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海淀藍靛廠正北,是清朝火器營所在。
火器營之建是在康熙年間,選擇滿洲,蒙古八旗火器之兵組建而成,到了乾隆三十五年,再加以擴充,建立了現在的這個官房、營房兩千餘間,兵甲超過4萬人的龐大結構。
統領火器營的為掌印總統大臣蒙古王公僧格林沁,下轄總統大臣若干人、內外二營左右翼長、署翼長營總、營總、鳥槍護軍參領、副鳥槍護軍參領、署鳥槍護軍參領,分掌內外火器營訓練之事。
其他的還有協理事務翼長、署翼長營、營總、鳥槍護軍參領及額設筆帖式人等負責辦理章奏文移事務;另外再有的就是各旗分屬的佐領、參領、游擊、指揮等,主管操演槍、炮之外,並修習步射、騎射及各項技藝。
隆隆的炮聲響過,御駕進了大營,僧格林沁率領營中武將三品以上,文官四品以上全副公服,在紅氈條前跪倒行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禮:「臣等,恭請皇上聖安歲萬歲萬萬歲」
「朕安。」到這裡來驗炮,就不能如前些時日便服到貢院去那般了,皇帝穿著全套的朝服,有小太監在身後持著中節緩步跟從:「都起來吧。」
「謝皇上。」
「這裡有多大面積?」
「回皇上話,火器營南北長四里,東西寬一里。」
「不是很大啊。」皇帝回身招呼:「老六,在這裡驗炮,可能夠施展得開嗎?」
奕是這一次和英使、英國火器商人做溝通之務的全權大臣,前些日子也曾經陪著英國人來過這裡,甚至試射了幾炮——若是等到皇帝駕臨,再出現任何的差錯的話,厥罪匪淺,總要事先做到心中有數才是的。當下趕忙躬身答說:「皇上不必為此節煩憂,臣弟和僧王(這是指僧格林沁)已經試驗過了,只要略略調整射程,便不虞有失的。」
「那就好。朕看這裡街道縱橫,養兵數以萬計,總不能為流彈所傷。」
「是。皇上天語,臣等謹記。」
「走吧,到演武場去。」皇帝一擺手,領先直行:「看看英國人火炮威力如何再做決斷。」
「喳容才為皇上引路。」
一行人眾星捧月一般前導後扈著皇帝到了轉街不遠處的炮場,這裡早已經準備停當,演武場高達三丈六尺高的龍台上,龍旗飄擺,中間設一頂黃幄,裡面擺上了御座。
演武場不遠處的空地上,擺放著幾門黑乎乎的鐵傢伙,矮矮的,像幾個鐵獅子一般盤踞於地,事先早已經擦拭過,炮筒上繫著紅色的綢緞,看上去威武而又雄壯,火炮的邊上有幾個木箱子,裡面盛放著炮彈,穿著號服的兵士跪倒在地,向走近的皇帝請安。
皇帝親自走過去檢視,他不是很懂,不過奕和僧格林沁是懂的,在一旁為他做著解釋:「皇上,這是螺旋線膛炮,可以發射英人口中所說的12磅炮彈,能打出十里的射程。」
這一面,僧格林沁讓兵士打開了彈箱,皇帝走過去看看,炮彈的形狀是介乎於圓形炮彈與錐形炮彈之間,整體更短,後尾粗大,前端囫圇。像個放大的半截的橄欖,多於像一枚炮彈。
「裝填呢?能不能裝填一下看看?」
皇上有命,何來能不能之說?奕和僧格林沁指揮兵士取出一枚炮彈,拉開螺旋線膛炮的炮閂,將炮彈填了進去,然後飛快的關閉炮閂,再一次鵠立一旁。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這種火炮居然是從後裝填的這等軍械方面的知識他可謂一竅不通,不過最基本的一點他是懂的:從後裝填便是需要底火技術——英國人已經這麼先進了嗎?
看他有點發呆,旁的人不敢插話,現場安靜了下來。好一會兒的時候,皇帝笑著點點頭:「還有其他的火炮呢?都給朕介紹一番」
「是。」奕和僧格林沁在前引路,將另外的幾門臼炮和榴彈炮又給皇帝做了介紹。轉了一圈之後,眾人這才簇擁著皇帝到演武場台上的黃幄之中落座。
皇帝居中而坐,接過奕遞過來的單筒望遠鏡,湊在眼睛上向外看了看:「那幾個……是什麼啊?距離這裡有多遠?」
「回皇上,那幾處是事先準備好的炮靶。距離皇上所居之處,正好有四里地之遙。」
「你們和英國人商量過了嗎?用什麼炮來打?」
「是。臣等已經商議過了。分別用螺旋線膛炮、臼炮和榴彈炮各自發射一番,請皇上龍目御覽」
皇帝不置可否的一笑:「開始吧。」
「是」僧格林沁領命,下了演舞台,到下邊吩咐一聲,有炮手飛快的再一次裝填炮彈,待到掌旗的兵士揮動紅旗下達命令,立刻拉動炮閂,轟隆一聲大響,炮口冒出一團火光,帶著煙霧的炮彈在天空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遠遠的落了下來。
大約是測量的不是很精準,炮彈在距離炮靶還有點距離的地方落下,爆炸彈落地爆炸開來,皇帝用望遠鏡看得很清楚,落點處一大片的泥土被炮火犁得翻騰而起,炸出漫天的土霧
「好」皇帝用力一拍御座的扶手:「再發幾炮,多多的發射幾炮」
台下的兵士手中紅旗連續搖擺,炮手動作純熟的快速裝填,震耳欲聾的轟擊聲中,炮彈帶著劃破空氣的嘯叫飛出炮膛,密密麻麻的砸落在炮靶的周圍,有幾枚炮彈落在靶子上,靶子裡事先已經裝填了火藥和桐油,被引燃之後,立刻化作更大的炸點,濃煙伴隨著火光沖天而起,場面蔚為壯觀。
在場的眾人無不為人驚駭,真是沒有想到,英國人帶來的火炮竟然有這樣大的威力?如果可以安放幾門在大沽口炮台之上的話,就是四方蠻夷再有不臣之想的話,不用調動千軍萬馬,只憑這幾門火炮,就足以拒敵於國門之外了吧?
