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中人嘆道:「既然如此,事情便都清楚了。我且處置如下,聽後若有不服,可以當場提出。」
眾人一齊說:「恭聆掌門教誨。」
簾中人緩緩道:「息蘭,雲離,你二人好強爭勝,以至於誤用不當手段,禍及同門。我執掌天台派幾十年來,尚德重於尚武,派中眾人團結互愛,從未出現過類似事件。所以你二人本該受重責,就算逐出門牆,也屬情理之中。」
息蘭顫聲道:「師父,我們真的不知情,我們罪不至此,真的。」
雲離面色蒼白,道:「師父,我們願領受派中一切重責,只求不被驅逐。」
簾中人道:「念及你們的確無從知曉《蒿里曲》來歷,姑且認為你們只是好勝趨利,並無戧害靜微性命之心。所以不逐你們出派,只依照規矩領受相應處罰。不過,你倆的繼承人資格,便從此取消。」
雲離身軀重重一晃,差點倒在地上。息蘭連忙去扶,雲離輕輕推開她,自己重新跪直,端端正正向簾中人下拜,前額抵地,恰遮掩了面上表情,肅聲道:「多謝師父寬容。」
簾中人又道:「你倆年紀雖小,卻已有戾氣,務須靜心思過,將其化解。否則縱然天資穎悟,也難成大器。從今往後,且記謹言慎行,派中所有子弟,都有權利監督你們。」
息蘭低聲道:>
簾中人嘆息一聲,又道:「阿音,你面冷心熱,凡事總以天台派大義為先,派中若有不平之事,你常仗義執言,不留情面。但在這件事上,你卻有疏失之處——你身為八人中的大哥,眼見邪苗滋長,非但不矯正阻止,卻抱袖旁觀,妄求事態自行紓解。所以,阿音,我罰你禁食思過三天,你可服帖?」
阿音俯身道:「甘領師父處罰。」
簾中人續道:「至於小葉,雖屬無心吹奏,畢竟也導致了同門受傷,所以需和阿音一起禁食思過,待靜微傷愈後,你們二人再行比試,以定第三本集子歸屬。」
小葉斂容道:>
玉兒心中一寬,面上已有欣喜之色。驀然間,只聽雲離沉沉的聲音道:「師父,小葉原非局外人。他事先曾與我商定,當我和靜微比試時,他會設法吹起《蒿里曲》干擾,助我取勝。交換條件則是息蘭與玉兒對陣時,故意輸給玉兒,將第四本集子拱手相讓。」
小葉大吃一驚,掙直身子,叫道:「沒這回事!雲離,你怎可亂說!」
雲離依舊以額叩地,平靜地道:「小葉,你居然敢做不敢當?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師父,我和息蘭願意代他領責。」
小葉氣得渾身發抖,紫脹了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靜微和阿唐一起疾道:「師父,我們不信小葉會參與其中。」玉兒臉色煞白,不住地說:「小葉哥哥不會的,他不會的。」
楊師叔一聲長嘆,喟然道:「事到如今,真真假假,實難分辨。」
小葉驀地回過神,也不與雲離爭論,只不住朝竹簾磕頭,直將額頭碰出血來,他邊磕頭,邊悲聲道:「師父,我可以不繼承集子,但求能證明自身清白。」
息桐不忍再看,向玉兒道:「你快勸勸他,別再多一人受傷了。」玉兒含淚點頭,過去欲扶小葉,卻根本拉不住。
簾中人怒道:「停下!你倆一個說有,一個說沒有,各執一詞,如何教人信服?」
雲離道:「我和小葉商議之時,息蘭也在旁邊,師父問她便知。」
息蘭聞言,身軀激顫,雲離目光如電,已瞪在她臉上,冷冷地道:「息蘭,事已至此,你只能實話實說了。」
簾中人提高聲音問:「息蘭,可有此事?」
息蘭默默看了雲離一眼,又瞧了小葉一眼,低下頭,睫毛閃動,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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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大叫一聲:「息蘭!你也冤枉我!」目眥欲裂,急怒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靜微、息桐、阿唐和玉兒一起用力扶持住他,小葉指著息蘭和雲離,想再說話,卻連連嗆咳,衣襟上瞬時染了點點紅痕。
簾中人淡淡道:「所有爭論就此打住。葉歌和,你的繼承資格也被取消,另罰禁食七日,思過一個月。」
小葉口角沁血,眼中流淚,但終於不再作聲,俯伏領受。玉兒探手過去,握住他手,只覺掌心冰涼,雖值暮春,卻似剛又降過鵝毛大雪一般。
