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糾 第46章霸王硬上弓

    子清和晏娥嚇得睜大了眼睛,一會兒看那醫官，一會兒又看吳糾，想要確認這件事情到是什麼樣子的，若真是他們想像的樣……

    不，他們不敢想像,只要這麼一想,頓時會覺得後背發/麻,全身都是冷汗，如今大婚在即，這可是關係到周天子、齊國和魯國,三個大國的大事兒,真出了點差池,誰的臉面好看？

    吳糾低著頭,等著那瑟瑟發/抖的醫官回話，醫官一咬牙,似乎打算死扛下來，顫/抖的聲音說：「小臣……小臣真的什麼也不知道,這藥……這藥是賤婢弄的,小臣怎麼也不知道變成了這樣,肯定是有人要陷害小臣。」

    吳糾一笑，說：「你這人，還當真有趣。」

    醫官不明白吳糾的態度，一會兒冷目，一會兒又笑的，只好顫/抖地說：「公子，饒過小臣罷……饒過小臣罷！」

    吳糾笑眯眯的說：「這幾天我聽到很多人求我饒過他，上次是什麼事兒來著？哦對了，有人嚼舌/頭根子，於是本公子打算扒掉他的舌/頭，挖下他的眼睛，抽/了他的手腳筋……」

    吳糾每說一句，那醫官顫/抖一下，最後全身發/抖，一臉慘然的看著吳糾。

    吳糾笑著繼續說：「不過最後那人還好好的活著，原因是他說了實話，醫師，你是周天子的人，按理說我不好動你，畢竟要賣周天子一些面子，但是……」

    吳糾話鋒一轉，頓時冷冷一笑，幽幽的說：「若是我想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挖你的眼睛拔你的舌/頭，也有一千種一萬種法子不是麼？你不承認這是什麼藥？好嘛，那衝著你端錯了藥給王女喝這一點，居心叵測，狼子野心，沒準還受了賊人指使，故意要加害王女，實在罪該萬死！子清，把醫師拉出去……車裂罷。」

    那醫官聽著吳糾這麼一番話，頓時已經不會打抖了，因為打抖的動作已經連成了一片，只是冷汗熱汗一起往下/流，嘴唇慘白，眼神使勁晃動，連聲說：「公子饒命！公子饒命……這……這不是□□啊，都是滋補的藥材，絕不是□□啊，小臣也沒有賊人指使，真的……真的沒有……」

    吳糾笑了一聲，說：「拉走罷。」

    子清立刻說：「是。」

    他說著，一把將跪在地上的醫官抓起來，那醫官竟然被一個少年一下拽了起來，還想要掙扎，子清動作很凌厲，「啪」的踹在他膝蓋彎上，醫官頓時沒了勁兒，根本不能反/抗。

    晏娥嚇得不行，這事兒事關重大，也不敢插嘴，是她這兩年在宮裡不曾見過的，以前晏娥只是洗洗衣裳，擦擦桌子，做做苦力而已，如今清閒了，卻覺得如此嚇人。

    醫官被子清拽著走，嚇得哆嗦著說：「公子……公子……我……我……小臣說實話！小臣說實話！」

    吳糾這樣一聽，才笑著說：「早些說不好了？害的本公子浪費那麼多口舌，實在該死。」

    子清一聽，連忙又把醫官拽回來，又在他膝蓋彎上一踹，那醫官「哎呦」一聲，直接跪倒在地上，連連向吳糾磕頭，哭訴說：「小臣也是迫不得已！小臣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啊！小臣跟隨王女來到齊國，本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誰知……誰知經會發生這樣的事兒！」

    原來那醫官，早知道了一件秘密，這事兒還要從時水邊上說起。

    那時候王女與吳糾找茬，責怪他沒有半夜來相會，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上路時機，其實王女也不是單純的只是拖延時機，而是她的確不太舒服，覺得心口發堵，脾氣不好，吃不下東西，睡覺還盜汗，早上又醒不過來。

    如此以往，王女的脾氣更差了，再加上齊侯給她臉子看，王女更不舒服，在路上的時候，吃到魚會覺得腥，禽類會覺得臊，肉會覺得油，吃酸的，還有嘔吐，那都是王姬其實已經懷/孕的徵兆。

    王姬懷/孕的徵兆其實已經比較明顯了，再加上車馬勞頓，自然吐得厲害，但是偏生他們這一隊人里，都是大老/爺們兒，也沒有一個「當爹」的知道懷/孕到底是什麼症狀。

    吳糾不用說了，他上輩子都沒有女朋友，只是聽別人說懷/孕會吐，脾氣暴躁等等。

    別以為齊侯是個「當爹」的，上輩子齊侯一共十個兒子，女兒都不計其數，但是他根本不是個稱職的「爹」，因為在古代，女子生孩子的時候如果被人看到是晦氣的，女人的天葵也是髒血，所以作為國君的齊侯是要避諱的，再加上齊侯本身也沒關注過這個，所以自然不知道懷/孕的女子到底是個什麼反應。

    算當時那些妾夫人懷/孕了，但是誰敢在齊侯面前吐？誰敢給齊侯脾氣受？全都不敢的，所以說別看齊侯當過爹，但是他根本沒有經驗。

    更別說公孫隰朋召忽東郭牙等等了，連年紀最大的鮑叔牙和管仲，也因為為齊國的事情奔波勞累，還沒來得及安家呢。

    至於易牙，他的兒子乃是友人的棄子，小荻兒的母親都是編纂出來的，所以易牙也不知道女子懷/孕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正好趕上車馬勞頓，王姬又吃了一大堆水果，大家還以為是王姬被搖吐了。

    當時王姬吐了，把隨行醫官找過去了，王姬不讓齊國醫官看病，大鬧大嚷的，後來是周國隨行醫官給王女看的病。

    當時……

    因為他們說的是機/密的事情，所以吳糾特意讓子清和晏娥把醫官給帶到隱蔽的地方慢慢說。

    醫官嚇得哆嗦著說：「當時……當時小臣嚇壞了，但是一想，根本不對，王女怎麼可能會身懷六甲，以為是小臣才疏學淺，診斷錯了，只是開了一些健脾的湯藥。」

    在周禮中，雖然已經有明確的醫師體/系記載，甚至連獸醫都有記載，分工十分明確，從外傷的骨折，到腹瀉發/熱都有各種醫師分工，但是這個時代連黃帝內經和神農本草都沒有整理出來，其實醫學發展還是相當落後的。

    別說是東周時代了，在現代，如果不憑藉高科技的醫學技術做檢/查，只是單純的把脈，看舌苔，看臉色等等，是很難辨別出，到底有沒有真的懷/孕的。

    雖然隨行的醫官是周國的上上等醫官，何謂是上上等醫官？每年醫師都要有考核考/試，在考/試中，如果全部確診，沒有遺漏，便是上上等醫師，若是有十分之一沒能確診，會被降一級，要求是相當嚴格的。

    但是醫官說：「小臣當時根本不敢想王女身懷六甲，立刻打消了自己的考慮，後來……後來到了齊國境內……」

    後來到了臨淄城之後，醫官又被叫去了，這回不同了，王姬已經懷/孕兩個月有餘，雖然肚子還沒有顯形，再加上王姬身材本身纖細，所以根本看不出來什麼。

    但是這回醫官是給王姬確診了，的確身懷六甲，決計錯不了了。

    當時醫官嚇毀了，沒想過這事兒會變成這樣，若這孩子是王姬和公子無虧婚前的行為也能說是大喜臨門，然而……

    然而這不是，公子無虧一共見過王姬兩面，都是規規矩矩的，連個小手指都沒碰到。

    王女聽說自己懷/孕了，第一次有些驚訝，他身邊的寺人連忙安慰她，那時候醫官覺得很奇怪了。

    後來王女讓醫官給她開一些安胎藥，醫官嚇得都懵了，不是應該打胎嗎？趕緊把孩子打了，兩個月有餘，再不打危險了，一來是因為肚子要顯形，瞞不住旁人，二來是胎兒越大打起來對身/子越不好。

