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遠 第五十九章 大小
冬去春來，周而往復，乃是天地萬物所遵循之浩然天道。
此時正當初春時分，神州大地一片春意盎然，有道是「煙花三月夢何處，縱馬踏遍雲山崖」。中原一帶冰雪始消，凜冽北風也變得輕柔無比，老樹上發出新芽，沃土上生出綠意，放眼望去儘是勃勃生機。
雲山自古以來在神州百姓心中位望崇高，傳說盤古開天闢地之後化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雲山正是他軀幹所化，歷來便是帝王將相、文人墨客爭相踏足之地。甚至歷朝歷代均有皇帝特意到此舉行封禪大典，祭告天地以彰其業。只大武一朝總領神州方止千年，尚未有過此舉。
雲山綿延南北，除洛水貫穿東西外，另有數條寬闊官道橫穿而過，將東原西嶺緊密相連。順著一條大道往西，剛出雲山山脈便是連綿丘陵，大道兩旁稀稀落落的村舍民居越往西走越是稠密，最終在一片大丘之上匯成一座沒有城牆的奇特巨城。
巨城名喚安雲，乃是雲山西麓門戶，也是東原進入西嶺的必經之地，正當交通要樞。天南地北客從四面八方匯聚於此，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天下種種奇傳秘聞在此融匯一爐後又被帶往四方。
城中商肆繁華與天武城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尋常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也偶有現市。當地官府吏治鬆弛，反倒使城中頗有些路不拾遺。加上西嶺之人向來豪爽，民眾百姓快活自在，當真到了「法無所禁便可行」之地，一切蓋因不似天武城那般天子腳下處處受限而已。
此時春日當空剛過正午，城東一片酒肆商鋪之中一座高樓占地極廣，裡面熱鬧非凡不斷傳出吆五喝六之聲。門口一塊丈余長的招牌上「升天樓」三個紅底金字閃閃發光，乃是安雲城東首屈一指的大賭場。
幾名財主模樣之人滿臉堆笑，身上長袍繡著銀色元寶，站在門口迎來送往，乃是取「銀」與「贏」諧音之故。
高樓共有五層，每層均有百丈見方，所用賭具賭法也各不相同。一樓只是些尋常的番攤、投壺、套簽，二樓則專做擲骰，三樓全是牌九，四樓打馬弈棋。此四樓常人皆可出入，只五樓須得受邀方可進入。
此時二樓靠窗一張大桌旁人頭攢動，桌上堆滿了金銀錢物。
一個破鑼般的聲音聲若洪鐘，高聲叫道：「他奶奶的，天下哪有這般怪事？老子押什麼便不是什麼！老子就不信了，這回還是押小！」周圍人一聽轟然大笑，紛紛叫道：「我押大！我押大！」
搖骰子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哭喪著臉道：「濫賭鬼，你老人家能不能先別押，等其他客人都押了你再押成不成？我給你算雙份如何？」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一隻僅有四個指頭的巨掌啪的一聲拍在賭桌之上，小伙對面一個頭顱極大的怪異男子面色通紅，大吼一聲道：「他奶奶的你說什麼？天下的賭場老子來來回回不知去過多少個了，還要你個小輩教我？你過來，老子要好好教訓你一回！」說著雙手往桌上按去，一躍到了桌上。但他腦袋四肢雖大，但軀幹卻極為短小，整個人還不到五尺之高。
莊家小伙嚇得往後一退便要跑開，巨頭男子大喝道：「回來！押都押了，開完這把再滾！」眾人均都下了注，不願錯過贏錢機會，七手八腳將莊家小伙攔回賭桌。
