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江南，無你何歡 第414章 莫負時光32
「咳咳咳——」裴景正在喝水，很突然的被嗆到了，滿臉通紅說不出來一個字，只能側過身低著頭止不住的咳嗽。一筆閣 www.yibige.com
千禾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趕緊抓了兩張紙遞給裴景，手忙腳亂的。
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她本來還以為阿姨就只是感嘆一下，說點人生道理或者是讓他們考慮一下以後換行轉業什麼的，結果……
孩子……
保家衛國跟孩子有什麼聯繫嗎！？
裴母擔憂的看了一眼裴景，眼裡多了些為難，頓了頓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太著急了。
「對不起啊……我太著急了，都忘了你們現在還沒結婚了。」
千禾趕緊擺擺手，又不敢隨便說話，她可是太明白什麼叫死於話多了，萬一自己哪句話說岔了呢。
裴景還一臉難受的在咳，千禾著急的給他拍著背，貼心的幫他擦了擦嘴，神色又尷尬又無奈，慌亂的避開了眼神。
不負眾望，裴母又是一語驚人：「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千禾：「……」
裴景差點被自己口水給嗆死，反手抓住了千禾的手，才勉強讓自己忍了下來，抬頭看向了對面的母親大人，「媽！您能不能少操點兒心？」
「我不替你操心誰還能管你？」裴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好心當做驢肝肺，我早跟你說了千禾不錯，你還偏要找茬，最後才知道不聽老人言吃虧了吧，多好的姑娘啊，現在才追到，你真的是還不如你爸。」
裴景：「……」
千禾更尷尬了，感覺腦門都出了冷汗，連跟裴母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早知道還是該了解一下裴景父母的性格的，這位女士開口就說著讓人匪夷所思的話，太可怕了，主要是她還一本正經的，仿佛很期待一樣……她是不是忘了他倆才在一起沒多久了？
「是是是，我不如，您趕緊多吃點。」裴景趕緊給她夾了些菜放在碗裡，「今天是你突然殺過來碰巧，不然的話你能見得到？你別把人給我嚇跑了，哪有上來就催婚的。」
裴母這才有些心虛的看了千禾一眼，「我這不是著急嘛……你們也算是日久生情了，同在一個屋檐下共事哪兒能沒有感情呀，最後走到一起了那不就只是差個臨門一腳了嗎？我也不是催婚，就是你們都老大不小了，提醒一下你們可以考慮一下這件事了。」
千禾溫順的笑著，裴景敷衍的點點頭，「知道知道。」
裴母這才滿意了，越看千禾越順眼，一晚上都是眉開眼笑的，她本來就長的慈眉善目，每次來局裡也會帶很多東西，畢竟裴景是隊長，而且大家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她也都把每個人計劃上的，吃的東西從來沒有少過，千禾對她的印象也一直不錯。
而且她跟自己聽說的不同，沒有刻意的審問和刁難，千禾能接受這樣不經意間的拉近距離，她也並不覺得相處起來會累。
大概是原本跟裴景的相處就很舒服，所以他的家人她也就更加的容易接受一些，但是阿姨未免也太過於語出驚人了……
裴景悄然在桌下握住了千禾的手，安撫了她的心神。
他不願意讓千禾覺得他所有的期待都只是因為年齡到了，如果不是遇到了真的想走完一生的人，再過十年裴景也不會覺得自己年紀多大，就只是因為她是千禾而已，所以真的想過以後，也想要就這樣照顧她一生。
感情有些時候來的莫名其妙，但是堅持不會，一件自己不願意的事情，裴景不會堅持那麼長的時間，而時間越長，感情就越深。
「你們吶……算了，我也不催了，你有對象了就是好的，以後好好相處，別欺負人家小姑娘，你這個人腦子有些時候一根筋，千禾別跟他一般計較。」
千禾笑著點頭：「好。」
「我知道你們剛在一起沒多長時間，所以我再著急也沒用，就只能等著了。」裴母搖頭嘆氣，「等時間到了，我們再談，這樣行吧？」
「可以。」裴景應了下來，只要不是現在就說什麼結婚生孩子都好說。
他還沒有對千禾做過什麼事呢……
「千禾是雲城人是吧？」裴母終於換了個話題。
「嗯。」
「那你的父母呢？」裴母想了想，「雲城那邊風景好環境也好，我們也想找個時間過去旅遊一趟，要是可以的話，還能拜訪一下你的家人呢。」
裴景眉頭微微皺起，放下了手裡的筷子，千禾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有片刻的安靜。
安靜到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甚至像是在劇烈的地震一樣，血肉都在顫抖。
「我……沒有家人。」千禾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勉強的扯了扯嘴角，「他們很早就去世了。」
早在她記事之前，她甚至沒有半張照片，那個時候爺爺說只因為她是他最看重的手下也是為了他赴命的人求他撫養的，不然的話她可能不會有那麼好的人生。