    醫官想要王女把孩子打掉，但是王女似乎根本沒想，那寺人還一個勁兒的安慰王女，嚇得醫官六神無主，再加上王女的威脅，醫官什麼都不敢說，只好去配安胎藥。

    之後王女又叫了醫官幾次，接風宴上王女突然嚇得昏/厥，其實和懷/孕也有一些關係，畢竟王女懷/孕的孕吐反應很大，不像有些女子，只是清晨吐一回，吃飯的時候還挺香，王女的脾胃不好，自然吐得厲害，總之吐又受到了驚嚇，一下昏/厥了過去。

    醫官所幸破罐子破摔的說：「小臣……小臣又被叫過去給王女醫病，開了一些健脾的湯藥，後來……後來小臣聽說，王女又哭又鬧，以死相逼，非要把那個寺人要回來，沒成想齊公放人了，那天小臣正好去送趟藥，敲門沒有人應，打算先離開的，結果……結果……」

    吳糾聽他吞吞吐吐，說：「結果什麼？」

    醫官顫/抖地說：「結果王女身邊兒的那個寺人，竟然不是閹人！」

    之前也說過，這年頭的寺人，並非全都是閹人，其中大部分的確是閹人，也有正常的男子，但是，在王女身邊服侍的寺人，絕對都是閹人，尤其王女還沒有出嫁。

    醫官嚇壞了，因為他聽見屋子裡宣/**的聲音，一個是王姬，另外一個是那個寺人，醫官頓時明白了，他之前覺得那寺人有些奇怪，王女懷/孕，誰都應該勸她打掉，這是唯一的補救機會，但是那寺人卻安慰王女，讓王女喝安胎藥。

    再加上王女似乎特別重視那寺人，果不其然，醫官聽到兩個人宣/**的聲音，當時醫官嚇的跑了。

    醫官叩頭說：「公子饒了小臣罷！小臣只是區區一個醫師，真的無從選擇，只是想討口生活，不知怎麼討到了劍刃兒上，求公子可憐小臣。」

    吳糾聽了醫官的話，眯著眼睛，心中似乎已經有了計較，這圉人犖還挺有些本事的，王女和他私通，還懷了他的孩子不想打掉，哀姜也和他歡好，還送給圉人犖一方自己的手帕，怕是定情信物。

    吳糾笑了一聲，說：「既然你已經說實話了，公子便告訴你一個，可以活命的法子。」

    那醫官頓時睜大眼睛，連連磕頭，說：「謝公子！謝公子！」

    吳糾說：「別忙和謝我，還要看你自己怎麼做。」

    醫官連聲說：「請公子示下！全聽公子吩咐。」

    吳糾笑著說：「那好，你一會兒從這兒出去，當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也沒見過我，還是老老實實的給王女去送藥，她要安胎，你幫她安胎。」

    「這……」

    醫官說：「小臣不敢，小臣不敢！」

    吳糾說：「有何不敢？隨後我用的到你的時候，會讓子清來找你，聽懂了麼？」

    醫官不知吳糾要做什麼，但是只管磕頭說：「聽懂了！聽懂了！謝公子不殺之恩，謝公子。」

    吳糾說：「快些離開罷，給王女去送藥。」

    醫官趕緊端著藥離開了，這一離開，子清和晏娥才露/出一絲害怕的神色。

    只有半個月便即是公子無虧的大婚之日，吳糾想了想，公子無虧這人，目前為止和自己的關係也是不錯的，接風宴上還替自己解了圍，那定然要幫他一幫的。

    吳糾又想著，這王姬按理來說本是齊侯的女人，這齊侯到底戴了多少頂綠帽子，恐怕已經頭頂草原了罷？別說公子糾不是先公的親兒子了，恐怕齊侯的那些兒子裡面，也不知幾個是「外來物種」……

    吳糾不得不感慨一下，這個時代還是很開放的，異常彪悍，並不像後世那般，女子出軌要侵豬籠，文姜是個典範，還活得好好兒的，雖然文姜讓齊國和魯國都感覺蒙/羞，但是文姜依然是魯國的太后，相當於魯國的「攝政王」，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離大婚只有不足半月，王姬的喜服被趕製了出來，幾個宮女托著喜服請王姬試穿，這個時候王姬的肚子已經快三個月了，慢慢有些顯形，穿上喜服之後，一系帶子會覺得憋氣，腹痛，王姬又發了一頓火兒。

    吳糾聽說了這個事兒，不由得笑起來，說：「這王姬，還真不是一般被驕縱了，自己心裡有虧，還不低調一些，恨不得滿城嚷嚷。」

    王姬懷/孕總是嘔吐，極其喜歡食酸，之前吃過吳糾做的糖葫蘆之後，異常喜歡吃這個，外面兒甜甜的，裡面兒卻是清香爽口，酸味也濃郁，特別開胃。

    雖然山楂可以開胃健脾，普通人吃了百利而無一害，但是對於王姬這個孕婦來說，酸味在中醫上是主收斂的一種味道，在西醫上也也有證明會刺/激子/宮收縮，如果吃多了，很容易導致流/產。

    王姬身/體又不好，又不太注意，吳糾也算是煞費苦心了，一方面不能讓她的孩子保的太好，一方面又不能讓她的孩子直接掉了，若是這樣，那一切可都功虧一簣了。

    吳糾這天監/督膳夫們做了糖葫蘆，從膳房/中/出來，結果沒走多遠，看到有人站在那裡說話，那人一身暗紅色衣裳，不用仔細看都知道，是易牙。

    今兒正趕上易牙休息，膳夫們也是有假期的，所以易牙並不在膳房裡，還以為會在房間休息，沒想到在這邊。

    再仔細一看，看到還有人，原來是大司行的公孫隰朋，不知道兩個人在說什麼話，公孫隰朋身材高大，彎下腰來，似乎在替易牙將頭上的落花撣下，然後兩人在說什麼，離得遠也聽不清楚。

    公孫隰朋身為大司行，其實也挺忙的，不過他今天和易牙巧遇了，也不算是巧遇，正好易牙做了一些點心，送給公孫隰朋吃。

    公孫隰朋一聽，非常高興，畢竟他心裡是喜歡易牙的，兩個人站在那裡說了一會兒話，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公孫隰朋感覺自己談判的時候嘴巴也不笨，但是一到這個時候……

    兩個人相顧無言，一時還有些冷場，公孫隰朋實在尷尬，準備告辭離開了，不過這個時候看到又花瓣飄落在易牙的黑髮上，特別明顯。

    公孫隰朋讓他別動，自己幫他撣下來，公孫隰朋其實是好心，也沒想其他的，稍微彎下腰來撣花瓣，兩個人明顯有身/體接/觸。

    公孫隰朋仔細一看易牙，便看得有些呆了，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易牙容貌美艷，清麗於常人，看的公孫隰朋心跳加速。