小伙唉聲嘆氣，只得叫道：「買定了離手了，開了～！」將身前一個黑色瓷盅伸手揭開，裡面是六個六面骰子。小伙似是早有所料，有氣無力叫道：「三個四，一個五，兩個六，二十九點大！」又小聲咕噥道：「都連開八把了。。。」抬頭往遠處望去，一名身著銀色元寶長袍之人也正向他看來。
桌旁眾人眉開眼笑，紛紛向巨頭男子拱手相謝。
巨頭男子哇哇大叫，嘴裡咒罵連天，大叫道：「再來再來！」
正在此時，忽然一個聲音從旁邊桌上傳來：「壓小。」一塊龍眼大小的奇異晶石光華四射，啪嗒一聲落在桌上。
眾人一驚，立馬有人脫口叫道：「五行元晶！」
巨頭男子咦了一聲，站在桌上微微扭頭。周圍幾個賭桌旁幾十雙眼睛也齊刷刷望將過去。
一名衣著樸素的普通少年站在桌子遠端，臉上神情從容淡然，肩上趴著一隻兔子大小的褐毛小狐，雙眼閉上似是睡著。
少年眉毛一挑道：「怎麼？不收？」
這桌莊家是個滿臉虬須的中年漢子，哈哈一笑道：「這般寶貝怎會不收？我們這升天樓里，比這五行元晶貴重百倍的寶物都曾押過，哪裡會不收？只是因這五行元晶對尋常武者有極大用處，沒見過有誰買了後再賣出的，平日也只在幾家大商號有賣，押上賭桌我倒還是頭一回見。「對桌上晶石再打量幾眼後道：「這枚元晶品相不凡，須得估一估價方好作押。這位貴客稍候，我去去便來。」雙手一拱轉身離開。
少年點點頭將晶石拿回手中，摸了摸肩頭小狐。小狐身軀一扭，打個呵欠又再睡去。
旁邊早有數人圍了上來，紛紛要買。少年雖不知幾人所開價錢如何，但知其必低於市價，口中說了聲「只賭不賣」便閉口不言。
賭場中向來物賤錢貴，正是衝著賭徒們急於換錢再賭的心思而為。物品作價極低，往往不及市面一半。
過了片刻，虬須大漢領著一名鄉紳模樣的老者回到桌前。虬須漢子對少年說到：「這位便是我們這一樓的齊掌柜，他老人家乃是城中有名的鑒寶大師。掌柜的，你老人家請！」恭恭敬敬讓開位置往旁邊一站。
齊掌柜臉上波瀾不驚，看了少年一眼道：「五行元晶？這位貴客，跟龍雲商號可有何關係？」
少年嘴巴一撇說到：「龍雲商號？我可高攀不起。掌柜的，是不是每樣押到這升天樓賭桌上之物都需盤問一番？」額頭一抬，明亮雙眼中光華瑩然。
齊掌柜微微笑道：「那倒不是。只是這五行元晶向來只在龍雲商號一家中有賣，且每兩月才售出一枚。老夫還以為是商號的少當家賞臉到此，只是隨口一問罷了，貴客還請毋須在意。老夫這便給這元晶估價。」
少年點點頭道：「無妨，有勞了。」手指一彈，那枚元晶飛到老者身前。
齊掌柜接在手中凝目看去，過了好一會才道：「這塊元晶質地極純，其中所含五行靈力厚實無比，乃是極品元晶。」臉上略有幾分激動。
此時周圍賭桌都已停下，均看向這邊，眾人一聽頓時譁然，紛紛交頭接耳。
「如此便好。」少年回道：「不知價值幾何？」
「黃金兩百兩。」齊掌柜微一沉吟，毫不拖泥帶水脫口說出。
這五個字一出整個二樓便炸了鍋了。眾人驚訝之情溢於言表，更有幾人悄悄離開。這也難怪，這般大小的五行元晶在龍雲商號中也不過黃金百兩，就算是極品元晶，再加一半也頂了天了。這升天樓卻開出了兩倍價錢，大大不合常理。
齊掌柜將晶石向拋給少年，轉頭對身旁虬須大漢道：「聽清了沒？照這個數給這位貴客下注。」虬須大漢連聲答應。
齊掌柜雙手一拱，說了聲「諸位告辭」轉身走開。
少年將元晶往桌上一放道：「押小。」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虬須大漢吆喝聲一起，紛紛下注，倒是大多也跟著押了小。
旁邊巨頭男子從桌上躍下，嘿了一聲後並不下注，大聲說到：「他奶奶的，這一打斷弄得老子癮頭都沒了，還賭個狗屁！」上前幾步對少年喊道：「喂，小傢伙，老子興頭被你弄沒了，你說要怎麼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