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沖雲琪揮了揮肉爪子,小丫頭一直抬頭盯著笑面狐狸一樣的王茜,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身後雲琪的手指,正在微微的顫抖。
倒是遠處梧桐木下,封君然眯起眼睛,細長眼異常清冷的瞧著雲琪的一舉一動。
嫩兔子接過食盒,當著眾人的面,打開了蓋子,眾人伸頭一看,都是微微一愣,有幾個反應快的已經匆忙移開了視線。
葉小小心中一沉,也低頭看去,食盒裡精緻的點心蕩然無存,紫檀木的底板上,鋪滿了枯枝爛葉,一片污糟。
「喲,小小妹妹,你就吃這個啊?」朱雲碧故意拔高了聲音,王茜卻只是在一邊掩嘴輕笑:「雲碧妹妹,修的胡說,一等公家裡怎麼會吃這等東西?」
「那可不一定啊,小小妹妹這麼異於常人!」
朱雲碧的冷嘲熱諷吹進所有人耳朵里,有精明的人已經低頭自己吃飯,不再搭理,畢竟才剛挨過板子,他們可沒有傻到再往槍口上撞。
葉小小回頭看著雲琪,六歲的女娃娃臉色僵硬,雙手遏制不住的顫抖,明顯十分的害怕,一雙眼睛更是不敢看她,嘴唇抿在一起,帶著幾分心虛與膽怯。
「喲,這是打算怪在下人身上了?小小妹妹可別冤枉了人家啊!」
身後,依舊能聽到朱雲碧的譏諷,葉小小收了視線,微微一笑,轉頭,笑盈盈的瞧著朱雲碧。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朝陽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稚嫩的童聲,念得抑揚頓挫,聲情並茂,肉嘟嘟的小指頭撥弄著食盒裡的爛泥,再抬頭時,那小表情異常深沉,大眼睛清澈透明,眉宇之間,盡現尊貴與傲氣。
眾人都因為這幾句詩而停下來,看向這邊,表情專注,這是引用的古人詩句,太學的學生都學過,乃是一代佳作。
「豬姐姐瞧不起這荒草爛泥,又豈知青山處處埋忠骨,沒有這荒草爛泥,又哪有現在太平盛世?」
王茜的笑臉凝固,她沒有想到,這隻兔子會突然如此的伶牙俐齒,連朱雲碧都是一怔,顯然這位還沒有反應過來。
「且今日清明,我葉小小,就用這一盒子的荒草爛泥,祭奠為我西晉山河殫盡竭慮的忠臣烈士!」
話語一落,頓時叫好聲一片,連趙有才都忍不住捋了捋鬍鬚,笑盈盈的點頭,葉小小,倒不愧是一等護國公家的小姐,連脾性,都繼承了護國公的正氣稟然。
而王茜,早已是臉色蒼白。
提著食盒已經送到這邊的魏有停摸摸鼻子,話說太子讓他送自己的食盒來解圍,可目前怎麼看,自己這一趟註定都要白走了,可要在提著東西回去,著實太給太子殿下丟人,這……這要如何是好?
趕來救場的魏有停魏公公進退兩難,只能回頭眼巴巴的瞧著樹蔭下的人求救。
封君然忍不住勾起嘴角,細長眼瞧著嫩兔子耿直的脖頸,白皙的面容,不苟言笑的神情孤傲冷艷,活脫脫就像剛才飄在梧桐木上的那唯一的一隻鳳凰。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封君然咬著這幾句話,會心一笑,並沒有搭理魏有停的求救。
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怎麼做自己的貼身公公?
魏有停抹了把眼淚兒,顛了顛手裡的食盒,還是咬牙踏了出去。
「葉小姐!」魏有停嘻嘻一笑,躬身行禮,將手裡的食盒往前一湊:「葉小姐不愧是護國公家的小姐,太子殿下感慨小姐忠肝義膽,特派小人來,將這一食盒的東西,贈與小姐。」
救場的成了表揚的,也說得過去,瞧著嫩兔子一臉歡喜地接過食盒,魏有停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還好,事情辦的不錯。
拍拍胸口,魏有停麻溜的轉身,回去繼續伺候。
葉小小再看看王茜,卻發現這人已經垂下眼皮,低頭喝著清茶,顯然不打算在跟自己有任何的交集。
朱雲碧雖然想說話,但似乎被王茜按著,便也不好發作,只能眼睜睜的瞧著面前的嫩兔子,笑眯眯的打開太子殿下送來的食盒,翹著蘭花指捏起一塊點心,故意大聲的驚呼:「哎呀,是宮裡的點心,聞著就好香啊!」
林蘭芷便在一邊輕笑,斜眼看看王茜她們:「小小妹妹,分一口給我嘗嘗唄!」
「好啊,林姐姐是好人,娘說了,正直的人便是好人,好人的話,便都有份!」
王茜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袖子底下手指握成拳頭,緊緊的,捏的手心幾乎青紫。
「雲琪姐姐,來,這個給你!」葉小小撿了一塊點心,遞到雲琪的手心裡,眉眼兒彎彎的,笑的可愛。
雲琪一怔,眼睛忍不住一陣陣發酸,硬是咬著嘴唇忍住淚花,接過點心道了謝,轉身跑到無人的地方,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小姐對她極好的,但是爹爹的屍骨……
想到這裡,雲琪的淚水便更洶湧了。
低頭看看,手心裡雙色豆糕上奶黃,下豆沙紫,十分的精緻漂亮,不用嗅也依然能聞到豆糕香甜的味道,雲琪舔了下嘴唇,明明很想嘗一口,但還是擦乾淨淚水,將豆糕小心翼翼的包進懷裡。
到了申時,趙有才這才招呼學生們回去,嫩兔子故意磨蹭著,留到了最後。
葉棋穿了一身長袍,偷偷摸摸的蹭過來,低頭打量著妹子:「小小啊,沒被怎麼樣吧?」
嫩兔子勾了嘴角:「二哥,多慮,多慮!」
葉棋忍不住給逗笑了,想低頭捏捏妹子的鼻尖,但是眾目睽睽下又不好下手,畢竟妹子說了不能暴露的太早,只好縮回發癢的爪子藏在袖子裡,隨著陪同的先生們離去。
等人走了,葉小小這才回頭看看,斜陽貼著成片的梧桐木,紫色的花瓣邊緣便好像貼了一層耀眼的金黃,十分的好看。
太子哥哥懶懶的立在梧桐木的陰影下,細長眼清冷,看不出什麼表情。
嫩兔子甩開胳膊腿湊過去,頓時兩柄長刀橫在面前,這倒沒有嚇到她,只讓她停下了腳步,一雙大眼睛越過長刀的寒光,眨巴眨巴的瞧著裡面的人。
「太子哥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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