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庶女姐姐 第59章詔獄

    被侍衛粗魯地擰住兩邊胳膊的時候黛水都沒緩過來，腦海里大片大片的空白，耳鳴，她被拖著從太后眼前經過，太后站了起來，眼睛裡仿佛有刀子，一片一片割下她的肉。

    太后實在想不到，一個即將成為孫兒枕邊人的女子，赫然便是追查多年的玄親王府餘孽！

    若不是東廠及時將這禍害揪出來，日後可如何是好，顧盼里...不，擁有赫連氏血液的「太子側妃」將在後宮掀起多大的風浪，近親又怎可成親！？

    太后越是往深了想，直想得頭皮都發麻，眼下太子被這小狐媚子迷了心竅，難保哪一日不被她謀害，到那時一切晚矣！大懿數百年基業完矣！

    「太后......」

    赫連薔臉上五顏六色，她的視線最後落在顧盼里微微髮捲的鬢角碎發上，直到她被拖了出去，她才又轉頭看向雙眼充血的太后娘娘，「您、您不要過於氣憤，仔細身子要緊......」

    消化顧盼里是玄親王府餘孽需要時間，赫連薔回想著適才和她的對話，到這會子方驚悟，原來顧盼里之所以有恃無恐，並非仗著太子疼寵，她從來是另有目的的。當初還是自己助她進宮，當真是養虎為患，今日卻是鹿意哥哥將真相說出，難道他們並非她以為的關係？

    她不免望向鹿意，他卻是神色平和，眸中泛不起一絲波瀾，恍似方才帶來這震天消息的人不是他。

    周身肅殺，叫人難以揣摩。

    赫連薔移開目光，她後知後覺地認識到，這許多年過去，大家都變了。尤其鹿意哥哥在經歷抄家滅族的大禍後，早已面目全非，他這樣對待顧盼里，她不信他對她一絲情感也無。

    是為了......立功麼？

    這樣的冷漠無情是骨子裡透出來的，這個男人，容顏依舊，卻再也不是從前春花秋月里紈絝無憂的少年公子了。

    有宮女進內收拾地上碎裂的瓷片，太后火氣大，順腳踹了過去，那宮人手掌扎進碎瓷里登時就出了血，連哼都沒敢哼一聲，垂首靜靜跪著，繼續收拾，只是愈加輕手輕腳。

    太后陰沉著臉，嘴角的紋路更顯深刻，冷冽的視線在室內尋睃一圈，道：「此事暫且不要張揚，免得傳入太子耳中。」她對孫兒瞭若指掌，怕他回京阻撓，沉吟了片刻，又道：「暗中派人盯著溫家，記住，勿要打草驚蛇。」

    鹿意道是，太后掃了他一眼，見他行事穩重頗為可靠，又是此番揪出玄親王府毒瘤的功臣，忽然便記起一事，面上奇異地柔和起來，「恭王世子幾次三番向朝廷上書求娶昇平公主，哀家前日裡同皇帝商量過了，此事可准了，再延下去，沒的叫他們以為咱們拿喬。」

    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赫連薔不明所以，太后像是才發現她的存在，揮揮手叫她退下了。

    鹿意低垂的眼眸里掠過一線流光，稍縱即逝，聽得太后緩緩說道：「我思量著，送親人選需得是妥當可靠之人，一路上路途遙遠，陸簡，你是陸薰一手帶出來的，哀家信得過你。」

    ......

    鹿意走出儲秀宮，他負手抬頭，天穹里如同蒙了張灰濛濛的油紙，烏雲聚集，不一時果然下起雨來。

    小太監們抬來轎輦，侯在一邊的土行孫也挨了過來，他猶疑不定，提著小心道：「適才我見顧姑娘被咱們的人帶走了......」

    詔獄，那地方，從來沒有人能活著出來。

    鹿意沒有坐轎子，他從土行孫手裡接過黃櫨傘，雨聲噼噼啪啪打在傘面，寒風吹得衣袂嘩嘩作響。「那是她眼下該去的地方。」他說道，抬步不疾不徐向前。

    土行孫不懂了，他不是個傻的，大人喜歡顧姑娘他能瞧不出來麼？

    只不過前面顧姑娘陡然入了太子的眼，他還暗中替大人不忿來著，這會子聽見這話，心裡癢起來，但窺見大人神色不愉，便轉而恭喜道：「大人此番在太后娘娘跟前立了功了，不管怎麼說，玄親王餘孽是朝廷的一塊心病，老太后和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抓出來也好，大人得太后娘娘賞識，護送昇平公主下嫁去番地，多少人盼不來的好差事......」

    鹿意忽的提唇輕笑，看了他一眼，土行孫被看得身上毛毛的，不曉得自己哪裡說錯了，遂閉了口，一路上裝啞巴。

    「你可知，恭王妃的母家？」

    直到聽見大人發問他才轉了轉眼珠子，抖機靈似的道：「要說那恭王妃也是運氣，遠在番地，當初英國公府滿門抄斬，連幾個高官家中嫁為人婦的鹿氏女子都被牽連丟了性命，恭王妃身為英國公的親妹妹，卻是因恭王庇護，安然無恙。」他說著一頓，奇道：「大人怎的想起這一茬？」