    在公孫隰朋愣神的時候，易牙一轉頭，想問他撣掉了沒有，結果公孫隰朋的嘴唇刷在了易牙的臉頰上，兩個人都是一愣。

    公孫隰朋心跳更是快了，竟然慢慢低下頭來，一切鬼使神差一般，易牙沒有躲開，反而慢慢閉上了眼睛，兩人的嘴唇差一點點碰在一起的時候，突聽身後「踏踏踏」的腳步聲。

    吳糾不知道那兩人在幹什麼，見到公孫隰朋，正好有事兒找他，快速迎上，還笑著說：「大司行！」

    公孫隰朋險些給嚇著了，連忙和易牙拉開距離，始終兩個人也沒有親上。

    易牙倒是比較冷靜，對吳糾說：「拜見公子。」

    吳糾看到他手裡的點心，說：「這是開小灶呢？」

    公孫隰朋一聽，更是不淡定了，忙搖手說：「不是不是，公子喜歡的，公子也吃。」

    吳糾不知公孫隰朋緊張什麼，只是說：「其實糾想請大司行說點公事。」

    公孫隰朋一聽，正色起來，說：「那公子請，我們去議事堂。」

    易牙也不便打擾他們，告辭離開了。

    公孫隰朋和吳糾兩個人進了議事堂，吳糾還特意把所有的寺人都遣走了，這才從懷中摸出一方手帕來。

    公孫隰朋一看，頓時不好意思了，說：「這……」

    這顯然是姑娘家的手帕，因為聞起來香噴噴，看起來軟/綿綿，滑溜溜，看一眼真是褻/瀆。

    吳糾拽著手帕的一個小角，將手帕「嘩啦」一聲展開，說：「大司行不必避諱，可否幫忙看看這手帕的質地。」

    大司行是外/交/官/員，公孫隰朋是最懂得各國行情的一個人，他從入朝開始，參加過大大小小的談判，遊走在各國之中，可以說是個很好的外/交/官，見識也很多。

    公孫隰朋剛開始還有些遲疑，但是仔細看到那手帕的時候，頓時一震，表情更加肅殺了，連忙雙手將那手帕接過去，反覆的看著，還用手指輕輕捏著手帕，似乎在感受那質地。

    手帕一翻過來，角落寫著一個字，雖然這個字複雜，但是公孫隰朋是認得的。

    公孫隰朋震/驚的說：「哀？這……這手帕是……」

    雖然公孫隰朋沒有說出來，但是吳糾知道，他肯定已經知道這手帕是誰的了，點了點頭。

    公孫隰朋的表情更加肅殺了，左右看了一眼，這才低聲說：「公子……這事兒大了，這手帕大有來頭！這手帕是如何得到的？」

    吳糾如實的和公孫隰朋說了手帕的來源，是哀姜送給圉人犖的定情信物，不過被吳糾給撿走了。

    吳糾說：「這手帕的質地是魯縞，但是精緻絕倫，並非一般魯縞。」

    公孫隰朋一聽，更是臉色難看，低聲說：「的確並非一般魯縞，隰朋曾經出使過魯國，有幸見過，這種魯縞，是禁止販賣出魯國的，而且市面上，平頭百/姓都買不到，因為這種精美的魯縞，是專門進貢給魯國貴/族使用的，絕對不會流向其他地方。」

    他這話一出，吳糾和公孫隰朋都沉默了，議事堂里他們兩個人，一瞬間死寂沉沉的，吳糾漸漸發現，這個事兒似乎真的變大了，雖然是一放手帕，但是變得好像有些不可收拾起來……

    吳糾心事重重的從議事堂出來，臉色不是很好，有一些事情在他腦海中盤旋來盤旋去，仿佛都連在了一起，吳糾感覺自己發現了一些秘密，而且事情趕事情，這事情和王姬懷/孕的事情又扎在一起。

    吳糾心裡有些煩，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子清和晏娥正在給吳糾布善，見他回來，晏娥歡快的說：「公子，午膳好了！」

    吳糾心事重重，坐下來看著午膳發呆，沒有動筷子的樣子，揮手說：「你們吃罷，我還不餓。」

    子清和晏娥都有些發懵，子清說：「公子，出什麼事兒了麼？」

    吳糾點了點頭，晏娥說：「這可不行，公子身/子本身弱，不能不吃飯的。」

    吳糾說：「這許多事兒，扎在一起，實在難理的厲害，都打成了死結。」

    晏娥一聽，有些奇怪的說：「這好辦呢，打成了一個死結，那把死結一下割掉不好了？」

    吳糾一聽，猛地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晏娥，晏娥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畢竟她可是真的不懂什麼大事兒的。

    聽吳糾突然說：「你說的對。」

    子清和晏娥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說了什麼，吳糾說什麼對？

    吳糾卻被晏娥的這一句話給點破了思路，他本身覺得，哀姜的事情和王姬的事情，是兩個事情，正好扎在了一起，哪個更急迫一些，吳糾實在不好分辨，都是天大的事兒，都非常急迫。

    然而經過晏娥這麼一提點，既然兩個事情扎在一起，打成了死結，現先決哪個事情都不對，那麼一併都給剪斷，一把連根剪！

    吳糾眯了眯眼睛，突然說：「子清來，你替我辦件事兒。」

    子清一聽，連忙說：「是，公子。」

    公子無虧大婚的日子臨近了，最後一次試穿喜服，公子無虧一身喜服，看起來英俊又清秀，四指寬的腰帶系在腰上，顯得腰身挺拔修/長，公子昭坐在一邊兒看著大哥/哥換衣服，從沒見過大哥/哥這麼好看過。

    以前大哥/哥穿的很樸素，不像二哥/哥那般穿金戴金的，也不佩戴任何配飾，如今這麼一穿，實在好看，但是公子昭有些不開心。

    坐在蓆子上，托著自己的小肉腮幫子，盯著大哥/哥換衣服。

    公子無虧換好了衣裳，看到弟/弟托著腮幫子，嘟著小肉嘴，不知在幹什麼，走過去，笑著說：「來昭兒，看看哥/哥這衣裳可以麼？」

    公子昭點了點頭，坐在公子無虧懷裡。

    公子無虧見他不說話，笑著捏了一下他的鼻頭，公子昭連忙捂住自己鼻子，說：「哥/哥不要捏，都給我捏塌了。」

    公子無虧被他逗笑了，說：「怎麼，昭兒長大了，也講究這些了？」

    公子昭說：「昭兒本身是男子漢了，昭兒還會照顧荻兒弟/弟和甯戚弟/弟呢。」

    公子無虧揉了揉他的頭髮，笑著說：「那昭兒這麼厲害，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公子昭像模像樣的嘆氣說：「因為大哥/哥要成婚了，可是昭兒不喜歡新嫂/嫂。」

    公子無虧笑著說：「好了昭兒，哥/哥保證，成婚之後也會最照顧我家昭兒，好不好？」

    說著還捏了捏公子昭的小/臉蛋。

    公子昭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看了一眼公子無虧，抿了抿薄薄的小/嘴巴，說：「哥/哥看不起昭兒，還是覺得昭兒是小娃娃，昭兒說的不是這件事兒。」

    公子無虧一見，頓時又有些想笑，說：「哪能呢？我家昭兒是最厲害的，哥/哥怎麼能看不起你，那你說，為了什麼事兒不開心？」

    公子昭抬起眼睛看著公子無虧，注視了一會兒，雖然只是一小會兒，但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還有略微狹長的眼睛，都看的公子無虧心中一跳。

    雖然昭兒年紀還小，但是十分懂事兒，公子無虧知道他要和自己說的事情，恐怕很正經。

    公子昭想了想，終於開口說：「哥/哥，昭兒那天看見王女在花園中遊覽，本想上去和新嫂/嫂打個招呼，拜個禮，但是昭兒卻看到……王女和他身邊的寺人，是那日接風宴上行刺君的寺人犖抱在一起，而且……而且還在做不恥的事情。」

    公子無虧一聽，頓時睜大了眼睛，說：「你親眼看到的？」

    公子昭低下頭來，點了點頭，說：「看的真真切切，所以昭兒才說，昭兒不喜歡這個新嫂/嫂，並不是在向哥/哥撒嬌耍賴。」

    公子無虧沒有說話，一時間房間裡有些沉默，身上的喜服格外扎眼，過了良久，公子無虧才笑了一聲，將公子昭摟在懷裡，低聲說：「哥/哥錯看昭兒了，哥/哥不好，哥/哥道歉好麼？」

