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的身影已經走到了王軻的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看著王軻:
「你問吧。」
好在,
王軻的內心因為周澤的「起死回生」外加自己女兒的問題等這些事情的淬鍊後,已經強大了不少。
王軻不敢說自己是國內所有心理醫生里水平最高的,
但絕對敢說,自己是國內所有心理醫生里心理素質最高的。
面對此情此景,
王軻露出了職業微笑,
道:
「沒想到,您這麼英俊。」
這絕不是拍馬屁,因為白衣府君,確實是長得好看,遠遠超出了當初年輕時熒幕里的鄭少秋。
白衣府君點點頭。
「抱歉,我失態了,好的,我們繼續我們的諮詢,給您十秒鐘的時間,然後您找出三個您覺得這輩子以來,讓你曾經開心過的地方。」
十秒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好了,您現在可以回答我了。」
「峨眉山的林子裡,泰山頂上,極西封印之地。」
王軻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雖然最後一個地名,他不知道是哪裡,但至少前面倆,他是知道的。
「您很喜歡爬山麼?」
「我不確定,如果是爬的話,我很少爬山。」
「那…………」
「我都是飛上去的。」
「…………」王軻。
「就像是這樣。」
白衣府君伸手抓住了王軻的肩膀,
王軻只覺得眼前一花,回過神來後,就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塔尖上。
向四周一看,
遠處,是江面,宛若豎直地掛在天幕上。
這裡,
是狼山?
而自己現在所站的位置,
是狼山頂上的支雲塔?
「就是這樣。」
白衣府君站在王軻身側。
「好,我知道了。」
王軻的心跳,在不停地加速著。
「我們可以繼續治療麼?」府君問道。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回去。」
「我還以為你要我帶你去峨眉山看看,那裡或許還有我當年曾留下過的痕跡,可能,會對你對我的治療,有些幫助。」
「峨眉山麼?」
「嗯,也不是很遠,就是有點費力。」
「我想……回家。」
「好吧。」
眼前再是一閃,
王軻再度坐在了自己書房辦公桌後的椅子上,
府君則依舊站在他的面前。
這一刻,王軻下意識地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被對方給催眠了?
然後,
眼前再度一閃,
王軻再度發現自己正坐在支雲塔的頂端。
「你可以把你的手機或者其他什麼東西掛在這裡,明天自己來山上看看,就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催眠了。」
「不是的,我們還是回去吧。」
「好。」
又回來了。
王軻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府君默默地等待王軻恢復。
拿起桌上的可樂,一口飲盡,王軻舔了舔嘴唇,
道:
「為什麼,這三個地方,能讓你覺得開心呢?」
「極西封印之地,在我成年後第一次去那裡時,我被震撼到了。」
「是麼?」
王軻忍住沒問,那是個什麼地方。
「你知道麼,在那之前,我一直覺得我父尊和我的爺爺…………」
「很偉大?」
「不,是很不中用。」
「…………」王軻。
「說心裡話吧,我一直挺瞧不起他們的,雖然他們兢兢業業,雖然他們很踏實,但實際上,在我發現,我在成年前,就已經可以超越我的父尊時,我就覺得,他真的好沒用。」
「人之常情吧,相信令父也會為您的進步而喜悅的。」
「或許吧,不過,在我第一次來到極西封印之地之後,我才真正覺得,原來我們祖上,確實是有真正厲害的人物的。
他是我們家族的第一代,建立了我們家族的基業。
也正是因為見識過他留下的手筆,我才覺得,這個姓氏,還勉強能接受。
雖然不久後,等我繼承了家裡的基業後,才發現,那位,給我留下了多大的一個鍋。」
「唔…………那,泰山呢?」
「那是我加冕的地方,當我第一次以府君的身份站在泰山之巔,享受著四方臣服時,我承認,當時,我是很開心的。」
「峨眉山呢?」
「峨眉山,在那裡,我遇到了我的兩隻猴子。
一個鬼靈精怪,一個,憨憨傻傻。」
「好,我知道了,現在,我們要做出一個選擇,這三個地方里,請你剔除掉一個。」
「剔除掉一個?」
「對,注意,剔除掉的這一個,就意味著它不會在你生命力發生。」
「真的要剔除?」
「如果實在拿捏不準的話,可以做隨機選擇。」
「隨機選擇?」
「對,比如這樣。」王軻站起身,拿著自己的鋼筆筆尖戳在了自己的本子上,上面寫著:峨眉山、泰山、封印之地。
