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途 第五章畏懼如斯

    鬼並沒有影子！

    忽然想到前段時間城裡來過的那個與自己極為有緣的古怪說書老先生，小金子立即精神一振，暗自摸了摸掛在脖子中的掛墜，回想起他的講述，其中諸多新奇古怪只說，什麼神鬼之言，仙人傳聞，還有亂七八糟的妖魔故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先生對於鬼的說法，最重要的就是這個——

    「……鬼是沒有影子的，也正因為它們沒有影子，所以凡人根本看不到它們……」

    「你確定你看到了？」小金子的語氣中立即少了幾分畏懼

    「嗯嗯。」阿三的年齡比小金子大，但此刻卻更像一個孩子，那顆大腦袋正躲在小金子的胳膊下面，那一點點的溫暖讓他稍感安定。

    小金子一陣沉吟，最後很是肯定的點頭說道：「你看錯了，那不是鬼，恐怕是一個人！」

    「人？」阿三呆了一呆

    「鬼是根本看不到的！他們沒有影子！」

    「那，那裡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人？還躺在那裡？」阿三渾身一個哆嗦，「詐屍？！」小金子頓時也緊張起來，這座破廟距離墳場很近，如果真是詐屍或者活死人之類的東西，恐怕兩個人的小命今晚就得交待在這了。

    「我們去的時候怎麼沒有在路上看到？」

    「難道，他是看到我們進去了，所以專門在半路等著我們下山，然後，把我們吃掉？」阿三依舊有了想哭的衝動，「這……該不會是真的是殭屍吧？」

    「我怎麼知道！他要是想對付我們，恐怕我們早就死翹翹了！還半路截殺？我們現在可是還好好的坐在這裡！」小金子又細細的聽了聽外面的動靜，依然是一片靜謐，可心裡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我們，那，現在怎麼辦？」阿三戰戰兢兢地看著破廟外面無窮無盡的黑暗，心裡怕得要死，只是緊咬雙唇才沒哭出來，「早知道，就不該去那裡的……小金子，我們趕緊跑吧。」

    「跑什麼跑！」小金子頓時惱怒起來，隨手拿過一顆泛青的果子狠狠咬了一口，甘汁入腹，他的心緒很快平穩了幾分，但眼中的狠厲瘋狂卻在這無端的恐懼和壓迫下愈加明顯，「沒有吃的我們必死無疑，說不定連明天早上都熬不過！這附近一片荒涼，外面又是漆黑一片，我們能外哪裡跑？回城麼？我一個人倒也罷了，但我們兩個人的話就太過顯眼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官府逮住，到時候一樣是死——夜裡的宵禁可不是鬧著玩的！」

    「難道我們就在這等死？」阿三忍不住就要哭了出來

    「哭什麼哭！或許真的只是一個死人罷了！沒被那東西嚇死，你卻把自己嚇傻了！」小金子憤憤的扔掉手裡的果核，腦中卻忽然靈光一閃，「我記得那個說書的先生好像說過，殭屍似乎是跳立行走的，而且陰煞之氣極其濃烈……我雖然不是他口中的那些什麼仙人修士，但想來那種濃烈陰煞應該可以感覺得到，先前在路上明明毫無察覺……按阿三的說法，那個東西也只是躺在那裡，並沒有什麼動靜，無論如何也不像是殭屍這類詭異的存在……如果真是一個路死的流民便也罷了……或者，根本就是一個路過的醉鬼？」

    忽然冒出來的古怪念頭像是巨錘一擊，一下子將小金子敲醒過來，而且再也揮之不去！他的心裡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再也按捺不住——「走，我們看看去！」

    「什麼？」阿三瞬間懵呆，沒能反應過來

    「我們上山！」小金子站了起來，拿起兩個饅頭給他丟了一個，自己又惡狠狠的將另一個塞進最終，用混雜不清的語調說著：「與其在這嚇唬自己，不如上山去看個究竟！要是……你小子看花了眼，我，唔，非揍你不可！」

