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卻心事之後,永璜眸中的神采漸漸淡去,雙目更有闔起之勢,抬起頭來的瑕月看到這一幕,連忙道:「不要!永璜,不要睡,睜開眼看著本宮,睜開來啊!」
永璜努力撐大了眼睛,輕聲道:「額娘,兒臣好累,兒臣想睡了,下輩子……讓兒臣做您真正的孩子好不好?」
瑕月拼命搖頭道:「本宮不要下輩子,這一世,你就是本宮的兒子,你不可以比本宮先走,你走了本宮怎麼辦?你想本宮後半世無依無靠,孤苦到死嗎?」
永璜擠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容,「不會的,皇阿瑪會代兒臣照顧您。」
「本宮不要,本宮要你活著,聽到沒有,給本宮活下去啊!你若敢死,莫說這輩子,就算下輩子,下下輩子,本宮也不會原諒你!」瑕月聲嘶力竭地吼著,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滴落於永璜臉上。
永璜已經無力說話了,他很累,很想就這麼睡去,但瑕月的話,令他不敢閉眼,一直提著最後一口氣。
弘曆撫著痛哭難止的瑕月肩膀,澀聲道:「瑕月,你這樣會令永璜去得不安心,難道你想讓他一直徘徊在陽間,不能輪迴轉世嗎?」
瑕月捂著雙耳尖聲道:「我不想聽,我不想聽,我只要永璜活著,只要我的孩子活著!不要……不要像長樂那樣,不要!」
弘曆不顧瑕月的掙扎,強行掰下她的手,低聲道:「朕知道你現在有多痛苦,有多難過,但瑕月……這是命,是永璜的命,也是朕與你的命。不能繼續孝敬侍奉你,最難過的人是永璜,你真忍心讓他連最後一段路都走得不安心嗎?」
瑕月怎會不明白弘曆的意思,但她真的舍不下永璜,十年相處,縱然不曾懷胎十月,那份母子之情依然刻骨銘心。
低頭,在朦朧的淚眼中她看到了努力撐著雙眼的永璜,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刻不開口,永璜就一刻不會閉上雙眼。
這個孩子,至死都想著她,至死都惦念著她……
弘曆說得沒錯,最難過的人是永璜,她怎能那麼自私,令永璜死不瞑目。想到這裡,瑕月用力咬著下唇,直至唇被咬得出了血,猶如雨下的眼淚方才勉強止住,抬手一遍一遍地撫過永璜帶著最後一絲溫度的臉龐,她真的……真的好捨不得。
「額娘……」永璜努力從雙唇間擠出這兩個微不可聞的字眼,他多想……這麼一直叫下去,叫上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五十年,可惜,上天不肯再給他機會。
瑕月俯身在他耳邊,含淚道:「額娘聽到了,永璜,再喚一次好不好,讓額娘可以牢牢地記在心上,刻在腦海里。」
永璜無力點頭,只能張嘴,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一遍又一遍地喚著,「額娘……額娘……」
見永璜喊得越來越吃力,瑕月點頭道:「好了,額娘記住了,這一輩子,額娘都不會忘記有你這個懂事孝順的兒子。永璜,你……」瑕月閉目,在淆然落下的淚水中,艱難地吐出她最不願說的幾個字,「安心的去吧。」
永璜沒有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瑕月,後者含淚笑道:「放心吧,有你皇阿瑪照顧著,額娘會很好的。」
聽到她這句話,永璜終於吐出了最後一口氣,緩緩闔上了雙眼,表情永遠凝固在那一刻,從此不會再笑,不會再哭,更不會再喚一聲……額娘!
屬於愛新覺羅?永璜的一切,就此終結……
在永璜閉目之時,瑕月亦因悲傷過度暈厥了過去,弘曆連忙抱她至暖閣中歇著,又命周明華診脈,知她並無大礙之後,方才放下心來,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有時間詢問永璜中槍的原因。
弘曆記得弘晝之前說過的話,將同樣悲痛難捺的阿羅喚到面前,道:「阿羅,究竟大阿哥為何會中槍,傅恆又為何弄得滿身是傷?」
阿羅抹去臉上的淚水,哽咽道:「回皇上的話,奴婢在月前知曉失散多年的母親下落,但她已經去世,葬在了山西太原府,奴婢便向主子請求,回太原府祭拜母親,在出京的時候,遇到了傅大人,他不放心奴婢一人前去,所以就陪奴婢同往。」傅恆出京之事,弘曆是知曉的,但不知是因為阿羅之故。
「奴婢原本打算祭拜過母親之後便回來,豈知到了那邊,竟意外得知,七年前,太原府地涌靈泉一事,另有內情。」此話令弘曆眉頭一動,當即道:「有何內情?」
「奴婢遇到一個人,他叫王老三,他與奴婢說,當年所謂的天降祥瑞,地涌靈泉,根本是人為鑿出來,用來欺騙皇上,欺騙世人的。」
阿羅這句話令弘曆倏然色變,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深信了七年的祥瑞,居然是假的,這……這怎麼可能。
「當年有人花了大價錢雇了王老三等人,尋到有泉水的地方,每到夜間就悄悄去開鑿,等到泉水鑿出,就殺了王老三等人滅口。也是王老三命大,那一天他腹痛難捺,讓其兄長去出工,所以死的那人是他兄長,他自己則逃過一劫。」
弘曆臉色難看地道:「此事與永璜又有何關係?」
「王老三雖不知是何人僱傭了他們,但那個人,曾無意中提及過愉妃還有五阿哥,所以奴婢與傅大人懷疑,這件事是愉妃所為,想要藉此讓皇上相信,五阿哥生而有祥瑞,與其他阿哥不同。所以,商量之後,決定將他帶回京城,豈知自從帶著王老三上路之後,就不停地遭人追殺,很顯然是有人想殺王老三滅口。這一路上,奴婢們東躲**,傅大人為了保護奴婢們,多處受傷,在快要到京城的時候,傅大人擔心追殺之人會有大動作,所以事先寫信告之大阿哥與和親王,請他們派人接應。」
阿羅一口氣說了許多,喘了口氣後續道:「果然,在快到京城的時候,同時出現七名殺手,誓要取奴婢們性命,危及時刻,大阿哥趕到,救了奴婢們的性命,但大阿哥被人以火槍射傷。」說到此處,阿羅咬牙切齒地道:「奴婢看到了,射傷大阿哥的不是別人,是愉妃的阿瑪額爾吉圖,他一直都在暗中跟隨,那些個殺手,想來也是他請來的。大阿哥當時也開了一槍,可惜只打中他手腕,令他有機會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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