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和烏骨里正在帳中打鬧,不想鬧聲太大,驚動了大姐胡輦進來。兩人嚇得頓時收了枕頭,迅速乖乖躺下蓋上被子,裝出一副很乖很聽話的樣子,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片刻,見胡輦仍然站在那兒瞪著兩人,燕燕不敢作聲,只捅捅烏骨里,以眼神示意二姐開口。
烏骨裏白了燕燕一眼,只得頂著頭皮向胡輦陪笑:「大姐,你還沒睡啊。」
胡輦白了烏骨里一眼,冷笑:「鬧騰成這樣,我還能睡嗎?我再不過來,連爹那邊都能聽到你們鬧騰了。我看啊,你們兩個就不能在一個帳子裡。燕燕,你到我帳子裡去睡。」
燕燕嚇了一跳,連忙撲上去抱住烏骨里,叫道:「不要,不要,我和二姐已經睡下了,就不要換了。」
胡輦沉著臉道:「不換?不換你們還得打架。」
烏骨里也忙笑著抱住燕燕:「沒有,沒有,我們沒有打架,我們可要好了?」
燕燕連連點頭:「對啊對啊,我和二姐可要好了。」
胡輦無奈,只得指著兩人:「別再讓我聽到你們再鬧騰,否則的話,明天統統分開。」
胡輦掀帘子出去了,烏骨里和燕燕相視而笑,兩人吐吐舌頭,燕燕壓低聲音道:「好兇啊。」
烏骨里也壓低聲音:「對啊,這麼凶,誰娶她一定很可憐。」兩個小丫頭正說得起勁,忽然帘子一掀,胡輦去而復返。
兩人嚇得大驚失色,連忙拉起被子撲在床上閉上眼睛裝睡。
胡輦自然是知道這兩人裝睡,心中暗罵這兩個小混蛋在背後編派她,卻也只能搖搖頭捻好被子,吹熄燭火,這才退了出去。
兩個小混蛋見大姐走了,立刻睜開眼偷笑,隨即又你掐我一把,我推你一下地鬧騰起來,卻再不敢鬧騰得動靜太大,只暗暗使勁。
胡輦卻是在外面聽得分明,只無奈輕笑搖頭。
她的侍女福慧問她:「大小姐,要不要回帳歇息?」
胡輦想了想,還是去了蕭思溫的營帳,關於這兩個妹妹的事情,她還是要找父親商議。
但見整個營帳內燭火通明,蕭思溫伏案批閱奏摺,見胡輦撩開門帘走進來,蕭思溫停筆問她:「燕燕睡了?」
胡輦提壺給父親倒了一碗奶茶,笑道:「還沒呢,今晚她和烏骨里應該是在跳舞見著了喜歡的男孩子,在一起說著小女孩的心事呢,估計要鬧騰很晚。」
蕭思溫接過奶茶喝了一口,放下,嘆了一口氣:「橫帳三房,這些年來為了爭奪皇位,就沒有消停過。如今春捺缽時節,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胡輦忙應了:「爹爹放心,我會看著妹妹們的。」
蕭思溫卻道:「烏骨里倒也罷了,她頂多脾氣壞些毛燥些,燕燕卻從小到大,隔三岔五地生事,你要小心。」
胡輦自然是知道父親何指,這次出來,燕燕頭幾天還小心翼翼,跑了幾天膽子就大了,縱馬賽獵無所不為,一次賽馬的時候,還險些將耶律仙河撞下馬去,幸得胡輦不放心她,託了蕭達凜跟著監督,及時出手救了耶律仙河。因這段時間下來,大大小小的事兒也惹出一堆來,她只得陪笑幫著燕燕描補:「爹,這種事也常有,咱們草原的兒女,哪天不碰碰撞撞的。那日的事我也已經教訓過她了,她也知道錯了。」
蕭思溫冷笑:「她知道錯?她每次淘氣闖禍,回回你都是說她『知道錯了』,可下一次,還是繼續闖禍,哼!」
胡輦只得陪笑繼續勸父親:「爹,母親臨死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燕燕。她拉著我的手說:『你是大姐,要好好照顧妹妹們,燕燕最小,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就算是看在母親的份上,再饒她一次吧。」從小到大,每次燕燕闖禍到胡輦也護不住的時候,她就只能拉著亡母來替燕燕求情,而且多半效果很好。蕭思溫每每念及亡妻去世時,燕燕尚不知事,便心軟三分。
無奈這招用得多了,蕭思溫也會免疫,冷笑道:「哼,別提你母親了,要依你母親的脾氣,燕燕這樣的潑猴,她得一天三頓打。」燕國長公主耶律呂不古可是徹徹底底的契丹女子,揍起孩子那脾氣可是不弱於先皇后撒葛只,胡輦、烏骨里幼年淘氣時都是父親沒動過半根手指頭,倒被母親胖揍了無數次。
胡輦掩口笑了:「那時候,只怕擋著不讓打她的就是您老人家了。再說,我就算不擋您,難道你就真捨得打她?您要真下了決斷,哪是我擋得住的!」
蕭思溫被噎住,一時竟無言以對,只得重重哼了一聲。
胡輦笑著上前替蕭思溫揉肩捶背寬慰他:「爹,燕燕雖然淘氣,但淘氣的孩子才聰明,對不對?」