    公子昭伸手摟住公子無虧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小大人兒一樣的口氣說：「昭兒不要哥/哥道歉，哥/哥你也別難過。」

    公子無虧眯了眯眼睛，說：「哥/哥自然不會為了那種人難過，倒是昭兒這麼乖，這麼懂事兒，又這麼向著哥/哥，哥/哥歡心的不得了。」

    公子昭把小/臉埋在公子無虧的脖子上，說：「哥/哥待昭兒，比母親待昭兒還要好上千倍，昭兒一直會如此向著哥/哥的，決不食言。」

    公子無虧聽昭兒還起誓上了，頓時被逗笑了，剛才眼中那一抹狠戾也遮掩了起來……

    周天子嫁王女，齊侯長子娶夫人，這事情可以說是轟動全國的，畢竟齊國已經很強大了，如今又受到了周天子的庇護，再加上同樣強大的魯國做主婚使，可謂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少諸侯國都在擔心，齊國經過這樣一件事情，必將快速強大起來，到時候也是個隱患。

    雖然這麼擔心，但是為了表達對周天子的敬意，很多諸侯國還是派來了使臣，給齊國送來賀禮。

    一時之間，臨淄城城門之下人流穿梭不息，繁榮異常，景象何其壯觀。

    今日便是公子無虧迎娶周天子王女的大婚之日，齊宮中也忙的團團轉，一時張燈結彩，宮中也是喜慶繁華的模樣，每個人都忙碌著。

    不過這個時候只有兩個人最不忙碌，一個人自然是吳糾，吳糾早已把一切事情都準備好了，而且還準備了一把利刃，準備著一刀下去，砍掉這個死結。

    而另外一個不忙碌的人，其實是這次的新郎官公子無虧。

    公子無虧反而像是個局外人似的，寺人三請四請請他穿喜服，公子無虧都不緊不慢，仿佛成婚的並不是他一樣。

    經過這半個月，王姬的身孕已經三個月有餘，身/子也顯露了出來，之前半個月量的衣服已經三改四改，改了無數次，每一次都不合穿，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大不少，尤其是腰身，而且系腰帶王姬會說憋氣等等。

    直到大婚的前兩日，王姬終於試好了喜服，這可累壞了趕製喜服的宮人。

    齊宮的大殿上，已經布置妥當，滿朝文武，還有各國使臣全都前來觀禮，宴席也準備妥當，新人還沒有到來，各國使臣們已經開始舉酒迂迴，這麼大好的機會，絕對要和其他使臣套套近乎才行。

    眾人沉浸在喜氣之中，很快聽到有人通報，說是齊國國女姜到。

    卿大夫和各國使臣都聽說了，齊國親封的國女是齊襄公之女，也是如今齊侯的大哥諸兒唯一的女兒，這個女子起初不顯山不露山，但是自從被/封了國女之後，頓時名揚四海了。

    聽說她美艷絕塵，絕對沒人能出其右，知書達理，歌舞雙絕，沒有一點兒能挑出毛病的，如今十五歲，正是婚配的年紀。

    所以這回各國使臣前來，還有一個目的，那是向齊國說親，都想通/過哀姜的婚事，同齊國搭上一些姻親關係。

    如此一來，哀姜款款步入大殿之後，一下變成了眾人的焦點。

    其實一開始很多人都以為哀姜的名頭，不過像是王姬一樣，是給吹捧起來的，沒想到這一見面，當真百聞不如一見，美得仿佛是仙女，絕無僅有！

    哀姜的姿態動人，享受著眾星捧月的簇擁感，慢慢向大殿走去。

    吳糾已經在殿上了，哀姜看到他，仿佛是一隻高傲的天鵝看到了醜小鴨，都不帶搭理吳糾的，從他身邊直接走過去了。

    吳糾挑了挑眉，只是對身後的子清和晏娥說：「等著看好戲罷，好戲要開場了。」

    晏娥算是新人，不知道好戲是什麼意思，還在往外看，以為祭祀的人過來了，子清無奈的搖搖頭。

    在晏娥伸著脖子，想要看祭祀戲的時候，有寺人高聲通報，齊侯來了。

    齊侯一身黑色朝袍，身材高大挺拔，腰挎寶劍，款款從殿外走來，不只是長相英俊，整個人也頗有一國之君的氣勢。

    齊侯走進來，卿大夫門下拜作禮，各國外臣躬身作禮，齊侯在眾人的注目下走進來，笑著說：「今日是大喜日，諸位不必拘禮。」

    眾人這才平身起來，還未開宴，新人也沒有到，婚禮儀式也沒開始，齊侯先舉杯，客套的敬了遠道而來的各國使臣一杯酒。

    眾人也回敬，氣氛一時間是非常的好，然而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中，突聽一陣騷/亂，騷/亂聲從大殿外面傳來，越來越近，直逼而來。

    似乎有個女人在嘶吼，眾人都吃了一驚，回頭去看，站在外面一些的卿大夫和使臣們瞬間看清楚了，來人一身女子的喜服，分外扎眼，頭上還掛著各種精美的首飾，卻嘶聲力竭的大嚷著，快速衝進大殿中。

    竟然是新娘子王姬！

    王姬衝進來，氣勢太足了，一邊喊著一邊跑進來，門口的卿大夫和使臣們連忙全都讓開，沒有一個敢阻攔他的，「嘩啦」一聲，排開了一條路。

    吳糾見王姬衝進來，輕聲笑著說：「好戲來了。」

    眾人都沒想到，新娘子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眾人面前，雖然這個年代比較開放，並沒有新娘子不許見人的規定。

    但是這種出場方式，也未免太……

    更可怕但是，王姬衝進來，脾氣火爆的說：「哀姜！哀姜你給我出來！」

    她還指名道姓的嚷著要見齊國的國女，哀姜嚇了一跳，說：「王姬妹妹，這是怎麼了？啊呀！！」

    哀姜走出來，她的話還沒說完，是一聲尖/叫，王姬已經衝上來，一把抓/住哀姜的衣服，險些將她輕薄的衣服給扯撕了，對著哀姜不由分說，又抓頭髮，又抓衣裳的。

    旁邊還以為殿裡衝進來一隻瘋/狗，嚇得眾人不敢動，竟然沒人去營救哀姜。

    王姬衝過去與哀姜廝打，一邊廝打還一邊大罵著說：「你這個騷賤/人！簡直騷到骨子裡，隨便勾引男人！你當真賤！」

    眾人一聽，這怎麼回事？王姬如此生氣，難道哀姜和公子無虧有什麼？

    哀姜可是公子無虧的堂姐，這若是有什麼，那豈不又是一個諸兒和文姜的故事？

    各國使臣更加不敢插手了，都覺得津津樂道，等著齊國出醜，在這個時候，一個寺人沖了進來，是圉人犖。

    他衝進來，連忙攔住王姬，說：「王女，王女！」

    王姬根本不管圉人犖，揮開他，對著哀姜又是掐又是擰，潑/婦打架一樣，口/中罵的十分難聽，哀姜剛開始裝柔/弱，但是後來根本不行了，頭髮也亂/了，衣裳也要撕爛了，開回擊，圉人犖在其中勸架，頓時被撓了好幾把，臉上全是血道子。

    兩個女人掐架，眾人看得瞠目結舌，哀姜和王姬的衣裳頭髮都已然亂七八糟，愣是沒人勸架，作為一國之君的齊侯，竟然也站著看熱鬧，沒有勸架的意思，這可把眾人都給奇怪壞了，不知齊侯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兩個女人打得累了，沒有體力了，便站在兩邊開始罵架，王姬罵的十分難聽，說：「你這賤女人！還國女，我呸！你竟然連我身邊的寺人都勾引，國女想男人想瘋了，大家都來看看！」

