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途 第十一章卓不凡天命志

    「卓，不，凡……」阿三手裡拿著一截細小的樹枝坐在廟內的牆邊，不斷在地上寫寫畫畫，嘴裡更是反覆念叨著這幾個字眼。

    「唔，不賴不賴，練了半個月終於寫的有點樣子了。」一旁看著的小金子笑嘻嘻地說道：「雖然寫的還是有點丑，但筆畫的順序總歸是沒有錯……嘖嘖，大有進步！」

    阿三撓頭憨笑，看著地上的幾個字忽然覺著異常親切，他開始連貫著讀了起來，越讀越快，越讀越熟，到最後，眼睛中都滿是熾熱，霍然抬頭間，哈哈大笑起來：「我是卓不凡！卓不凡就是我！哈哈……我會寫我的名字啦！」

    「好了好了，別這麼激動。這名字雖然好聽，也很有氣勢得，不過你能不能真的如這名字一般響亮出眾，還得靠你自己以後的努力！」小金子拍拍阿三的肩膀，對他極力鼓舞，充滿笑意的目光不經意瞥到了依然靜靜的躺在另一邊軟塌上的「上仙」，欣喜的模樣瞬間被憂慮替代。

    「他身上的那些毒素沒有再發作了。」阿三看著他的臉色立即出言勸慰道：「只要不死，總歸是有辦法活下來的。你不是跟我說，這些『仙人』都有天大的本事麼，向這區區一點小毒應該也奈何不了他，況且，還服用了那株靈芝呢。」

    原本放在廟內那張供桌下面角落裡的半碗湯藥已經消失不見了，空蕩的破碗正放在草床的不遠處。

    「嗯，希望如此。」小金子的眉頭微微舒展，閃爍的目光有些捉摸不定，看著已經低下頭去繼續練習寫字的阿三，他幾番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先後又都猶豫著閉上了嘴。

    「阿三，」等了良久，他終於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如果，因為這件事情，你跟著我沒了腦袋，那你……會不會怪我？」

    「嗯？死便死了，我怎麼會怪你……」阿三正一筆一划認認真真的寫著那三個字，抬起頭來很是不解地反問：「你怎麼忽然間問這種話，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啊？」

    清澈眼眸注視下，小金子忽然心裡有些不忍，口中更是發苦，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闡述。

    「你在擔心什麼？是因為他麼？如果他真是壞人，說不定會殺了我們……你已經說過這種可能發生的事情了，反正我也做好了準備，賭就賭一把，他要真是『壞仙人』，那我們死了，只能算是自己運氣不好，救錯了人……如果，現在的世道，連救人性命都得不到好報，甚至要陪上自己的性命，那我們活在這世上本來又有什麼意思啊！到時候，死便死了，我絕對不會怪你的！」阿三斬釘截鐵的說著

    「你真的這麼想？」小金子有些難以置信，那邊阿三卻很是堅定的點點頭。

    「好吧，你既然想通了，那我不妨告訴你一件事……這才是我現在最擔心的。」小金子嘆了口氣，有些懊惱的抓了抓頭髮，腦中的思緒縷了一縷，良久才用苦澀的聲音說道：「你先前所說的情況倒是很有可能，但並不是我真正擔心的……我也是忽然才想起這件事，你說，這位『上仙』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而且還身受重傷？呵，我們只注意到了他的身份，卻忘記真正的危險……看他的情況，多半是被比他厲害的『仙人』所傷，也許他的對頭現在正滿世界的找他，想要將他殺死，而我們居然把他救了，呵，這還真是……雖然不知道他那對手到底怎麼樣，但想必殺我們兩個人只需動動手指罷了……他要是不能早點醒來，等那敵對頭追到這裡，那時候，恐怕不只是他性命難保，連我們也要跟著遭殃啊！」

    頭腦簡單的阿三終於明白了問題所在，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來。

    「或許他能早點醒來……但能將他打成重傷的人，現在趁著他毫無還手之力而殺死他，想必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小金子苦著臉嘆了口氣，「總之，我們兩個，現在是陷入了一個天大的死局啊……」

    「也許，還有別的可能！」改變命運的美夢被一言戳破，阿三立即急的跳了起來，他大聲叫嚷著：「如果……如果要殺他的那人根本沒有他厲害呢？或許那個傢伙早就被他殺死了！你只是想到了傷他的人可能比他厲害，但要真是那樣的話，為什麼不直接殺死他！」

    「這……」小金子愣了片刻，好半天才愣愣點點頭，「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但做好準備總歸是好的……我們這些流落街頭以乞為生的孤兒，如果不這麼賭一把何時才能改變自己的人生命運……只要你不怪我，即使真的死了，我也不在乎！」

    「你不要這麼想了！」阿三揮舞著手中的樹枝，有些生氣的說道：「即使他不是仙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路人，我們救了他就是做善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不是你經常說的麼？善有善報，我相信老天爺一定不會就這樣讓我們死的！」

    「老天爺麼？呵，如果他真的長著眼睛，那麼，我們這一伙人為什麼現在只剩我們兩個……」小金子心裡默默想著，瞧見阿三神情認真期盼也不好再說什麼喪氣話，當下咧嘴一笑算是表示贊同。

    「等他醒來，我們一定要求著讓他收我們為徒……呃，我腦子不好使，估計他不會要我，但是你，」阿三拍手笑著說：「小金子，你這麼聰明，他一定會答應讓你跟著離開這裡的，哈哈……我只要等你有一天學會了和他們一樣在這天上飛來飛去，那時，你一定要帶著我在上面逛一圈，也不用太遠，不然我怕自己會暈過去……唔，還要回季陽城，對，一定要回去，雖然我不喜歡記仇……呃，你說的那個叫什麼來著？哦，小肚雞腸，嘿嘿，雖然我也不喜歡做這種小肚雞腸的人，但我還是要你帶著回去，看看欺負過我們的那些傢伙，哈哈，恐怕到時候不用我們動手，他們就已經嚇得尿褲子了！哈哈……」

    「如果……」沉浸在想像中的阿三突然止住了大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忽然多了一層紅色，淡淡的水霧也浮現出來，他透過頭頂破開大洞的屋頂出神的望著那一片天空，強笑著：「如果等你回來的時候，發現我已經不在了……哪怕我只剩下一堆骨頭，那你，也一定要把我的骨頭燒成灰，然後……然後把我的骨灰撒到天上去！」

    小金子默然不語，只是咬著嘴唇別過臉去，強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卻已經淚如泉湧！

    在這淚水橫流的時刻，躺在草塌上的那位「仙人」的雙手忽然出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輕微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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