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竹杖芒鞋?」
「確切的說,她是第一位,我是第二位,其實,那時我一直都對柒有一點點的疑惑,為什麼在那個小巷,我欲尋死時,她會出現,為什麼她要收留我這個亡命之徒,而她一個平凡的女孩兒,為何對章國公家眷有所了解,最後又委身於我這樣的窩囊廢,如果僅僅是因為碰巧遇到,或是同病相憐,或許我認為自己是在做一場大夢,但事實上,並不只是我在做夢,她也在做夢。」
……
……
……
門開一瞬,斗笠摘下,少女微笑。
徐緊張說道:「你為什麼要來?」
柒淡然說道:「你相信緣分嗎?」
徐愣了一下。
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揭開三年前的往事。
「緣分?」
少女輕輕撫摸染血的劍,
「是,這口劍是上天給予咱們相遇的緣分,雨夜中,我丟棄了它,發誓此生不再殺人,而你卻將它撿起,反抗命運。」
徐仿佛一瞬間回到那個冷殺行人的雨夜,想起了垃圾桶上的那口劍,想起了垂死的吳家小姐,想起了兩名陰謀者的面孔,以及那個安撫自己、自稱見證一切的少女。
她講了一個故事。
「很久以前,有個武道世家的少女,很愛做夢,夢裡有個白鬍子的神仙給了她一口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對短兵器的理解和操作,超乎常人,成了人人讚譽的天才。然而,巧合的是,那天她的父親也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失去了一口劍,他的劍道一日不如一日。」
「一天,少女把故事講給爸爸聽,微笑聽完這一切的父親為自己的失敗找到了一個理由,自己的女兒偷走了自己的劍道天賦,如果殺了她,我能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嗎?」
「就在當晚,少女還幻想著明天劍術大賽後,要不要去吃后街的豆沙包,一雙大手將她拖進深沉的噩夢裡,那時她僅僅八歲。」
「八歲,她殺了人,但她要繼續活下去,金主們看中她的年齡,資質,認為她是可供投資的商品,於是,她活了下來,殺了無數人,直到某一天,她佯裝死去,與一名忠心的老者相依為命,這才有了今日的柒。」
柒微笑道:「我是已死之人,卻幻想過常人的生活,那時,在你與兩名警察相互獵殺時,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與另一個孤獨之人,結婚生子,好像常人一般,白頭偕老,夢醒時,你活了下來,我認為那個人就是你,於是,我和你一起編織了另一場夢……」
說罷,少女將劍拋下,靠住徐的肩膀,戀戀不捨地看著自己的肚子,似乎正在暢想孩子的模樣,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
「現在是夢醒的時候啦,但我卻不願醒來。」
徐搖頭,眼中含淚。
「其實你根本不用來,你應該和爺爺一起在文生書店等我。」
柒眼巴巴地問道:「那你還會回來嗎?」
「我會一直活在你的心裡。」
柒倔強地說道:「但這是我們的夢,不是你一個人可以做主,一家四口永遠待在一起,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或許這個人世就是一座痛苦的牢籠。」
「那孩子呢?」
聽到這個問題,柒目光決絕,慘然一笑。
「我是個任性的母親,你走了,我也會跟著離去,徒留孩子受苦,不如讓孩子與咱們同去吧……」
徐只感覺自己沒有將她顧好,愧疚萬分,將柒抱緊,親吻她的額頭,說道:「何止是任性,簡直是自私,你平時比我冷靜,如今卻是瘋啦。」
柒含淚說道:「我本就是個瘋丫頭,不然也不會八歲就殺人,十二歲便不是活人,說起來,我真是笨,竟然會相信自己的夢,嫁給你。」
未聽到外面有動靜,徐將柒推開。
他抱過自己心愛的人,心中還有一絲念想。
「快走吧,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來不及啦。」
柒笑著,看著他的背影,跟著起身,抱住他的後背。
隨著遠處老人的怒吼聲傳來,柒知道,爺爺已經在路上等著他們。
徐閉目心痛。
「這又是何必呢?」