    她說著還指著圉人犖，圉人犖嚇了一跳，不知王姬是怎麼知道自己和哀姜的事情的。

    哀姜被罵的難聽，臉上無光，所有人都看著自己，又去看圉人犖，指指點點的，哀姜這才恍然，繼續裝柔/弱說：「姜不知王女在說什麼，姜……將實在委屈，請各位大人給姜做主啊。」

    哀姜美艷動人，尤其衣裳撕爛了，頭髮散下來，一瞬間還哭了出來，更是楚楚動人，又開始用上了美/人計，一瞬間王姬要給她氣炸了，冷笑著說：「好好好！你這騷賤/人，敢跟別人苟合，還不敢承認！？我便看看你還要怎麼抵賴！」

    她說著，從懷裡猛地扯出一物，扔在地上，那東西輕飄飄的，一下飄落在哀姜腳邊，正好展開，眾人一看，原來是一方手帕！

    那手帕上寫著一個哀字。

    哀姜一見，嚇了一跳，圉人犖一見，也嚇了一跳，那日他匆匆離開，丟/了手帕，卻不敢告訴哀姜，畢竟這手帕意義可是重大的，卻不想竟然被王姬撿走了？

    王姬將手帕扔在地上，說：「這是你的東西罷！還是貼身的東西。」

    哀姜立刻說：「不……不是我，肯定是你想要陷害我！」

    王姬冷笑說：「我陷害你？那找/人聞聞那味道，是不是跟你如出一轍的騷！」

    哀姜被她說的臉上無光，趕緊低頭去撿那帕子，結果王姬跟上一腳，一腳踩在她手背上，還狠狠跺了一下。

    哀姜疼的「啊！！！」大叫一聲，手背頓時青了，殿裡又是一片混亂。

    眾人都面面相覷，原來哀姜和王姬身邊的寺人私通，這也是夠重口的，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大婚日子，為什麼王姬會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兒突/刺動怒，實在太奇怪了。

    王姬大嚷著說：「你們這狗男女，做一些苟且之事！好好好！」

    那圉人犖連忙說：「王女……」

    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啪！」一聲已經被王姬打了一掌，狠狠打在臉上，說：「來人啊！把這個不/要/臉的寺人，給我拖出去，車裂！車裂！！！！」

    王姬大婚當日要把寺人車裂，實在太不吉利了，眾人都皺了皺眉，但是沒說話。

    圉人犖一聽，連忙跪在地上，抱著王姬的腿懇求說：「王……王女，您饒過犖罷！犖跟在你身邊，忠心耿耿！只是……只是一時糊塗，是哀姜先勾引犖的！」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看向了哀姜，原來還真有此事？

    眾人看熱鬧的心情越來越激動了，全都看著跪在地上哭喪的圉人犖。

    王姬不理他，而哀姜則是尖/叫說：「你胡說！你污/蔑我！！！」

    圉人犖似乎被/逼急了，連忙說：「王女，王女，犖沒有胡說！是哀姜逼/迫我的，她不只是勾引我，還逼/迫我！」

    眾人一聽，好傢夥，這圉人犖也夠不/要/臉的，竟然說人家女子逼他歡好？當真聞所未聞呢，乃是一大奇聞！

    哀姜說：「你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你！」

    圉人犖說：「我有證據！我有正劇！是這個手帕！」

    他說著，趕忙將地上的手帕撿起來，哀姜聽他提起手帕，也想去搶，但是根本沒有搶到。

    被圉人犖一把給撿了起來，圉人犖舉著手帕對王姬說：「這……這並非是定情信物，王女聽犖解釋啊！哀姜她勾引犖在先，犖只是一時糊塗才上了勾，哪知道……哪知道哀姜其實包藏禍心！她身為齊國國女，卻恩將仇報，竟然想要圉人犖刺殺齊公！」

    他這話一出，已經遠遠出乎了眾人意料，本身是一場鬧劇，不知為何，竟然演變成了一場政/治劇。

    眾人詫異的看著哀姜，哀姜是國女，她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齊侯的恩賜，怎麼還能刺殺齊侯呢？

    哀姜立刻大喊說：「你說/謊！你胡說！！你誣陷姜，君上您要相信姜啊。」

    齊侯沒有看她，只是淡淡的說：「繼續說。」

    圉人犖想要一推四五六，立刻又說：「那日哀姜勾引犖之後，說是知道犖力大無比，而且會劍術，想要犖找個適當的時機，刺殺齊公，否則告發犖，說犖……奸/污齊國國女！當時犖真是嚇怕了，可是這等事情，是決計不敢做的，無奈哀姜相逼，犖向她討了一個信物。」

    那信物便是手帕！

    說起來，吳糾第一眼看到那手帕的時候，覺得奇怪，手帕是魯縞，而且是上好的魯縞，比齊侯賞賜的所有東西都要好，哀姜是怎麼得到這種魯縞的呢？

    後來/經過公孫隰朋的確認，這是魯國貴/族的御用之物，不會流傳到民間，更別說哀姜是齊國的女子，自然無從得到這種東西。

    若是能得到這種東西，只有一種辦法，那是哀姜必然和魯國的貴/族有聯/系。

    這麼一想，事兒可變大了。

    的確如此，哀姜在逃離齊國都城之後，住在齊國和魯國的邊境，哀姜此番回臨淄城，身份很特殊，因為她是個間諜。

    魯公通/過慶父聯/繫到了哀姜，許諾了哀姜，若是哀姜可以成功刺殺齊侯的話，會封哀姜為魯國夫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為了討好哀姜，也是作為信物，魯公讓慶父交給哀姜一條手帕，那是魯國最上好的絹絲，上面還有哀姜的名字。

    哀姜來到齊國之後，她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那便是王姬身邊的圉人犖其實是魯國人，而且力大無比，擅於劍術，因為在魯國犯了事兒，才逃亡周國，受到了王姬的寵，留在身邊。

    哀姜便用美/人計，引/誘了圉人犖，圉人犖立刻上鉤，畢竟哀姜可比姿色平平的王姬要美艷的多，而且溫柔婉轉，像小鳥一樣。

    但是圉人犖沒想到，他們歡好之後，哀姜立刻提出條件，否則告訴旁人圉人犖是個假寺人，而且奸/污自己。

    圉人犖沒有辦法，只好聽從哀姜的條件，沒想到竟然是讓自己刺殺齊侯！

    哀姜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她說圉人犖只要得手之後，魯國的使臣正好進臨淄城，到時候會偷偷接哀姜和圉人犖一起回到魯國，等齊國人想要抓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到達了魯國，絕對不會被抓到。

    而且回到魯國之後，圉人犖也是功臣，榮華富貴想之不盡。

    圉人犖心動了，但是他也留了一個心眼兒，便是要哀姜一個信物，哀姜為了取/悅圉人犖，將一條手帕交給了圉人犖，作為信物，以免被哀姜出賣。

    圉人犖全都如實招來了，這樣一來，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當然除了吳糾，吳糾早已老謀深算，還有一個人也不驚訝，那便是齊侯了。

    齊侯臉色難看，但是不見驚訝之色，仿佛很早以前知道了。

    的確，是很早以前，在半個月之前，吳糾深知此時事關重大，而且有很多事情雖然自己能想到，但是缺乏權/利辦不到，例如哀姜如果真的是間諜，她那麼聰明，肯定不是魚死破的間諜，必然要想到逃跑的方式，臨淄城中肯定已經混入了魯國人，但是吳糾一個人抓不出來。

    於是吳糾讓子清拿著手帕去見了齊侯，齊侯是相信子清的，再一聯想接風宴，還有王姬的各種表現，一下明白了過來，當即震怒不已。

    但是齊侯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立刻深夜來見吳糾，兩個人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談到很晚，又秘密找來了公孫隰朋，派他排查臨淄城中的可疑人物。

