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骨骼整備間裡,兩支機械臂吊起了裝甲步兵們,旋開了固定螺栓,其中滑膩血肉幾乎順著鑽頭溢了出來,淅淅瀝瀝的血滴便在腳下匯成了一個小小的池塘。
紫血就像是最高明的毒藥,既輕而易舉地控制住了他人,又將無形的絲線系在「帝王」的冷酷心靈中,他們不會因其中一根絲線斷去而悲愴,但是依然會痛,仿佛剜下了心頭肉一般的痛,那種聯繫到靈魂的感覺甚至高過了歡愛間的契合,而是徹頭徹尾的數位一體。
被緊急制動強行打開過的外骨骼自然不比用特殊設備縫合上來地堅固,在被海德拉追逐時,仍舊是亡去了一個裝甲步兵,被重彈擊碎了頭顱,又漸是被慣性骨骼絞磨成肉糜。
&高速旋轉後的鑽頭噴出一股蒸汽,技師點點頭,示意西蒙可以離去了,即便是這些見多識廣的軍士們也不得不為內中情形為之皺眉,他們無法想像,要多麼心志剛毅的人,才能在一具充滿了戰友鮮活骨骸的外骨骼中死戰,在夜魔潮前,峙立在堡壘之外,劍舞槍鳴。
這柄合金大劍,已滿是缺憾。
西蒙沉默地看著守候一旁的醫官們待外骨骼一啟開,就拉走了一下地便昏闕過去的拉米雷斯、法爾平、埃里克三人。西蒙仍能憑自己力量站立已是證明他遠超常人的體魄。外骨骼高效的作戰系統榨盡了三人最後一滴體力,並在紫血的約束下,不得不從骨髓里迸出潺潺溪流來,精準地控制地在脫力瀕死間的微妙幅度上。
&嚕嚕……」鋼索架開始滾動,這三具破敗不堪的外骨骼要收進專門的維護倉中進行徹底檢修,在修復之前,會以「月光石」型外骨骼做替代。一款基於老式「突襲者」改進的輕盈城市戰鬥版。
按調理,整備間是絕不能吸菸的,但當西蒙揚了揚下巴,將懷裡濕成一團的煙盒揉扁扔掉時,技師卻是主動遞上了一根,於是在這個儘是機油、待輸彈藥、聚合燃料的陰暗車間裡,兩支泛著紅光的菸頭便這麼亮起,瀰漫出夏夜黎明前第一抹白汽。
腥辣煙霧度進肺里,眼角餘光瞥過技師頗是敬畏目光,西蒙自嘲一笑,輕輕推開技師,熟稔地在外骨骼脊背處的核心閥那兒旋了一圈,露出螺栓門,隨後掏出了一根幾乎碎裂成兩截的拇指粗的螺栓。
&在警戒營里服役了多久?」技師拿絲棉擦了擦僅是油污的手,拂過點焊機械臂,開始一邊清除外骨骼烤漆,一邊重新噴塗迷彩。
西蒙握著工具桌上一杯清水,內里映過他稜角分明的臉龐,左眉貫到鸛骨的淡淡傷痕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那段戰雲密布的日子。好似在他不長的人生中,戰爭已是如影隨形。他掬起一捧水,摁著臉龐,隨手就是血水自掌縫流下。
&久?我記不清了。」西蒙接過毛巾,擦淨臉,又是那個不速之客不請自來而後卻是無窮災厄的警戒營中尉了。掌心裡熄滅菸蒂,西蒙說道:「因為那沒有意義。」
一進堡壘,洛林少尉即是如臨大敵就押送過「弱不禁風」的米達倫,沿途士兵看著她的眼神可不敢帶上貪慾,而是恐懼,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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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包在外骨骼中的隨行士兵們更是感覺無論暖氣開多大也滲不去那股涼氣,不光是足足四條鋼索被四個有「突襲者」外骨骼加持的大漢緊攥,脖頸也同樣連上起爆裝置。但說實話,有西蒙提前刺進去的紫血,便能讓她頃刻間喪失乾淨戰鬥力,雖不是剝奪血脈,但高位血脈壓制時的劇痛絕對超過她的忍受限度。
自從有上次「獸化海德拉」驚鴻一現後,22層實驗監獄區即是最高警戒,拘禁泰坦生物的囚室里瀰漫著特殊的困惰氣體,哪怕米達倫被鋼索束縛,也是即行施放。所以隔著一層高分子幕牆外,西蒙看到是一個沉睡過去的銀髮美人。
&是她?」洛林少尉抱著手臂道。密爾軍的意圖很直接明顯,那就是抓到上次給堡壘造成了嚴重損失的海德拉。當然以西蒙的行事手法與海德拉的組織密度,都不可能令密爾軍在握有紫血證據的同時知道誰是真正的加害人,況且一手造成這個局面的,還有直接授權西蒙的鋼鐵軍。彼時此刻,於鋼鐵軍如日煊赫的當下,密爾軍多半只是想要個交代罷了。
&多的一個。」西蒙說道,並不否認。他換了一身嶄新的尉官軍裝,顯得精神抖擻,根本不像是大戰餘生後該萎靡不振的樣子。他指著被剝光了衣衫,跟展示物沒任何區別的雪白裸體說道:「海德拉的血與常人不同,在先前的奧克朗區遭遇戰里,我捕獲了她,正是她操縱了夜魔群,襲擊了a>