兩人耳鬢廝磨。
「其實爺爺並不是書店收養我的爺爺,而是我的老僕,收養我的爺爺早在你來之前就死了。」
徐點頭說道:「我知道。」
柒皺眉說道:「你這麼笨,怎麼會知道?」
徐想起自己初見爺爺時,柒瞪眼埋怨,嚇得爺爺敢忙後退,兩人那種如同主僕的親近感,就是真相。
不過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柒埋怨地看著他,說道:「不說算啦,一定是哪裡留下破綻。告訴你一個消息,在來看你之前,公公已經見過我啦。」
徐心中一驚。
「徐逸見過你?」
柒點點頭。
「是啊,公公帶了好多僕人去文生書店,他說,這是徐家嫡親長孫的孩子,要好好養育,還要接我回家。」
徐說道:「那你怎麼沒去?」
柒傻傻一笑。
「沒有,因為我……殺了他。」
……
……
……
「怎麼會?祖……祖父是這樣死的嗎?不對……祖父身手雖然不如父親,可也有武功在身,怎麼會那麼容易被大伯母殺掉?還有,大伯母為何要殺祖父。」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那時你大伯母靠在我的胸膛上,陣陣冷笑,看得我也是心裡發毛,至於她對徐逸出手,我只當她是認為孩子落在徐逸手裡,會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才會行事極端。不過徐逸一死,這一切都將要畫下句點。」
……
……
……
夜半,老人殞命,再無人聲。
大牢內,柒安穩地睡在徐的板床上,板床雖硬,但細嗅熟悉之人的味道,卻令她心神安定。
徐站在牢房門前,與一眾守衛對峙,面對熟悉的身形,他淡然說道:「你來了?」
甫經歷亡父之痛的徐道一收斂了父親的屍首,匆匆趕來,雙眼通紅,一言不發。
徐說道:「真是一場悲劇啊。」
面對大哥的淡然,徐道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從世家的角度上來講,眼前的兩人,一個是徐家的棄子,一個是為徐家孕育棄子的工具,以他徐家繼承人的身份本不該存有一絲同情。
可偏偏,他是一名警察,警察是黑暗中守衛光明的薪柴,他又怎麼能像父親一樣隨意算計身邊的至親?
徐知道弟弟心中的矛盾,說道:「你什麼也不必說,任何事情都該有一個結束,你或許是這齣悲劇的導火索,但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該付出代價的並不是你,你是有遠大前程的人,沒有他束縛你的腳步,儘管放手去做吧。」
「你希望我怎樣做?」
「做一個好官,至少是一個好警察,別再讓充滿算計的故事,發生在其他人的身邊。」
看著徐回身往牢房走去。
徐道一說道:「你們也許要在牢裡待十年,二十年,甚至可能馬上就死。」
徐背對徐道一,搖頭說道:「如果這座牢籠有值得你一生陪伴的人,那外面就算有金山銀山,又有什麼值得稀罕的呢?」
說罷,徐合上了牢門,這間牢房已經成為他們夫妻二人的新家。
徐坐在妻子的身旁,撫摸她的臉蛋。
「睡吧,睡吧,夢裡什麼都有,我會陪你一輩子。」
……
……
……
清晨,文生書店。
徐擦拭爺爺的靈位,而後又對著爺爺上了三柱清香。
一身警服的徐振華問道:「就這麼結局了嗎?」
徐轉身看向一臉懵逼的侄子,嘆了口氣,心想現在的男生似乎都比較喜歡大圓滿的結局。
「結束啦。」
徐振華說道:「聽你的口氣,應該是做回了良民,那後來的竹杖芒鞋又是怎麼回事?」
徐搔了搔夾雜白髮的右鬢。
「世道不平,總需要黑暗的正義,我雖是囚犯,也是殺手,更可以請假,去殺該殺之人,不然為什麼在某些人口中,我是個臭名昭著的人,但在某些人眼裡,我是個英雄。」
徐振華噘嘴,並不買賬。
「切,真沒意思。」
徐攤開手,說道:「那本區的巡警先生,你到底想聽什麼樣的故事?」
徐振華想了想,說道:「至少不是這種惡俗的,拿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亂燉的英雄故事。」
「那我就講一個陽光一點的吧,關於一名東瀛客人的故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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