    圉人犖一招認，魯國使臣大喊/冤枉，說：「冤枉啊！齊公明/鑒，寡君絕對不會做這種缺德事情，也不認識齊國國女，那手帕是偽/造的，是圉人犖偽/造的，想要陷害我們兩國的關係！」

    哀姜也哭訴的說：「君上，姜可是您的親侄/女兒，怎麼可能加害君上呢！君上明/鑒啊！」

    齊侯只是冷冷一笑，說：「明不明/鑒，等會兒再說罷，來人！」

    他說著，兩隊虎賁軍，鏗鏘有力，快速沖入大殿，列隊將眾人包圍，各國使臣均是臉色難看，沒想到喜宴，竟然變成了兵變？

    虎賁軍衝進來之後，聽齊侯說：「虎賁中郎將何/在！」

    一個膀大腰圓的黑甲軍人很快出隊，仔細一看那人虎目絡腮鬍，竟然是那日隨同甯戚下山的虎子，如今已經變成了虎賁中郎將。

    虎子出隊，拱手朗聲說：「在！」

    齊侯說：「帶人上來。」

    眾人不知是帶什麼人，見那彪形大漢，氣勢洶洶的走出去，很快回來，手中提著一個男子，「嘭」一下扔在殿上，哀姜和那魯國使臣一見，頓時大驚失色，一瞬間臉色都慘白了。

    齊侯冷冷的說：「孤想……哀姜和魯國特使，或許也不認識這個人罷？」

    虎子扔在殿上的人，竟然是混入臨淄城中，接應哀姜和圉人犖的魯國探子，隨時等待他們得手之後將兩個人接出城去。

    而此時那個探子已經傷痕累累，趴在地上起不來，面色慘白的哆嗦著，顯然是用了大刑的樣子，看起來已經什麼都招認了。

    哀姜和魯國使臣一見，頓時覺得大勢已去，都有一種頹廢的感覺，幾乎要癱在地上。

    而圉人犖也一下蒙了，齊侯竟然提前抓了魯國的探子，也是說，齊侯定然早知道這個事兒了，而自己恐怕是中了計策，竟然和盤托出。

    圉人犖心中戰戰兢兢，害怕齊侯也不會饒過自己，當下仗著自己有些武藝，想要逃跑。

    結果虎子一把抓/住圉人犖，比力氣可能旁的人比不過圉人犖，但是虎子力大無比，圉人犖竟然不能逃脫，被一下拽過來，扔在地上。

    此時王姬已經傻眼了，她可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寺人，竟然是魯國的間諜，還要密謀刺殺齊侯，這罪過太大了。

    王姬緊張的要死，越是緊張越是肚子疼，疼得要命，結果聽到王姬一身尖/叫，竟然倒在了地上，眾人一看，發現王姬的喜服上竟然都是血水，還以為王姬遇到了行刺的事情，全都緊張起來。

    只不過齊侯還是不緊不慢，吳糾這才說：「請醫官。」

    這時候進來的卻不是齊國的醫官，而是周國隨行的醫官，醫官快速進來給王姬醫病，然後跪下來磕頭說：「回稟君上，回稟公子，回稟各位諸國使臣，王女她……這是……這是滑胎了。」

    眾人一聽，又只是齊侯和吳糾沒有驚訝，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隨即又淡淡的轉開了目光，一瞬間大殿裡驚訝的聲音此起彼伏的。

    齊侯則是淡淡的說：「哦？滑胎？孤的公子禮數周全，可不曾在大婚之前，與公主見過面兒，你說王女滑胎，滑的是什麼胎？」

    王姬倒在地上疼得尖/叫，旁人看的那叫一個心驚膽戰，但是都不敢出打氣兒，滑的什麼胎？這還用說嗎，一切都不用說了，自然是那個假寺人的！

    剛才眾人在奇怪，王姬大婚之日，為了一個寺人和哀姜的苟且之事，絕對不應該這麼興師動眾，而且這可算是家醜，管/教不嚴，還不偷偷的教訓？

    怎麼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動怒？

    這麼一瞧，如今全都明白了，恐怕王女和這個假寺人也有一腿，而且竟然大膽的懷了寺人的種，想要讓公子無虧接，當真是大膽之至。

    圉人犖連忙說：「不不不，和我沒關係！」

    他這麼說著，分明是承認了，眾人一片譁然，這一場戲，已經演變成了好幾場戲。

    齊侯冷冷的看著在地上疼的翻滾的王姬，王姬那麼喜歡吃酸的，吃了不少山楂，若是不是醫官給她喝保胎藥，王姬的胎兒早滑了，如今一受到刺/激驚嚇，山楂又是收斂的東西，自然滑胎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周天子的王女竟然和寺人有染，還懷了孩子，帶著孩子竟然敢嫁人，這事兒若不是齊國的人早發現了，恐怕要吃大虧，等結了親，是一家子人，變成了家醜，沒成婚之前，那還是周天子的醜事兒，圉人犖又是魯國人，又成了魯國的醜事兒。

    如今魯國事兒可大了，一方面魯國是主婚的諸侯國，結果出了事兒，他們理應有責任。

    另一方面，魯國還派了一個細作跑到齊國來，妄圖刺殺齊侯，也被揭/穿了，這責任重疊在一起，那麻煩可大了。

    齊侯冷冷的看著地上打滾兒的王姬，說：「今日這事，孤定要問天子，討個說法！」

    王姬被寵慣了，怎麼想到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當即又後悔，但是也沒有辦法，疼的還厲害，最後昏/厥了過去，齊侯揮了揮手，讓人把王姬抬走。

    抬走了王姬之後，齊侯又看向哀姜，哀姜知道自己暴/露了，「噗通」一下跪下來，抱著齊侯的小/腿說：「君上，姜一個弱女子，是魯公逼姜的，姜也只是搪塞他們，並沒有加害君上的意思。」

    哀姜楚楚可憐，齊侯卻冷冷的看著他，說：「孤且不談這個，你與寺人犖苟且有染，此事可是真的？」

    哀姜一愣，隨即哀聲說：「是……是寺人犖奸/污姜。」

    圉人犖一聽，大喊：「不是，是她勾引我！」

    一時間「他奸/污我」，「她勾引我」此起彼伏的，眾人聽得嘖嘖稱奇，齊侯冷笑了一聲，說：「好，既然你們都承認有染，那孤便做個好人。」

    眾人聽不懂齊侯的意思，聽齊侯冷冷的說：「孤今日便做主，將哀姜許配給寺人犖做夫人，從以往後，哀姜剔除姜姓族譜，再不是我大齊國國女，也再不許踏進我大齊國一步。」

    他說著看向魯國使臣，陰測測的笑了一聲，說：「孤為了表達仁義，不殺魯國來使，但是也請魯國使臣轉告魯公，給孤一個說法，若是沒有這個說法，別怪孤朝聖天子，請天子做主，趁著孤還沒有反悔，一個時辰之內，帶著你的圉人和圉人夫人，速速離開臨淄城，否則……殺/無/赦。」

    齊侯聲音冷漠，表情更是陰霾，那魯國特使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竟然還有一線生機，什麼話都不敢說了，連忙調頭跑，在眾人的注目嚇跑出了大殿，竟然連哀姜和圉人犖都不管了。

    哀姜仗著自己是諸兒的女兒，跪下來哀求齊侯，哭訴說：「三叔叔！您怎麼忍心將姜趕出齊國，哀姜生是齊國人，死是齊國的鬼，三叔叔難道完了哀姜已故的君父了麼？求三叔叔看在先父的面子上，饒了哀姜一次罷！」