一時間便連賈禎這般於新政、和英夷相商購買武備之事從來不以為然的理學大家,也深為皇帝能夠有這樣一番先見之明而真誠的欽服起來,自然的,頌聖之言也就更加的出自肺腑了。
眾人由衷讚揚,情見乎辭,一無虛假,皇帝心中也很是得意:不管怎麼說,火炮的威力是有目共睹的,今天在這西苑的演武場中見到,將來通過口口相傳傳揚出去,總是可以堵住那些自以為『天朝無所不有,原不需與四方蠻夷互通有無』的呆子們的嘴巴了吧?
新式火炮演武完畢,又分別用臼炮和榴彈炮發射了一番,同樣是聲勢震天,引得台上台下眾人山呼萬歲無休無止。
待到演武場中安靜下來,炮火硝煙散盡,皇帝特准英國三家火炮公司來人到御前來,由奕引薦著,好言撫慰了幾句,傳旨下去之後各有封賞不提。然後又將這一次演武過程中負責操練士兵的將佐、兵士、炮手同樣大加賞齎,這都是應有之義,也不必細表。
在黃幄中休息了一會兒,皇帝左右看了看鵠立的眾臣:「恭王?」
「臣弟在。」
「這一次你的差事做的很好。不但朕滿意,將來火炮安放到海防前線,大可保我天朝海疆無虞,說起來,也都是你一番勞作之功呢」
「臣弟不敢邀天之功為己有。這都是皇上指授方略,臣弟不過是奉旨辦差,以供皇上驅走而已。」
皇帝搖頭一笑:「這話不對。」他說:「朕以公正之心待人,像你這般有功之臣,有豈能無賞?著賞恭親王雙眼花翎,加食親王雙俸一年。」
「臣弟謝皇上。」
「再有一事,」皇帝的表情變得逐漸嚴肅了起來,他說:「朕看過總署衙門上的摺子,像這等英人生產的火炮,每一門就要六千餘兩銀子,一百門就要六十萬,我大清海疆綿長,又要多少門這樣的火炮方敷使用?你們想過沒有?又要花費多少銀子?」
眾人猶如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剛才的熱情一掃而空。何汝霖站在人叢之中,忽然越眾而出,在御座前跪倒:「皇上所言極是。其實,臣心裡剛才也在想,與其花大價錢購買英人生產的火炮,不如將這些錢拿出來,交由我天朝武備司衙門,訪求四海之內之專才,建造我天朝自己的火炮一來,可以不用這樣大的花費,二來,臣以為,也可以不受英人挾制」
「何汝霖這番話說得有大道理。人有不如我有隻有我們天朝人自己研究出來的,才能夠留得住,抓得牢」皇帝毫不掩飾心中的讚賞,大聲為何汝霖的話擊節:「不過呢,我天朝人飽受聖人教化,這等槍、炮之類的奇技yin巧怕是很難比得上洋人。所以朕想,不如暫時購買英人的武備,在這其中,派人認真疏爬,仔細探究,不但要知其然,更加要知其所以然。待到那時,就可以甩開這些洋人老師,製造我天朝自己的武器。而且,要製造的比英國人的更好,威力更大,射程更遠」
說著話,他用手一指站立在一邊的閻敬銘:「閻敬銘?」
「臣在。」
「曾國藩丁憂之前給朕保薦了你,朕信得過曾國藩的眼光,也知道你為人耿介的德行。你以戶左掌管部務,此番又要研發、購買英夷火炮之物,花費很是不小啊。」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朕今天給你一項特權:購買英夷火炮及日後等務,凡是你認為不應該花的,錯非是朕當面給你口諭,其他的,任何人來,你就著人將他轟出去不用有半點客氣」
一句話出口,眾人個個色變,這樣的權利也太過龐大了一點了吧?這等於是把朝廷度支之權全數交到閻敬銘的手中了?
閻敬銘卻還是那麼一副百般不招人疼愛的樣子,上前一步在御案前跪倒:「臣明白了,臣也記下了。今後若有人以非是之辭到戶部來的話,臣就亂棒將其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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