    「如果真的是什麼鬼怪殭屍怎麼辦？也許，他本來不想傷害我們……可現在我們這麼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逼他動手？」阿三急的跳了起來

    小金子嚼動著饅頭的嘴巴驟然僵住，圓溜溜的小眼睛盯著阿三的面孔，像是看到了什麼稀奇的東西，片刻後，在阿三投來的畏懼目光注視下他才冷哼了一聲：「你這傢伙，什麼時候有這麼大長進，剛才那番話哪裡是你平時能說的出來的……你若是自己萬分肯定剛才所說的情形，那就坐在這裡等著罷了，哼，我倒是好奇，那要真是殭屍惡鬼。怎麼會放過你這麼一個血肉美食，難道你跟他沾親帶故？哈，還真是天下第一怪事……」

    「那，那我們等天亮再去不成麼？」阿三似乎真的開竅了

    「天亮？現在才剛入夜！你能熬得住一夜不睡，忍受這種折磨？況且，要真是那種東西，等他衝進了這間破廟，我們可是再也沒有半點退路了！到時候就是必死無疑！還不如現在上去看個究竟，一旦有什麼不對勁我們拔腿就跑，殭屍可是跳著走路的，我就不信他比我們常年跑路的人速度還快！城裡雖然危險，但好歹都是人，說不定，我們還真得去撞撞大運，如果不是真的有危險，我可不想現在回城……唔，快吃了那個饅頭，現在不吃，待會哪來的力氣逃跑！」

    「可是，」阿三手裡捧著饅頭依然猶豫，在這危急的時刻他居然想到了小金子沒有想到的情形——「萬一，不是惡鬼殭屍，真的是人的話……那，你也知道的，如果是盜墓賊，或者，或者是那些山賊強盜之類的大壞蛋，也許，還有可能是你給我說的那些壞仙人！那，我們兩個現在去了，豈不是比遇到殭屍還要危險！」

    小金子頓時怔住。

    如果真是殭屍惡鬼，那自然危險至極；可如果是人的話，那又有什麼人會在夜間跑到墳場來……和自己一樣的乞丐？可這附近據對再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是路過的醉鬼？可哪個路人會真的在晚上喝醉跑到離城如此遠的地方來？恐怕，也只有那些盜墓賊之類的大惡人最有可能！傳聞中殺人不眨眼凶人會在被人發現會留下活口？而且，發現他的還是兩個小屁孩！

    小金子的臉色瞬間一片慘白，清亮的眼神倏忽間變成一片絕望的幽光，後背層層的汗水沾染在了破爛的裹衣布上，額頭上細密的冷汗在火光下閃閃發光！

    「啪！」手裡的半個饅頭忽然落地，小金子打了一個冷顫後立即清醒過來，稚嫩的小臉上出現了一抹無力的慌亂，「那，那怎麼辦……先前下山時，你看到了他，那他也必然看到了我們……說不定，待會……待會他就會衝過來殺人滅口！」

    「你，忘了那個東西麼？」阿三小心翼翼的發問，他似乎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原本慌張的模樣竟然平靜了許多，只是看著小金子的目光中有些不解的狐疑。

    「什麼？」小金子眉頭一皺，一頭霧水，「忘了什麼東西？」

    「那個……」阿三弱弱的伸出手來指了指另一邊廟牆下堆積的乾草枯柴，「我剛剛想起來，那裡，還有那個東西……你該不會沒想到吧？」

    「啊！」小金子一拍額頭，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欣喜若狂的模樣中略有幾分瘋癲，「我怎麼忘了那個地窖！哈哈……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哈哈哈……阿三，看起來你也不笨啊……快，我們現在就藏進去！」

    阿三嘿嘿乾笑，本來以為小金子另有打算，但現在看起來他卻是真的忘記了這個東西。手裡的饅頭沒有下口，他先揣進了破衣兜里，看著已經開始拼命清理牆角堆積雜物的小金子立即過去搭手幫忙，兩人手腳並用，誇張的動作幅度在牆上投下了黑乎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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