    齊侯臉色非常陰沉，但是聽到了哀姜的話，反而慢慢轉好，哀姜還以為提起齊侯的大哥諸兒有用，可哀姜哪知道，齊侯年幼的時候，因為不是長子，也不得齊僖公的喜，除了大哥諸兒，齊侯和公子糾的待遇還沒有公孫無知強，公孫無知竟然能按照太子的規格被人侍奉，而齊侯沒有母親，受盡了旁人白眼。

    尤其是大哥諸兒的白眼，齊侯可沒忘了，當年諸兒把他扔下湖水取樂的樣子，如今哀姜卻要提起他大哥，來和他講情面，齊侯聽到這裡，氣怒到了極點，反而也不怒了。

    只是低下頭來，淡淡的看著哀姜，隨即聽眾人「呵——」的一聲驚呼，哀姜也是「啊呀！」一聲大叫，頓時跌坐在地上，被齊侯一下踹開。

    哀姜本身抱著齊侯的腿，被猛地踹開，也是愣了，聽齊侯淡淡的輕聲說，那聲音旁人似乎聽不到。

    他說：「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倒不必如此。」

    哀姜一瞬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是已經沒有挽救的餘地，哀嚎著：「我是國女！我是國女！不要如此待我！我是國女！我是正統的國女，他……他！」

    哀姜說著，突然爬起來，把目光定在吳糾身上，似乎有些癲狂的大吼著：「我是國女，正經的貴/族血脈，而他！他才不是，他是魯國國女和旁人私通所生，哈哈哈他是私通的野種！！我告訴你們是真的！魯國的公子慶父親口告訴我的！他不是齊國人，憑什麼廢了我/國女的稱號，他才不是齊國人！」

    眾人一時間有些譁然，紛紛議論起來，不由的向吳糾看過來，感覺今天似乎又要揭/露/出齊國的另外一個秘密來。

    先前兩個秘密，說是齊國的秘密也不對，畢竟哀姜是受到了魯國的指使，而王姬是和魯國的男子私通，怎麼說也是魯國的秘密和周天子的秘密，齊國怎麼看都是可憐的受/害/者。

    眾人在靜等第三/條秘密被撕/開，可是反觀公子糾，被點名道姓的指責，卻沒有一點兒驚訝和憤怒之色，只是滿臉淡然，用一種無稽之談的表情看著哀姜。

    眾人一時間拿不定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哀姜真的瘋了，開始亂咬人？

    齊侯已經臉色一寒，冷聲說：「孤好心留你一命，不是讓你無事生非，造謠生事的，來人，將這個瘋/子，丟出宮去！」

    齊侯已經發話了，虎子立刻大踏步衝過來，一把扭住哀姜，哀姜疼的叫不出來，三兩下被拎了出去，圉人犖看到這場景，根本不敢說話，畢竟自己和王姬有染，現在又和哀姜扯上關係，齊侯讓自己滾出齊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圉人犖不敢說話，連忙滾了，其實他不知道，算他滾出齊國，周天子受此大辱，也不會放過他，再加上他指證了魯公，揭/露了魯公的秘密，魯國又怎麼可能放過圉人犖？

    齊侯根本不需要手染鮮血，已經做到除之後快。

    一場喜事兒，竟然變成如此劍拔弩張的場面，很快所有的鬧/事者都被處理了乾淨。

    齊侯看著列隊有素的虎賁軍，還有各國緊張的特使，收斂了自己的怒容，笑了笑說：「讓各位見笑了，今日之氣，孤必向周天子請示，給齊國，也算是給各國諸公一個交代。」

    這一句話，把各個國/家都給扯進來的，說是沒關係，其實也有一點兒關係，畢竟大家遠道而來是為了參加婚禮，結果婚禮險些變成了兵變，到底是有些關係。

    如此一來，今日之事，瞬間變成了津津樂道的事情，齊國是個可憐的受/害/者，周天子管/教無妨，王女毫無德行，魯國則是陰險狡詐。

    諸國來的特使都是有名望的人，這麼一縱觀全局，等於看到周天子的笑話，又看清楚了魯國的嘴/臉，最重要的是，吳糾和齊侯研究了一番，趁著今日才揭/穿王姬的事情，完全是因為，想要諸國特使都做一個見證，周天子和魯國的把柄都捏在齊國手中，大家有目共睹。

    齊侯很快讓虎賁軍退出大殿，請各位特使入席，雖然喜宴辦不成，但是還是要開席的，這個時候公子無虧才走出來，眾人才發現，今日的新郎君根本沒有露面，姍姍來遲竟然還穿的不是喜服。

    如此眾人才恍然大悟，齊侯定然是有所察覺，所以故施此計，不然新郎君為什麼一副置身度外的樣子？

    大家這樣一看，不由又覺得齊侯當真是深不可測，齊國也是不可一世，大家心中都暗暗有了這樣一番計較。

    宴席在半夜才散去，吳糾籌劃了半個月的計謀，總算是看了一場好戲，也沒有辜負自己，王姬哀姜為了一個渣男大鬧婚禮，丟盡了周天子和魯國的臉，像晏娥說的一樣，事兒趕事兒打成了結子怎麼辦，乾脆一刀全都砍了。

    這一刀下去，吳糾感覺真是無比暢快，因為心中的事兒解決了，又是個完美收場，吳糾鬆了口氣，今日的宴席又非常高檔，美味佳肴無數，吳糾自然要吃喝個痛快了。

    今日的宴席菜色非常多，吳糾坐在席上，旁邊的使臣都吃的戰戰兢兢，唯獨他吃的特別歡心，而且今天有一道菜，味道獨特鮮美，吳糾一看便知道，是易牙做的。

    前些日子易牙過來請教吳糾，怎麼樣做魚，才能剃乾淨魚刺，又美觀雅致，還吃起來口感鮮美？

    易牙雖然很善於烹飪，但是吳糾是個偽古代人，自然比他腦海中的理膳方式多，吳糾一聽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做魚方法，那邊是魚丸！

    其實魚丸這個創新，最早記錄應該在秦朝，秦始皇非常喜歡吃魚，每頓飯都要有魚，但是又不喜歡魚刺，如果有魚刺會賜死膳夫。

    不能有魚刺，但是如果把魚弄散，又犯了「粉/身/碎/骨」的忌諱，恐怕招來殺身之禍，於是有個膳夫想到了一個主意，把魚肉剔刺剁碎，用刀背反覆拍打，魚肉變成了魚茸，經過拍打和調味，魚丸彈而嫩，鮮美爽口。

    吳糾把這個方法交給了易牙，讓他做些魚丸子出來，易牙聽了大為驚訝，連連稱奇。

    今日吳糾一看，有一味湯裡面飄著一些圓溜溜，猶如白玉一樣的小丸子，用小匕盛起來一嘗，當真奢侈，鱉湯氽丸子，裡面還有各種奢侈的配料。

    丸子潤白的仿佛是工藝品，每一個丸子大小一致，圓到了極致，舀起來放入口/中，一股鮮味直衝味蕾，丸子表皮還很脆，一口咬下去，裡面鮮/嫩又有嚼勁兒，顯然混入了其他海鮮類食材，才讓丸子如此彈牙，而且鮮味並不單一，完全嘗不出一丁點兒的腥味。

    吳糾覺的自己的味覺已經足夠挑剔了，但是這道湯鮮美無比，絕對挑不出任何毛病，易牙在理膳方面果然是人才，吳糾只是提點了一筆，他舉一反三做出了如此彈滑的魚丸湯。

    吳糾非常喜歡吃這個，丸子滑滑/嫩/嫩的，配上一壺青梅酒，香鮮無比。

    因為心情大好，吳糾多吃了點，也多喝了點，新釀的青梅酒，味道甘甜帶著一點點的酸，完全沒有苦澀的味道，入口甘爽，味道也不嗆人。

    吳糾一連喝了不少，晏娥看著他臉色漸漸變得殷/紅，輕聲說：「公子，別飲了，您恐怕醉了。」

    吳糾說：「沒事兒，這甜漿沒什麼度數。」

    古代人釀酒都沒什麼度數，因為當時的設備不是很先進，而且青梅酒很甜，有一種錯覺，不過吳糾不知道，這青梅酒是經過易牙改良的，其實度數並不低，喝多了暗搓搓的上頭，等發現的時候，吳糾已經醉了。