簾中人似不願再多糾結此事,匆匆道:「義恭,你把四本集子拿來,立即進行賜名和繼承典儀。」
楊義恭紅著眼睛應道:四本集子遞入簾內。
簾中人說:「顧無音。你上前來。」
阿音低聲答道:「是,師父。」恭恭敬敬來到竹簾前跪下。
簾中人道:「這第一本集子,我賜名《蒼崖集》,將它交託於你。《蒼崖集》中所載心法武技,可使人匿足風雨以外、潛形山嶽之中,你繼承此集,在四名繼承人中排行第一。從今日起,你必須記著,不光要勤練武功,更應修身養性,以肩負未來天台派第一人的重大責任。」
他提筆疾書,書畢,一揚手,集子從簾中平平飛出,穩穩落入阿音手中。封面上,「蒼崖集」三個大字,墨跡宛然。
簾中人復道:「傅高唐。」
阿唐大步上前,在阿音身邊跪下。
簾中人道:「你極具天資,當可繼承我的武功中博大浩瀚一路。但你性子衝動,好勝心亦極強。聽說這幾天還到處嚷嚷,不許有人和你爭奪,可是如此?」
阿唐漲紅了臉,道:「師父,我知錯啦。」
簾中人道:「幸好你雖爭勝心切,卻還不至於設計害人。但爭強好勝,終非正途。所以這第二本集子,我便賜名《登善集》,只因《國語》中有言『從善如登,從惡如崩』。你行事豪慨,又有膽識,今日我令你在繼承人中排名第二,但你務須深深銘記《登善集》名字來歷,從今往後,存善念、行善事,莫輕易與他人鬥氣相爭。」
阿唐挺直腰杆,大聲道:「師父,我記住了!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竹簾微微一抖,《登善集》飛至阿唐手中。阿唐捧了集子,深深俯伏在地。
簾中人又道:「穆靜微。」
靜微輕輕答應,上前來到阿唐身邊。
簾中人說:「靜微,世事皆如流光過隙,無論情仇愛怨,終將歸於塵土。但願你早日擺脫過去陰影,在未來日子中亦不被今朝困擾。你與阿唐的武功不相伯仲,但你年齡比他小,膽氣也不如他。因此我將你定為繼承人中第三位,還望你往後對待同門,能一如既往謙讓豁達,無愧於我今日賜你《流光集》。」
靜微躬身道:「弟子深深銘記,請師父放心。」
簾中人輕喟一聲,將《流光集》飛送到他手中。又說:「你的武器與他們稍有不同。十三弦看似金色,卻並非用黃金製成,它材料異特,生具靈性,終其一生,只識三任主人。我自前人手中得到它,再傳給你,你即為最後一任,今日既已授你《十三弦法》,我便將賜弦儀式一併辦了。義恭,將玉碗捧出去給靜微。」
楊義恭答應了,轉身到簾後,須臾捧出一隻白玉碗來。簾中人道:「白玉碗中有我的鮮血。靜微,你也刺破手指,將自己的血一起滴入,共同澆在金弦上。從此它便認定你是我傳人,便會聽你馭喚。」
靜微應道:言而行,又接過楊義恭遞來的木匣,輕輕揭開。瞬間弦鳴聲大作,一十三道金光沖天而起,絲毫不遜窗外正午烈陽。
簾中人疾道:「快將混合後的血滴在上頭。」靜微見弦鳴聲越來越響,便似被困猛獸直欲掙脫籠枷一般,趕緊應:「是,師父。」舉起玉碗向匣中一灑,弦鳴聲頓時漸歇,只余金光依舊燦耀。
簾中人肅聲道:「靜微,十三金弦極富靈性,出必見血,不然不祥。你記住了,除非遇上人間不平事,否則絕不可隨意以十三弦壓制他人。」
靜微臉色嚴肅,長跪回道:「弟子遵命。」
息蘭和雲離跪在一邊,息蘭偷眼瞧雲離,只見他緊緊盯住靜微手中的《流光集》和十三弦,目中便似埋了兩把利刀。
簾中人道:「好了。戚橫玉,你上前來。」
玉兒放開小葉的手,默默前行幾步,在靜微身邊跪下。
簾中人道:「古人曾有『三尺龍泉劍,匣里無人見。一張落雁弓,百隻金花箭』之句。你既然繼承我的暗器技法,又是女孩兒,我便將此集賜名為《落雁集》,一名雙義,願你不但能將暗器功夫練至百步折柳、千尋落雁的境界,也能保持貌美心端,真正不負沉魚落雁之姿。」
玉兒含淚說:「謝師父教誨。」接過《落雁集》,又忍不住回眸望了小葉一眼,只見他神思恍惚,眼神空洞,不知在想甚麼。
簾中人肅然道:「今日雖給你們四人定了排行,但你們須記住,我天台派上下,始終人人平等,所謂排行,只是方便稱呼而已。你們當中誰都不許倚仗名號位次,而欺壓他人。否則,天台派人人都有權利出手誅之。」
眾人一起躬身答應。簾中人又吩咐道:「你們四人今後便可以各自授徒。但四脈武功本源於一家,不可割裂互斥。倘若你們的後人有心互相學習,你們必須支持。」
四人一起朗聲答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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