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風塵 第三章：風律（03）

    鐘樓上，被魔力吸引牽扯的無數針葉在野良熏的身邊四散激射，細小的針刺呼嘯而至，密密麻麻的刺在了他的身上，鮮血汨汨的滴在了地上，喉嚨里是模糊而又粘稠的血漿，瞳孔隨著渙散的意識失去了焦距，透過水晶折射出的光芒映照在了不遠處的男孩臉上。

    而下一秒，四處突然旋轉出斑斕璀璨的光芒，渾身鮮血的野良熏化成了一縷白煙，彌散在周圍的空氣中。通過魔力彼此感應的密集針葉如同失去了重心的實物掉落在地面上。

    在那道渙散的視線里，是那種平靜而稚嫩的面容，淡淡的烏眉下，是那愈加深邃的瞳孔。

    鐘樓的長廊上，是激越的風聲，空氣里此起彼伏的破鳴聲。

    漫天飛舞的黑色羽毛在影子消散的那一刻，扭動成十來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佝僂老人，這些扭動出的影子盈盈的站在了長廊的四周，在月光下露出了詭異而又溫和的笑容。

    只聽見頭頂一陣密集的響聲，嗒嗒嗒嗒，像是在森林下起了冰雹。野良熏朝鐘樓的上空望了一下，臉色微微地變了一變，一堆碎石大小的冰碴從他的頭頂直泄而下，後退了幾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倏的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那些冰碴嘩嘩嘩的摔落在長廊上。

    輕輕移著步子，十來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佝僂老人像是玩遊戲的一樣，朝落在他們中間的野良熏揮了揮手，在空氣里翻滾著尖銳而凜冽的氣浪，望著雙眼鎖緊的野良熏，臉上是紅潤而溫柔的笑容，「哈哈，小兔崽子比三年前進步了不少啊，看來黑緞沒少幫你修煉啊。」

    野良熏看著長廊上一塵不染的幽蠶魂琊，收斂了臉上的驚恐，可體內翻湧的氣息像是不受抑制的洪水四處沖盪，意識渾濁一片。

    「之前我看到你的時候，你連分身都不能控制，現在居然懂得用分身來抵禦傷害了。」幽蠶魂琊揉著喉嚨，用輕蔑的眼神望著野良熏，那表情就是『你還差的遠呢』。

    野良熏鬆了口氣，抬頭擦拭著額上的汗。

    「你看見的只是三年前的我，又不是現在的我。等一會兒我把東西交給你，我的任務就完成了，在這之前，我得先替黑緞老師辦點兒事情，你要不要回福羅朗琪？」

    幽蠶魂琊能猜到黑緞在想什麼，不然他不會讓野良熏一個人找到這兒，「我沒興趣，你也別指望我會去教你什麼，就你那點破伎倆我還會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野良熏也不尷尬，遞出了一份粘著紅色燭蠟的信封，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隨便吧，我也沒這麼指望過。信送到了，我也該走了，如果有時間你可以回福羅朗琪看看，你可是繼承魂之意志的人呢。」

    幽蠶魂琊歪著頭，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但同時又從樹上摘下一個果子，咬了一口，衝著野良熏大咧咧的笑了，「嘛，有空我會去看的，老子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啊哈哈。」

    酸甜可口的果汁流進了他的口腔里。不知怎麼的，看著那得意溜溜的表情，野良熏一陣胸悶，剛要說話，一陣『咕隆咕隆』的聲音響起，從遠處草叢的黑暗裡，突然飛過一卷兩尺寬的棕色捲軸『咚』地掉在腳邊，然後就看見幽蠶魂琊一臉嗔怪的指著他無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黝黑，微微泛出幾絲青靛色的光芒，在戒指的正中央，一圈由水晶紋刻出的『蒼』字像螢火蟲一樣被風吹起來浮動在火與燭之間，不斷的燃燒著。

    火光在夜色里，顯得溫暖而又亮堂。

    「這只是我三年前在無意中撿到的，話說這卷木軸是什麼？」

    幽蠶魂琊皺了皺眉，那個異樣的戒指，總讓他覺得有些眼熟，兩眼一閉，用魔力感應著戒指上的波動，同時衝著野良熏揮了揮手，將捲軸抓起，在兩手間隨意的揮舞著，「哦......這個啊，算是我送你的禮物吧，平時看你這麼空手空腳的，沒一點修行的樣子。我覺得啊，你橫背上這東西，真是有面子極了，跟老子當年挺像啊，啊哈哈。」

    野良熏兩眼一閉，滿臉不屑的表情，「你以為這是講故事嗎？背塊木頭也能算是修行？」

    幽蠶魂琊趕緊點頭，將捲軸隨手拋了出去，「是是，你想聽故事，我當然得多說一點兒。不然，怎麼說你也不能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啊，至少得給我們鎮子爭點氣，雖然你現在連點魔導士的樣子都沒有吶。」

    「好吧，我背上就是，只要能起到修行的作用。」野良熏白了一眼幽蠶魂琊，聳了聳肩，全然不顧捲軸的重量直接橫栓在背上。但已然沒了之前那副輕妙淡寫的模樣，特別是想到幽蠶魂琊那副輕蔑的表情，頓時讓他覺得腦袋有些發漲。

    瞧著野良熏鬱悶的模樣，幽蠶魂琊輕笑了兩聲，這才戲謔的笑道：「修行的路上總得吃點苦頭，嘻嘻，而且誰告訴你這捲軸就是塊普通木頭了。」

    「我說你這個人啊，怎麼老是喜歡自說自話......」野良熏喘著粗氣，臉上呈現著難以抑制的疲倦，「剛剛......你明明隨手就丟起來了，這到底是......」

    野良熏那張一直充滿這桀驁和不屑的面容，第一次出現了渙散迷亂的神色，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壓在身上的捲軸依然從他的體內四處狂暴的吸取著魔力，他的身體就像是被具有生命的刀刃絞帶著，痛不欲生。

    迷霧已經漸漸減弱了，海風吹著紅葉，將迷霧吹離了葬月森林的範圍。長廊里，布滿密密麻麻符文的樹葉上掛滿了露珠，對於這個沿海的鐘樓來說，已經顯得溫和多了。

    等到海風將鐘樓頂端的迷霧全部吹散之後，清晰的視線里，是一片被露珠嘀嗒的素白梔子花，黑色的沃土上混合著冰碴，像是從土裡翻滾出的雪花，只聽得見『咔嚓咔嚓』不斷碎裂的聲響。

    「通靈，封印。雙術疊加的捲軸。」風在耳邊彼此摩擦出金屬般的聲響，幽蠶魂琊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凝重的神色，「當了你幾年的老師，我也總得教給你點像樣的東西才行嘛，不然別人可是會說我不務正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