蕭思溫冷笑:「哼,聰明!聰明的孩子就不會闖這麼多的禍。」
胡輦掩口笑:「您看,雖然她經常闖禍,但是每次闖的禍都不一樣啊。她犯過的錯,從來沒有再犯過,這就是有長進了。真要是個闖禍胚子,還不如乘她這個年紀,把能闖的禍都闖過了,將來就不會再闖禍。」
蕭思溫聽得她勸了半日,雖然知道長女存心袒護,還是心軟了,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就怕她再闖禍,就沒有將來了!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自然應該知道如今三支爭位,潛流暗伏。而主上多疑好殺,便是至尊至貴之人,也可能明日便被問罪囚禁乃至處死。燕燕又是個好惹禍的性子,你若不看好她,我怕我們捨不得教訓她,到時候她會闖一個要拿身家性命為代價的大禍,這才是最糟糕的。」
胡輦一驚:「不至於如此吧。主上也不能不講理啊,再說,他總也得記得母親當年與他的情分吧。」呂不古是穆宗同母姐姐,穆宗、罨撒葛自幼都是對這位長姐十分信服。她雖早亡,但穆宗兄弟對蕭思溫一家亦是念及舊情,厚愛幾分。
蕭思溫卻冷笑道:「可是你能跟主上講理?講情份嗎?他是跟你講理、講情份的人嗎?這些年來死了多少皇族宗室、後族重臣,他跟誰講過理去?又跟誰講過情份?」
胡輦一驚,走到帘子邊掀簾出去看了看,才轉回到蕭思溫桌子前,嘆息:「是啊,如今情勢越來越難,看來燕燕是得管管了,至少不能再讓她出去闖禍。」
蕭思溫轉問她:「你說,應該怎麼管?」
胡輦與蕭思溫對望一眼,苦笑:「打又不能打,罰吧,能罰的都已經罰過了。怎麼辦呢?」
蕭思溫頭疼地:「這也是啊!這又不是家裡,把她鎖起來就行了,這帳篷也鎖不住人。難道還真難把這野馬鎖籠子裡不成。」
胡輦撲噗一笑。
蕭思溫瞪她一眼:「還笑,你倒說說,拿她怎麼辦?我看,明天乾脆把她往韓德讓那裡一送,只有他還管得住這隻小野馬。」
胡輦掩嘴笑:「我看,還真的只有德讓管得住她,她也就在德讓面前乖些。」
說到韓德讓,蕭思溫忽然心裡一動,問道:「胡輦,你看,是不是燕燕有些長大了?喜歡男孩子了?」
胡輦一怔,忙搖頭:「不太可能吧,前兒她還剛剛把虎古大人的兒子磨魯古給打了。磨魯古也只不過說一句喜歡她罷了,她便把人打一頓,這哪是有了心事的女孩子會做的事啊?」
蕭思溫點了點頭,忽然問:「那麼,你呢,烏骨里呢?」
胡輦臉頓時紅了,跺腳嗔道:「爹!」
蕭思溫笑了:「這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的胡輦這般漂亮,豈沒有男孩子來追求你,只不過,你真的一個也沒看上嗎?比如說韓……」
胡輦一緊張,立刻打斷了蕭思溫沒說出口的話:「爹,今晚喜隱故意接近我,說要送我禮物。我看他別有用心,就給拒絕了。」
蕭思溫警惕起來:「喜隱?李胡家的喜隱?」
胡輦點頭:「正是。」
蕭思溫冷笑:「李胡父子,也就這點能耐罷了。既然你沒上他的當,自然也不需要多理會他們。」
胡輦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今晚在跳舞時隱約聽到的事情,猶豫著道:「爹,我剛才聽人說……主上最近似乎身體越來越不好,我還聽說,他聽信女巫肖古之言,要以人心和熊膽和藥呢。」
蕭思溫頓時沉下臉來:「你說什麼,這可是真的?」
胡輦搖頭:「我只是隱約聽了一耳朵,待要細問,那人就不敢說了。」
蕭思溫頓時大怒:「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他推開几案,在帳內踱來踱去,忍不住罵:「『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讎。』殘暴至此,安能久乎。」
胡輦一驚:「爹,小心。」
蕭思溫冷笑一聲:「我便當著他的面也要說,又能怎麼樣?」
胡輦無奈道:「此事尚不知真假,爹,您還是打探明白,再與其他大臣們從長計議吧!」
蕭思溫恨恨地一擊案:「我真後悔啊……當日祥古山之變後,怎麼就會聽了屋質的話,擁他為主。」
可當時的情況下,不擁耶律璟,難道還能夠擁李胡嗎?
蕭思溫長嘆一聲,一時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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