「隨便選擇一個做開頭第一個,筆尖點上去,然後念一個字就換一個目標,來迴轉。」
「念什麼?」
「點點麻油油菜開花。」
府君愣了一下,從王軻手裡接過鋼筆時下意識地問道:
「你是認真的?」
「嗯。」
府君拿起鋼筆,筆尖放在了中間的泰山上,然後開始念:
「點……點……麻……油……油……菜……開……花……」
最後,
筆尖落在了峨眉山上。
王軻一直在旁邊看著,開口道:「哦,好了,是…………」
「剔除掉泰山吧。」府君道。
「好。」
王軻點點頭,在泰山上畫了一個「x」。
「還要繼續麼?」
「繼續。」
就剩下兩個地方了,一個是峨眉山,一個是封印之地。
府君乾脆丟掉了鋼筆,
道:
「剔除封印之地。」
「好,所以說,您最珍重的一段記憶,還是在峨眉山上,確切的說,應該是和您那兩隻猴子相處的時光。」
府君沉默不語。
「您現在完全可以去找他們,相信,如果有它們在你身邊的話,您的這種症狀,應該可以很快地恢復。」
「沒了。」
府君回答道。
「抱歉。」
府君笑了笑,仰起頭,深吸一口氣,隨後又長嘆一聲:
「沒了,都沒了,如果那隻該死的劍,早個幾年下來,它們,都能還在的,我還是能有辦法,幫它們續命的。」
「嗯。」
王軻見府君主動打開了話匣子,也就不打斷他。
「你知道麼,我們家的傳統有很多,每一個傳承稍微久一點的家族,其實都有著一些臭規矩,一些臭毛病。
我們家的,就更奇葩一些。
明明是老祖宗當年用幾大車香蕉騙來了一隻很能打的猴子,幫助他一起打下了江山。
從那之後,我們家族每一代繼承人,都要在繼承王座之前,去專門給自己找一隻猴子。
現在市面上能上得了台面的猴妖越來越少了,這裡面,很大部分的原因就因為我們家族幾千年來一隻薅羊毛薅的。
但沒辦法,雖然很看不上這種規矩,但既然真的要我找,我就去找吧。
我找到了它們,那時候,它們還小。」
府君伸手做了一個動作,
道:
「和你女兒的個頭差不多。」
「嗯。」
「但它們那會兒,真的很可愛啊。」
府君砸吧砸吧了嘴,
仿佛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當初自己在老林子裡和那兩隻猴子一起生活的畫面。
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
府君回過神來,
道:
「抱歉,我走神了。」
「沒事,您可以隨意。」
「你還有什麼需要問的麼?」
「其實,沒什麼需要再問的了,我覺得,您在來我這裡之前,應該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府君眯了眯眼。
「您之所以選擇來我這裡,只是您還在猶豫,還在思考,其實,您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以及,您打算怎麼選擇,其實,心裡早已有數了。」
「真的麼?」
「真的,您需要的,只是時間,而時間,是沉澱情緒的最好媒介。」
府君聞言,點點頭,而後這一身白衣沒入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到現在的老道體內。
王軻的眼皮,跳了一下。
老道睜開了眼,
起身,
似乎打算離開了,
王軻也準備起身相送。
這時,
老道忽然扭過頭,看向王珂,道:
「再幫我分析一個人的心理。」
「您說。」
「是我的一個對手,也是我的一個手下敗將,他一直自以為很聰明,很清高的樣子。
他最後,在我面前失敗了,然後,他本來還有一些機會可以拉著我陪葬的,我是說,有這麼一兩成不到的機會吧,甚至可能會更低一些。
但他沒有選擇這麼做,而是選擇用不多的餘生,再去多看看風景,在我面前,直接離開了。
你說,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軻手撐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
回答道:
「他應該是覺得自己已經輸了,且奈何不了你了,與其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倒不如裝作大度灑脫地飄然離去。
他這麼做,其實是因為他更怕輸,更輸不起,而且,想用這種方式,來營造出一種你在層次上比他差遠了的假象;
簡而言之,是想要故意噁心你一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笑得很大聲。
王軻站在旁邊,微笑著。
老道隨即伸手指向王軻,
道:
「要不要考慮今晚暴斃一下,我還能來得及給你弄個閻王噹噹。」
「…………」王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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