但是他也沒說，如果不是當時莫千禾到了他們的家裡，現在的莫家可能還在腥風血雨之中，莫千澈也不會那麼早的退出來。
是家裡有了個女孩兒，尤其是千禾個月大的時候，特別漂亮，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總是會看著每一個人笑著，把世間最美好的事情都藏在了笑里，所以後來莫家從那條路上徹底的撤了出來，本來還在掙扎猶豫的，為了她不染上那些鮮血，就把各方面都慢慢的整改了，就算是還涉足於灰色地帶，卻沒有讓千禾沾染過一絲血腥。
其實每一個人都在認真的對她好，把她視如己出，可是千禾也知道那個時候回不去了，她沒有了一個家庭，自己親生的父母也從來沒有見過。
說句很冷血的話，她其實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那麼多的思念，畢竟她不是刻意被拋棄，而且從記事起世界裡就已經全都是莫家的一切了，她感受的冷暖都跟莫家有關，他們也是她真正的家人，現在卻不是了。
千禾不想跟別人說這些事情，只要一開口了就必須要把所有的故事講出來，不然沒頭沒尾，說的難受，聽得也迷糊，所以就連裴景也不太清楚，但是他也沒有問過——自從他隱約聽說了千禾是個孤兒之後，就沒有問過關於她家人的事，就連兩看生厭張嘴懟人的時候都會在潛意識裡避開有關於家人的東西。
裴景對她是真的有心，那些細節里藏著溫柔，千禾全都感受的到，卻又正因為能感受到，才不敢接受，怕自己愧對那樣的愛和感情，怕自己在最後會辜負了他。
裴景握著千禾的手指緊了緊，面色凝重，轉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千禾卻是輕笑著反握住了他的手，很釋然的模樣。
因為她知道裴母不會追問，一般這樣的時候很多人就算是追問都不知道從何問起，所以只不過就是說一句無關痛癢的真話而已，沒有關係的。
裴母的嘴動了動，眼裡滿是愧疚，在沉默之後對千禾的心疼多了些，隨後才慢慢的開口：「對不起啊……阿姨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的。」千禾淺淺一笑。
桌上的氣氛忽然間就變了，裴母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轉移了話題，努力的想要重新把話題帶到輕鬆的方向去，千禾也配合，但是她的眼神卻總是有些渙散或者是恍惚。
她最怕的無非就是在自己回歸到了平靜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在不經意間提起過去的痛楚了，就像是在繁忙之後終於有了休息的時間，可以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自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一覺，然後趴在沙發上開一袋薯片追劇，無憂無慮的時候，家裡忽然多了一個人，一聲不吭的就捅了自己一刀。
做好了心理準備去接受那些痛楚跟無意間被刺傷的感覺大不相同，前者可以咬牙忍下去，後者她卻不能，哪怕是身邊的人在讓她改變和逃離，她也總是會在說完話之後想起那些畫面。
或者說自己是在那些畫面里，而此刻坐在那裡的千禾才是虛幻的，她到後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附和和說什麼了，只覺得自己嘴在動，或說或笑，卻沒什麼感覺。
麻木了。
……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千禾沒有想到過過去了，也沒有想起過莫千澈，可能是自己真的在開始忘記了，已經學會了控制潛意識的思緒，而且葉清從來不在她面前說這些。
葉清不會阻攔她跟千煙的聯繫，也很樂意跟柳緲她們成為朋友，但是她不願意再看到千禾重蹈覆轍，莫家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千禾一旦踏入半步，她就會再次被捲入其中。
但是她也不能確定哪一天千禾的堅持會崩塌，只希望在那之前裴景能是那個一直陪著她抓緊她的人，把千禾從那個囚牢中拯救出來，讓她有自己真正的生活。
莫家的長輩始終是生病了，而他們對千禾的關愛和疼惜比莫千澈多得多，從來沒有把她當做旁人看過，以前跟千禾聊天的時候葉清就總是能聽她說她的家人對她有多好，最後才知道不是親生的，其實也真的很難得了。
千禾不是個鐵石心腸，她總有一天會堅持不住，她還活著，就不可能真的讓二老抱憾離去。
在最初溫南跟千禾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她也曾掙扎過，在知道爺爺奶奶都生病了，甚至還時常念叨著自己的時候，她也會哭會難過，甚至是後悔。
他們都對她太好了，所以就算是後來被趕走，他們絕情又狠心，可她還是會覺得自己不孝——
如果她藏起了自己的心動，如果她跟莫千澈之間沒有那麼荒唐，最後那個真相或許也能很平靜的說出來，被人接受，甚至是很美好的對待，那樣她就還能在他們的身邊，讓他們安度晚年。