    雨聲更響了，鹿意吸了一口濕氣氤氳的空氣，心中潮濕，說話聲也仿佛濕漉漉的，「將見故人，我心中歡喜。」

    「故人？」誰，恭王妃？

    土行孫不敢多問，只覺得大人哪裡不一樣了，說不上來。

    ***

    詔獄終年陰暗潮濕，說得得趣些，盛暑可作避暑「勝地」，寒冬麼，卻是一座能凍死人的冰山。

    地下三層末端的牢房裡，老鼠都凍得不見蹤影，黛水身上的華服都被脫去了，此刻只著一件單薄的粗麻白色囚服，不知來向的冷風在空氣中流竄，牆上火光時大時小，陰影從四面八方吞噬而來。

    兩天了，黛水滴水未進，只是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裡，她沒有瑟瑟發抖，手指腳趾早凍得沒了知覺，儼然一具沒有溫度的木偶。

    對面不知關的什麼人，早上被提出去抽了一頓鞭子，午間送飯時被發現死了。

    黛水抬了抬眼，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她起初不理解鹿意背叛自己說出了她的秘密，在這裡枯坐了兩日，慢慢了悟了。她不怪他，鹿意比起她來，才是真正為了復仇不擇手段。

    他做了對的事，把她暴露出來，他立功，想必日後事事順遂。

    人餓到一定程度便不知道餓的滋味了，黛水聽見牢門上鐵鏈的聲響，才抬起頭，下一刻就被兩名差役提了起來，他們要帶她出去拷問。

    她腳踝上有鏈條，走起路來十分吃力，其中一個差役像是不耐煩，掄起一鞭子抽在黛水的背上，她痛得咬住了唇，腳下趔趄險些栽倒。

    那兩人哈哈大笑起來，黛水的頭髮遮住了臉頰，她咬了咬牙，繼續往前走。

    負責審問的是東廠的人，此事錦衣衛插.不進手，全權有東廠把持。黛水被固定在一個十字木架上，兩手綁在兩邊，她腦袋裡昏昏沉沉，聽不分明審問官都問了自己什麼，誠然，她一心求死，也什麼都不會答。

    一桶涼水猛然兜頭潑下，黛水蜷起腳尖，後背上被抽到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集中精神抬起頭，下巴突然被人捏住，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湊了過來。

    「長得不錯啊，」這人一嘴的臭氣，拱著嘴在她臉頰脖頸邊沿嗅了嗅，言語粗俗不堪，「嘖！要不是身份特殊上頭有交待，老子恨不得立馬就脫褲子——」

    他在她耳邊吹了吹氣，淫.笑著說：「老子想干.死你。」

    周圍幾個差役鬨笑起來，這裡頭的女囚犯，哪個能活著出去，怎麼玩都沒人管，弄死了大不了一卷蓆子卷了扔到亂葬崗去。

    黛水到這時才感覺到了害怕，她不怕死，也做好了被拷打的準備，可是......她把身體向後靠，全身冰冷，連心都沒了溫度，眼前的豬頭臉是她見過的最最噁心的臉，她偏過頭，幾乎要乾嘔。

    黛水是在溫府千金小姐一樣養大的，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她的世界再醜惡也不過是內宅里的一點腌臢事，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這般噁心粗鄙的話語。

    有一霎那她甚至錯愕，她不知道這個世界還可以這樣不堪。

    有差役撩起了女囚臉上所有的頭髮，呼吸漸漸重了起來，他大抵沒見過生得如此漂亮的女人，眼睛都看直了，回頭啐了口道：「可惜！難得有這樣好的貨色，能看不能動！」

    「這有何難？」先頭那頭頭模樣的人手落在了黛水顫顫發抖的肩頭，笑道：「叫她回答問題，一題不答，便脫她一件衣服。」

    眾人視線在女囚身上掃了掃，至多兩件，一時又鬨笑起來。

    黛水懵了，兩手在木架上使勁扭動，前方卻有人問道：「說，你可有同黨，他們此刻都在何處？可在京中？」

    「......沒有，只有我一個。」黛水不敢不答，兩手沒有停止攪動，看在一群虎狼眼裡不過是無謂的掙扎。

    「老子不信！」那頭頭又開口了，他「次啦」將她領口撕去了一塊，頓時白皙無暇的肩頭和鎖骨暴露在空氣里，「落到如今這份兒上，可要說實話，否則，不要怪兄弟們不知道憐、香、惜、玉。」

    他說著，獰笑間再次伸手過來——

    「滾開...！滾滾滾滾滾！我沒有說謊......！」黛水退無可退，用力閉上了眼睛，原來這便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忽然間，她面前掠過一陣風，有重物墜地的聲響，須臾一陣血腥氣味在鼻端瀰漫開來。

    「不怕，沒事了。」

    一道溫柔卻克制的聲線響在耳畔，她只覺綁在腕上的繩子鬆了，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黛水睜開眼，入目恰好是那頭頭被砍斷的四肢和頭顱滾落的所在，她尖叫一聲，一頭撲回了這個懷抱里，他把瑟瑟發抖的她攏得更緊，袖襴完全裹住了懷中弱不禁風的身體，下巴輕輕放在她頭頂，安撫著道：「沒事了，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不怕不怕，沒事了......」

    她一怔，這時才聽出他是誰。

    強撐的精神一下子就崩潰了，黛水拼命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她對他又捶又打，涕淚交加，「你還來做什麼！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不是你送我來送死的麼！我就快死了，我完了，你滿意了——」

    「......說什麼胡話？我愛你，怎麼會害你。」

    鹿意嗓音低啞，他撫摸她的長髮，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盼理，大懿的統治快到頭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赫連氏的江山送給你，你高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