    吳糾滿臉嫣紅，脖頸都是紅的，子清和晏娥一看，反正宴席已經酒過三巡了，乾脆直接把公子架走罷？

    兩個人偷偷一商量，一人一邊兒拉著吳糾要走，吳糾糊裡糊塗的跟著兩個人，感覺頭暈，反應慢，眼皮沉重，特別想睡覺，呼吸也變得熱乎起來，好像自己在吐火。

    晏娥說：「公子，公子您別睡著兒啊，回去再睡罷。」

    在子清和晏娥死拉活拽的準備扛著吳糾回去的時候，一個寺人從後面趕上來，笑著說：「公子！公子！」

    吳糾聽到有人叫自己，反應很慢的轉過身來，眯眼去看那寺人，分明認識，但是反映不過來是誰。

    寺人是齊侯身邊的那個人，被吳糾這麼跟不認識似的仔細打量，感覺後脖子都發/麻了，連忙乾笑說：「公子，君上有請，君上說請公子單獨吃慶功宴呢。」

    子清一聽，連忙說：「有勞大人回稟一下，公子他今兒醉的厲害，恐怕……」

    他說著，話還沒說完，吳糾立刻不願意了，口舌有些不清楚的說：「不……我沒醉，誰說我醉了？」

    晏娥聽著吳糾的話，頓時「噗嗤」一下笑出來了，吳糾顯然已經撒酒瘋了，沒想到平日裡斯斯文文的公子，撒起酒瘋竟然這麼可怕？

    吳糾袖子一揮，大/義凜然的說：「帶路！」

    那寺人有些忐忑，但是公子一副「不帶路咬你」的樣子，寺人也不敢違逆，趕緊帶路，說：「請、請！公子請。」

    吳糾從沒這麼醉過，走路打晃兒，一個人根本走不動，又不讓人扶，摔了三次，幸虧都不重，但是衣裳都髒了，還亂七八糟的。

    齊侯等了半天，今日之事，旁人都覺得是齊侯厲害，有權謀手段，但是不知其實是吳糾的意思，若不是吳糾有所發覺，齊國被周國和魯國戲耍在鼓掌之中了，當真是奇/恥/大/辱。

    所以齊侯今日特意擺了小灶，打算怎麼也要感謝一番吳糾。

    等了好久，吳糾可算是進來了，然而……

    聽「乓！」一聲，吳糾劈手直接把殿門給推開了，裡面的寺人和宮女還以為是刺客，嚇得一跳，齊侯也皺了皺眉。

    見到吳糾滿臉嫣紅，衣裳亂七八糟，頭髮都有些鬆散的走了進來，齊侯一愣，不知道的還以為吳糾遭遇了刺客。

    後面子清晏娥和寺人趕緊衝上來，吳糾進殿門的時候，還險些被絆了一下。

    齊侯眼疾手快，猛地踏上一步，立刻將吳糾接住，隨即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香，無奈的說：「二哥這是喝醉了？」

    子清連忙請/罪說：「公子今日多飲了幾杯青梅酒，無心冒犯君上……」

    子清還沒打完圓場，吳糾已經一揮手，篤定的說：「沒醉。」

    子清的話瞬間卡住了，真想翻個白眼，反正吳糾現在喝醉了，明天肯定也不記得。

    齊侯一愣，隨即「哈哈」笑了出來，說：「二哥當真醉了。」

    吳糾不願意的說：「沒醉。」

    齊侯連忙說：「好好，沒醉，二哥請坐。」

    吳糾「嘭」一聲坐下來，其實是被自己的衣擺絆倒了，一下跌在席上，然後又是「咚」一聲，趴在案上睡著了。

    眾人一看，子清和晏娥又是尷尬，又是擔心，齊侯倒是沒有生氣，畢竟他今日心情大好，而且吳糾是頭功，當下說：「這樣罷，二哥醉成這樣，不如今日留下來歇息。」

    齊侯和公子同宿一房已經不是新鮮事兒了，大家聽了也不是很驚訝，齊侯走過去，輕而易舉的將吳糾從席上抱了起來。

    吳糾睡得香甜，根本沒感覺，被公主抱著走進了內殿，齊侯把他小心的放在榻上。

    剛剛沾著軟榻，吳糾便「唰！」的一聲睜開了眼睛，那眼神相當犀利，齊侯都險些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是裝醉。

    結果聽到「嘭！」一聲，然後眾人齊齊發出「嗬！！！」一聲抽冷氣的聲音，全都盯著齊侯的御榻，準確的說是盯著被非禮的齊侯，還有「霸王硬上弓」的吳糾。

    吳糾並沒有醒過來，而是撒酒瘋，突然翻身將齊侯推/倒在榻上，然後猛地低頭，兩個人嘴唇一下貼上了……

    其實吳糾和齊侯這個模樣，也不是第一次了，寺人和子清都是身邊的老人，其他宮人也知道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所以大家抽/了一口氣之後都很淡定的低下了頭。

    只有晏娥是新來的，在這種事情面前不夠淡定，不夠冷靜，不夠機智。

    晏娥除了抽/了一口氣之後，還「呀！」的驚呼了一聲，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背過身去。

    子清：「……」

    齊侯沒想到吳糾突然撒酒瘋，而且吳糾騎在他身上，根本不是吻下來，而是咬下來。

    真的是咬，毫不含糊，瞬間咬了兩口，齊侯還沒反應過來，他的上下嘴皮一下全都破了，是流/血的那種破。

    吳糾咬了兩口，垂著頭，黑髮散亂的披下來，遮掩著他迷離的眼神，還輕輕眯起眼睛，舌/尖伸出來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感嘆說：「魚丸好彈牙，但是怎麼不咸？忘放鹽了？」

    齊侯一瞬間要被氣死了，趕緊推著吳糾，說：「你看清楚我是誰，什麼魚丸？」

    吳糾又想咬下去，但是他槓不過齊侯的力氣，咬不下去，只好仔細眯眼去看齊侯，看了良久，反應很慢的說：「有點像……有點像……」

    眾人全都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敢看榻上的情況，但耳朵聽得更是清清楚楚，他們本以為不看可以了，哪知道聽到公子緩慢清晰的說……

    「有點像……像那個害口的老男人，比孕婦害口還厲害，點……點著名兒的要吃的，煎餅一口氣吃四個？怪不得膀大腰圓的，你說他都三十歲了，人到中年還吃這麼多，很容易發福啊……」

    老男人……

    害口……

    齊侯剛開始還聽著迷糊，心想吳糾把自己給認成誰了？但是當齊侯聽到一口氣四個煎餅的時候，頓時明白吳糾說的是誰了，明明是自己！

    膀大腰圓？

    人到中年？

    齊侯險些氣的直接翻白眼暈過去，而吳糾呢，吳糾酒氣正濃，先把齊侯咬了兩口，然後控/訴了齊侯的種種惡/行之後，直接趴在齊侯身上睡著了，還伸手摟著他的腰，儼然將他當做了抱枕。

    吳糾抱著他，還用散亂的頭髮蹭了蹭齊侯的脖頸子，喃喃的說：「唔……荻兒你怎麼變壯了？抱起來手/感都不好了……」

    齊侯氣的不行，一抬頭還發現被宮人全程圍觀了，立刻打了個眼色。寺人那叫一個有眼力，趕緊哄著其他寺人全都出了大殿，還貼心的掩上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