍不住想著:這武松發的哪門子邪風,遮莫這其中又有什麼隱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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