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軒不敢多停,這便於藏刀處取了化雪刀與穎家二女一同上路。三人繞過大道,隱約可見興鹽幫幾個門徒守在兩側,即刻尋了吳影所說小路出山。
過了些時候,吳氏兄弟也來到驛亭,會了三人,告知普佛已遭毒手,橫屍穴中。凌雲軒痛哭流涕,心知普佛非但救己一命,更是啟蒙自己武學根基的良師,直悲得如喪考妣。其餘四人只得好言相慰,連穎紫鴛亦捨不得再出厲言。
凌雲軒含淚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但教我學好武功,必為恩師討回公道。」說罷抬頭一看,驛亭上橫掛一匾,上書「飛雲亭」三字。凌雲軒苦嘆道:「此亭名曰『飛雲』,合當我凌雲軒出奔於此。」言訖,躍馬揚鞭,飛馳而去。另四人也上騎緊隨,趕出山口。
走約兩里,幾人遇上一支百餘人的車馬隊,打著紅、橙二色的「王」、「黃」字旗號,原來是黃巢所領的親兵。黃巢見了數人,說是王仙芝因軍情緊急,派人來召黃巢回軍。凌雲軒亦把這日的遭遇說了。黃巢自然大吃一驚,萬料不到朱溫為人如此狡詐。
黃巢說道:「今日天色已晚,幾位不妨委身我軍之中,諒他朱溫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和十萬義軍為難。」凌雲軒與吳影對視一眼,心想在黃巢隊中必可躲過興鹽幫搜查,一同點頭。
黃巢當即命人找了處僻靜林子安下車仗,又說:「如今王帥正在用人之際,幾位不若隨我回軍,必獲重用。」凌雲軒、吳氏兄弟念其仗義相助,不好推託。卻聽穎紫鴛說道:「我姐妹不願涉足紛爭,此次因上代交情乃為凌公子破例。今日諸事告白,我倆也該回太湖去了。」她二人曉得凌雲軒今非昔比,絕不需她倆保護,提出此請亦在情理之中。黃巢遂答:「也罷,兩位姑娘確有不便,黃某怎可強人所難,明晨各分南北便是。」這就各自歇去。
長夜漫漫,凌雲軒心神不寧,難以入睡,輕步踱至一棵大樹旁席地而坐。不遠處,幾個守夜弟兄正自閒聊,除此以外,再無他響。
凌雲軒歷經數難,好容易得安黃山,轉眼間卻如喪家之犬,惶惶然不知所去,叫他如何安枕?回首往日,凌雲軒唯感淒涼無比,至親至信之人一一遠去,如今又見朱溫這般險惡,更累及吳氏兄弟亡命於外。思緒及此,不禁傷心苦嘆。又念及明日穎家姐妹也會分道揚鑣,惆悵滋味更添幾分。
忽而身邊走來一人,雲裳霞裙、秀髮飄飄,正乃穎雨芊盈盈而近。凌雲軒驚覺胸中足有千言萬語欲告佳人,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以致口齒難開。
穎雨芊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家,頓時羞澀難當,下意識地將頭低了許多,於凌雲軒身旁撿了塊乾淨地方坐了,明眸卻還不敢旁視。
二人並肩而坐,神馳思飛,但均惜語如金,不願開口。終究是凌雲軒忍不住,問道:「穎姑娘可是心中有事?」
穎雨芊眼角輕擺,秀眉微蹙,似在埋怨凌雲軒明知故問,倒是沒說出口,只搖了搖頭,大有似是而非之意。
此刻情緒複雜,欲言又止的穎雨芊更生一種嬌美,讓凌雲軒心神俱醉,不禁想起二人小店相逢、沿途遇險、黃山共難這些事由,眼前麗人的一顰一笑赫然印在腦中,一切恍如昨日。二人之間也如叢林之中一株嫩芽,生出些許微妙的感應。
凌雲軒心弦一動,低吟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枉然。先人智者如此,尚且悔之無及,足見人事無可端量,多少不如意盡做胸中藏。」
穎雨芊驀然擺首,雙瞳竟自驚放。凌雲軒雖語無倫次,但所引李商隱名句是再明白不過。凌雲軒情不自已,緊緊握住穎雨芊的玉手,有力而又不失溫柔。穎雨芊心如鹿撞,不由得縮了纖指,卻也並無去意。
凌雲軒輕聲道:「倘雲軒大難不死,必定親赴太湖往見姑娘。」所「見」為何,他二人均無明言。話止於此,凌雲軒倏然站起,輕步遠去。穎雨芊望著他逐漸隱於夜色的背影,落下兩行熱淚……
次日一早,凌雲軒三人隨黃巢往鄧州投奔王仙芝,穎家二女則自行南下。凌雲軒遙送伊人,黯然神傷。忽聽笛聲飛揚,正是穎雨芊邊行邊奏,乃踩《鄭風》之調。此乃二人初會之時,凌雲軒無意中所吟,今日穎雨芊以笛聲吹奏,用意不言自明。
凌雲軒嘴角顯出一絲微笑,折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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