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趕到現場的時候,出事地已被管轄區域的民警封鎖起來。
「高墜的原因判定難度向來比較大。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查和他有關的案子,就立刻通知你們了。」
陳華接過煙,悶頭抽了幾口,隨後偏頭看了眼身邊的米雪和江修延。
「你檢查吧,我看下現場環境。」江修延說。
米雪點頭,心知肚明江修延為什麼這麼做,多半是為了考慮他身邊的女人。屍體這種東西,不是經常接觸的人,到底還是不吉利和惹人作嘔的。
果然,林濼突然跑到一邊不斷的作起嘔來。
手帕是在她直起身的瞬間遞過來,隨即而來的還有江修延沉穩有力的臂膀。
他將林濼緊緊擁入懷中,因為案件而轉為嚴苛的表情瞬間柔軟下來:「別怕。」
林濼接過手帕擦了擦,看了眼江修延說:「對不起,跟你在一起這麼久,我還是沒辦法適應這種場面。」
他的氣息落在她臉頰,同時也闖進她的心。林濼的唇生硬地一勾,她看了眼江修延板正卻透出溫和的臉,點頭。
——
出事地是在城郊的一座茶葉山,平時山上都有人管理,但因為五月末春茶的採摘已經全部完成,所以這段時間幾乎是放空的,要不是今天一早出國回來的老闆想看看前段時間工人們採摘得是否乾淨,很可能屍體再過一周都會無人問津。
江修延帶著林濼走著蜿蜒的山路,一直來到了對應墜落地的制高點。
他在周圍觀察了很久,陳隊在一同登臨。林濼注意到兩個男人仔細觀察之後都深深皺起了眉頭,心想他們肯定是發現了什麼,立刻就追問道:「有什麼情況嗎?」
江修延沒說話,陳華答道:「前幾天下雨,之前工人們採摘茶葉留下的腳印全都被沖刷了,據老闆說工人們采完茶葉就沒有再上過山,老闆自己發現屍體就立刻報案了,所以這裡的腳印除去我們的,應該就是死者的。當然,如果是謀殺應該還會出現別人的腳印。但這一片看見的腳印全部都是一個人的。」
說完,陳華先掏出手機拍下擠出清晰且明顯的腳印,隨即立刻用蠟澆築了腳印的模型,方便查案時對比及備用。
仔細查驗過後,三人下山,米雪的初步屍檢也已經完成。
脫去防塵衣,米雪神色凝重道:「死者身上的傷很明顯,沒有除去高墜外的其餘擦傷或者抵抗傷,如果不是意外就是自殺,我傾向於自殺,因為意外的可能性較小,從綜合因素看死者也沒有來這座山的理由。」
「死亡時間呢?」江修延問。
米雪說看了下手錶:「九個小時。大致今天凌晨三點。」
江修延眯了眯眼,要是沒記錯,凌晨三點是在自己和執靈通話之後。
「身上還有什麼線索嗎?」
「皮夾里只有一張身份證,沒有現金,也沒有留下什麼遺書,除了能證明這個死者是陸戩之外,別的就沒什麼了。」米雪說。
陳華告訴陸海上面的情況,陸海慢悠悠地說:「死者穿著很考究得體,他應該是個注意形象的人。如果是自殺為什麼要選擇這麼損害形象的死法?但現場的種種跡象表明,自殺的可能性最大。死在這樣尷尬的時間段,選擇這種方式可能是想告訴我們什麼。」
林濼注意到陳華和江修延都微微點了下頭,這證明他們都認同陸海的這一觀點。
前一天從林珊嘴裡套出陸戩這個名字,因為不能確定是哪個字,光是jian和lu的諧音就能找出全國符合兩個讀音的名字幾千人,事實上,警方還沒有鎖定住嫌疑人,而陸戩的死亡無疑是幫助警方用最快的時間確定了嫌疑人。在山上高墜,因為土地的關係還能更清晰的提取腳印,那麼,如果真是死者冥冥中在告訴警方什麼,不出意外的話用蠟提取的腳印絕對會和林濼父母出事時提取的那枚完全一致。
恰在此時,陳華接到一通電話,說是有四五個全副武裝的男人闖進市局,強行帶走了林珊。
江修延這才恍然大悟昨晚執靈的話是什麼意思。
市局最鬆懈的時候……
接到陸戩死亡消息後,市局辦公室當班的人正好是午休吃飯時間,再加上突然抽離的警力,這個時候在市局上班的只剩下資料科和幾名值班人員。
那麼,陸戩的出事是必然的?