這種片面之詞自然不會有證實,海德拉之強悍為人共知,但要說不敵六個裝甲步兵倒也屬於常理。反正西蒙如何解釋奧克朗區一戰都不會有人反駁,當然是要儘可能把髒水都潑到前來抓捕他的聯合派那兒去,能得到密爾軍的支持,這勝算牌面高了不止一籌。
&想把這東西送進實驗室,給安娜博士化驗一下?」少尉懷疑道。進實驗室又不用簽保密協議,安茹醫官自是原原本本地將經歷告訴了是堡壘代指揮官的洛林少尉。本來實驗室的秘密得有堡壘少校才能獲悉,而稍微有點智商的人很快就能把那座生化實驗室與堡壘的存在意義聯繫起來,把這麼一個柔弱兇猛的「女人」交給孤身一人的安娜博士,要是她出了什麼岔子,估計少尉好不容易混來的位置也得雞飛蛋打。
&果現有的手段能化驗證明她是海德拉,而且什麼層級的,我支持。」西蒙朝著走廊深處微微燈火側頭道。密爾堡壘一直都有一定量科研人員在22層解剖突變生物,不過都是歸屬於編制內的。
洛林少尉明顯不太相信這群兼任數職的科研官們能勝任,畢竟捕獲一名海德拉也是頭一例。至於原先的少校豢養的盜血者默夫大師不會蠢到亂說亂講。「我要報告上級,請示許可。」少尉斟酌了半天,決定道。
&速,海德拉的行事準則……很暴躁。」有鋼鐵軍准將批准的聯合軍授權在,西蒙倒也不擔心洛林少尉,旋即,洛林少尉去了高層電訊室。
西蒙負著手,看著幕牆裡的米達倫,後者緩緩睜開眼睛,被扒衣套環時,她還是清醒的,她立馬想起密爾城騷亂之夜裡,已自裁多時的威廉·洛克伍德嘲弄的話。被一群低賤凡人看光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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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達倫簡直按捺不住心中怒氣,艱難的蠕唇嘶聲喊道:「你!你!你是一個海德拉!」
&背叛了所有!」
西蒙聳聳肩,反而腳跟換了個重心,米達倫知道他是在直視著面容,但自詡聖徒的她早就發誓將純潔獻給主上,偏偏四條鋼索拉得她動彈不得。這時才湧上仿佛是為了維持尊嚴的骨氣來:「你從我這兒,什麼也得不到!」
&不在乎。」西蒙直截了當回答道,他緩緩攤開手掌里的控制器,然後摁了下「+」鍵,這些本用於捆縛黑王子活屍或是鬣蜥犬王的鋼索朝牆壁收起,直到米達倫嚎叫著被拉扯到暴露無遺,西蒙才摁下終止。隨後他抬著頭,慢慢欣賞著。
&猜如果我輸了,這就是我的歸宿?被綁著抽血抽到再也榨不出來,你以為我選芝卡廢墟是我慌不擇路,你以為我只能託庇於軍隊。但是……我可以保證,你應該祈禱我永不戰死,不然在其他海德拉救你出來之前……」旁邊的囚室亮起,便是洶湧犬吠吼叫。
西蒙揚揚下巴,反身靠著幕牆,繼續說道:「早在海德拉玩毒藥前,我就在東線挖帝國兵的眼珠子了,一切殘酷都抵不過戰爭的五年,你有很多我想知道的東西,我也會讓你,一點一滴全部說出來。」
&休想!」鬣蜥犬的叫聲淹沒了米達倫,西蒙肩膀抽動了一下,顯然,是在嘲笑。說道:「我知道你參加過無數海德拉行動,幹過的髒事多得很,不過看著別人時會以為自己很堅韌。」西蒙最後拿過一幅22層平面圖,貼在幕牆後。
&兒,是生化實驗室。」
&又如何?」
西蒙懶得和這個嘴硬然而真正對陣時軟到一半力量都發揮不出來的女人較勁了,甚至都懶得耗費紫血去強迫開口,他反而不急了,只是點亮了一間間囚室。然後背著手,走過這些泰坦蜘蛛、黑活屍、白活屍、沼棲妖、屍鬼龍、狗蝠的面前。
&不應該把自己催醒的。」
米達倫咽了一口唾沫,她垂低了頭,不去看那些可怖生物,但腳下同樣是囚籠,她閉上眼睛,然後浮現起曾經被她折磨到死的凡人面孔。她忍耐著恐懼滋生,她忽的想起了被遠逐荒原的阿多菲娜·莫爾芬,難道她就沒有怕過麼?
是啊,在這座林間小屋裡,誰都是那隻供局外人娛樂的玩物又自認為是自己,是個觀眾。
……
芝卡廢墟另一端,活屍巢內。
海德拉的執行官聽完了金斯利的匯報,他支著下頜,海德拉中著名的長耳微微抖動著。亞歷山大微眯上眼睛,自言自語道:「原來他想的從不不是用那幾個純血的蝦兵蟹將去報信,他這是守株待兔啊……」
門外一片空蕩,化作夜魔的活屍尚未歸巢,金斯利疑惑道:「您說什麼?大人?」
破舊沙發未留下印記,執行官起身漠然道:「召集……我們的軍隊。」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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