可最終，她讓他們的晚年得到的都是難過。
回去的路上，千禾還是保持著自己得體的微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裴母卻有些不忍打擾了，知道這樣的時候讓裴景多陪陪她更好——
就算是時間過去的再久，自己總是會念著自己的根，父母家人是最不能割捨的一部分，哪怕是已經能坦然面對生死了，可是被別人忽然提起的時候，她肯定還是會難過的。
她不知道千禾家裡的故事，不然的話她肯定是不會提的，這樣的一個姑娘遠離了家鄉自己在亭城生活，沒有人關心陪伴，那得多孤單啊。
「我去超市買點兒東西，裴景，你先送千禾回去。」在路過百貨商場的時候，裴母叫裴景停了車，都不等他們說話，自己就拉開車門下車了。
「誒——」千禾趕緊降下了車窗，結果她已經走遠了。
「真的不用我們陪著去麼？」千禾看了一眼時間，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現在還早，逛會兒也不是不行……」
裴景跟千禾的家離得不算很遠，但是過了紅綠燈的那個路口就是反方向了，所以在送過她之後再折回去把裴母接上正好順路，百貨商場就在路口上。
「沒事，反正等下我過來接她就行了。」裴景把車開了出去，「她想讓我們多點時間相處。」
「……」
她知道。
「剛剛我媽的那些話你都別介意，她有些時候想一出是一出，話到嘴邊就說出來了，沒有什麼壞心思的，她也護短，就是怕你難過，所以讓我先送你回家。」
裴景把車窗給關上了，今晚上妖風陣陣的，兩側的樹枝都在晃動著，打開窗戶之後風都全部灌了進來。
「我真的沒事的……又不是惡意的，我幹嘛要介意？」
千禾笑了笑，有些無力，更是陌生。
好像已經有很久很久的時間，沒有一個長輩會如此關心她的心情了，可越是這樣，她才越是複雜。
千禾這時候才覺得自己是真的矯情，本以為的灑脫都只是表象而已，受過一次傷害之後，其他人再好心的靠近和關懷，她都怕對對方造成負擔。
「我知道你不介意。」裴景輕笑了一聲，單手穩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伸過來揉了揉她的頭髮。
這個人，還真的是在把她當小姑娘對待。
「但是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還是想你輕鬆一點，別有負擔。」
裴景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內響起，很溫柔。
「……好。」千禾輕笑了一聲，靠在了座椅上，偏著頭看了一眼外面飛速後退的風景，眸光漸漸沉澱，「今晚上風有點大。」
「嗯。」
「你也很會說話。」千禾笑眯眯的回了頭，注視著裴景的側臉，輪廓在明暗交錯的光線中更為柔和，「所以我沒什麼負擔啦。」
「切。」裴景哼哼了聲，像是對她這樣的誇獎不在意似的，卻又彎起了唇角。
把千禾送到樓下之後，裴景停穩了車，自己也跟著走了下去。
千禾挑了挑眉，「你要送我上去麼？」
「不請我上去坐坐？」裴景站在她面前笑得有些痞氣。
他也不是沒有去過千禾家裡，但是兩個人始終沒有住在一起，所以大多時候都只是把她送到樓下就折返的，更多時候是把她接到自己家裡一起做飯吃飯。
裴景有種很奇怪的想法，自己在靜下來躺在床上的時候想到千禾卻又忍不住讓臉上掛著笑意——他願意每一天多花點時間送她回家，也不想去她家裡吃完飯後就自己離開，總不能讓千禾送自己吧。
他想要一些多相處在一起的時間，卻又不敢貿然。
「下次，下次一定。」千禾眉眼彎彎的跟他開著玩笑，如果就只是現在裴景送她回家的話，千禾真的會讓他上去待會兒，但是他還要去接他媽媽，還是算了，總不能耽誤太多的時間。
「嘖。」裴景咂嘴，身後掀起了一陣風，把他的衣角都吹了起來，千禾感受到的那一陣涼風小了許多，都被他給擋了下來。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晚上睡覺把窗戶關好，今晚上風大。」裴景把人摟進了懷裡，垂眸看著那張素淨的臉。
「嗯。」千禾也圈住了他的腰身，乖乖的應了聲。
裴景心頭一動，朝著紅唇吻了下去，在肆意的風中多了些溫柔，細細的吻著。
「千禾。」他的吻在她的唇角停住了一下，聲音微啞的開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是你的家人。」
但是，那需要她願意，只要千禾接受，裴景可以隨時準備好求婚結婚，他在對千禾動了心那一刻起，就想好了真的跟她有以後，她不答應就算了，現在在一起了，他就認真的付出了自己的一心一意。
不知道為什麼，千禾的心忽然酸澀了一下，帶著隱隱的疼痛，用力的抱緊了他，沒有回答，只是微微張嘴，主動的回應著那個吻，漸漸的變得熱烈。
風吹過樹梢，帶著呼嘯的聲音，千禾的頭髮也被吹起，在風中舞動著，擁吻的兩個人卻更顯難捨難分。
不遠處昏暗的光線下有一道修長的身影，穿著長款的風衣，雙手抄袋，卻一動不動的，像是一尊雕像一樣石化在了那裡。
風很大，把千禾的頭髮都吹亂了，也像是吹起了灰塵，落入了莫千澈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