——
回到市局,陳華焦頭爛額,從監控畫面里看,帶走林珊的幾人全副武裝,除開身形之外長相不好辨認。但他當即通過外面的幾個路口攝像裝備追蹤,發現林珊被帶走後上了一輛黑色的雪佛蘭車,牌照被遮擋住了,證明劫走林珊的人做了很詳細的計劃。
「陳隊,封鎖了各個出城方向,車站,機場等地也已經求助區域負責的單位嚴密排查,林珊一定還在天明市,短期內不能離開。」一警員報告道。
陳華扶額,連續悶頭抽了好幾根煙,突然憤怒地捶了下桌子:「老子幹這行這麼多年,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麼棘手的事!要不是查個通透,老子主動申請辭職!艹!」
一旁的林濼沉默很久,現場所有人里,她才是那個心情最複雜的人。好在江修延一直在身邊,他的懷抱和溫度是支撐她還能站在這裡的唯一動力。
陳華碾了煙,嘶啞地說:「先把他們叫來。」
——
通過死者的身份證聯繫到了陸戩的家人,陸戩是天明市人,沒多久陸戩的父母和姐姐就趕來了。
對於親人的出事,家人的情緒十分激動。陸母甚至當場昏倒,被陸父送去了醫院。
姐姐陸樂樂今年三十八歲,比陸戩大九歲。從陸樂樂的口供中警方得知陸戩十年前就開始做生意,那時候他十九歲,因為極富有生意頭腦,陸戩的生意一路順風順水,短短几年就身價就到達千萬,並且他一直過分低調,除了公司權利特別大的高層,陸戩幾乎不怎麼露面。
「見過照片裡的女人嗎?」陳華列印出林珊十七歲時的身份照片遞給陸樂樂。
「她?這事和林珊有什麼關係?」陸樂樂的表情有點驚愕。
林濼的心裡咯噔一下:「你知道我姐?」
「姐?你是林珊的妹妹?」
「我是。」
「對,我是聽阿戩提過林珊有個妹妹。」
「冒昧的問一下,您是怎麼知道我姐的?」林濼問。
「你姐現在應該已經是男人了吧。」陸樂樂悽慘嘲笑的笑容里充滿的諷刺和憎恨。
林濼張了張嘴,忘了說話。
啪的一下,陸樂樂用力拍了下案桌:「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騙了阿戩的錢,跑去國外做了手術,阿戩找了他很久,等了她好幾年,因為她,我弟弟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看得出來,陸樂樂很愛自己的弟弟,姐弟兩的感情很好。不存在任何偽裝和作秀成分。陸海雖然沒開口盤問什麼,但他一直在觀察陸樂樂的表情和語言變化。
進停屍房的時候起碼有兩分鐘時間陸樂樂都是呆住的,提及弟弟成就時她眉飛色舞充滿自豪,提及林珊對陸戩的欺騙時,她雙手緊握成拳隱隱發抖,每個字都幾乎是撕扯出來的。
而且短暫的陳述中,陸樂樂的話變相的肯定了之前陸海對林珊和陸戩關係的推測。
陸海給死者的姐姐倒了一杯熱咖啡,隨後很自然的拉開她旁邊的椅子坐下:「還有嗎?有關於他們的事,只要是你知道的,都請你告訴我們,這對破案有幫助。」
「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我弟和她一直都有聯繫,她前前後後從我弟弟那拿走將近兩百萬,這是我在查公司賬目的時候偶然間發現的,接收這筆錢的戶頭名字不是林珊,也不是我們公司的合作客戶,我一再追問下我弟弟才告訴我這筆錢是給林珊的。」
陸樂樂說完,林濼聽得心驚膽戰,整張臉都全然沒有血色。
從姐姐的入獄到dna檢查否定了她們的親姐妹關係,再到今天陸戩的突然身亡和林珊被劫,種種跡象都在暗示她,這一切早就脫離了之前所有能合理解釋的範圍,趨於一個難以想像的方向。
——
下午三點,陽光正好。
停屍房門口,江修延和米雪面面相覷,林濼站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出神。
米雪看了眼林濼,壓低聲音對江修延說:「這幾天,你好好陪著她。」
江修延輕輕愣了一下:「這似乎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米雪淡笑,吐吐舌頭:「好吧,被你看穿了。沒錯,第一次和你相親的時候,我對你的印象很不錯,你就是我理想中的男人。不過現在我放棄了,不是我的東西,我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
江修延笑了笑:「我還記得欠你一頓飯,等一切塵埃落地,我一定請你。」
「那當然。我也記著呢。快去陪她吧。」米雪伸手推他走。
江修延微微點頭,快步走到林濼面前。她還在出神,沒注意到身前已經有一道身影。
「濼濼,我們回家。」
她抬頭,突然抓住江修延的衣領:「修延,我不想這麼被動了。我也想拿柳葉刀,我也想一眼就能看穿人心。以後看見屍體的時候,我不想和個多餘的人一樣除了噁心什麼都做不了。你教我,好不好?」
他深深地看著她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通過她的眼神,他看見了林濼的脆弱和恐懼。
遲疑了幾秒,他十分堅決地說:「你不需要學這個。」
他沒料到,就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林濼徹底崩潰了。
她雙手□□髮絲,哀怨地,撕心裂肺的,發泄一般的『哇』得一聲大叫出來。
壓抑太久的情緒一朝爆發,她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無能為力!
什麼又是刀俎上的肉,任人宰割?
自此,她萌發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如果只能成為麻煩的根源和愛人的累贅,為什麼要存在?
身子順著牆壁緩緩滑落,她叫得撕心裂肺,一把嗓子啞到最後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的地步。
江修延沒有制止她的發泄,他很清楚,她壓抑太久了。他是個很好的陪伴者,站在她身前任由她的嘶喊從瘋狂趨於平靜。
林濼抬起頭,望著仿佛遙遠的臉,張了張嘴卻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她震驚了,她怎麼都不會料到自己深愛的男人竟然在掉眼淚,一個硬朗又堅強的男人的眼淚,並且是為她流的。
江修延這時才長身一附,拽住她手臂將她托起,低低地說了句:「回家,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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