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逆光里的第三個黑衣人,緩慢地摘下了他的兜帽,那仿佛冰雪雕刻般的容顏在靜暗的陰影中,帶著一絲鬼魅般的誘惑,精緻的五官看起來就和他手上紋著的『蝴蝶』一樣精美。
「真是奇妙的幻術。」野良熏望著男孩被冰碴裝點的臉,瞳孔里滿是零星的碎雪。
地面上,連綿茂密的橙紅楓葉在巨大的樹幹間來回拂動,冰雪包裹了它們所有的輪廓,無邊無際的大雪使得地面像是盛著一汪琥珀色的佳釀,但那鵝毛翩飛般的大雪卻把人的視線吹得一片模糊。
銀白色的光芒下,野良熏看不清楚男孩的面貌,但那雙濃密睫毛下的雙眼,是一片漆墨般的黑,沒有任何的余白,整個瞳孔中,沒有任何的光亮和思緒,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知無覺的傀儡,可那一道道冰涼的視線都銳利的扎進了野良熏的身體,觸碰著他那根最敏感最膽小的神經,整個眼眶紅紅的。
一個女孩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寂靜,她甜美的聲音仿佛絲綢般的在空氣里滑動。
「是不是很像?這雙眼睛,很精緻吧。」
「他作為亡者的意義,並不是為了讓你們用來對付我的。既然你們能輕易地製造出他們,為什麼不去阻止那些事的發生,也許你們覺得他能夠殺了我,就顯得彌足珍貴,那麼我隨時會把你們的靈魂撕碎!」
野良熏翻身從板凳上站起來,他的聲音平靜而溫柔,卻又仿佛被冰雪凝固,那讓人恐懼的寒意,除了仿佛厲鬼般的讓人心顫,還帶著一片巨大的死寂。
女孩看了看四處散落的冰碴,又看了看窗外被冰雪滲透衣衫的黑瞳男孩,輕輕斜了斜殷紅色的淡眉,臉上露出了混合著天真和虛假的笑容。
「你跟我走就行了,我又不會真的拿他去害你。在這種時候,我們想和福羅朗琪合作都來不及呢,你說是吧?」
野良熏聞著從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一陣陣稀薄的瑰露花香,沉默不語,在這份被刻意營造的氣氛里慢慢的放肆沉淪,但一如既往的,他只負責談傷論悲,那些若有若無,飄彌在酒館的瑰露香此刻卻成了點綴悲傷的血紅色的花瓣。
「嗯,不過我現在接了任務,得去完成才行。」
野良熏看著女孩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龐,呼吸依舊是如鏡般的毫無波瀾。白色的飄逸紗衣上紋著一圈圈紫色的花邊,金色的頭髮規律的披織在白皙的肩膀上,像是泛著光澤的嬌小蝴蝶,圓潤的雙眼被那雙粉色的淡眉修飾的嬌圓。
特別是那股毫不濃郁卻又格外清晰的瑰露香味更是吸引了許多翻湧著年輕血氣的魔導士。但在看看眼前的駭人場景和像夢魘似的野良熏,那些魔導士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最美好的夢裡,還是在一場被夢魘織穿的噩夢裡。
野良熏裹緊了衣服,將那些滴落在木板上的水滴重新彌散在了空氣中,那些極為真實的冰雪在水滴的溫度下一點點的消融,就連那些落在地上的冰刺也在水滴的嘀嗒下漸漸消散,看上去很是奇妙。
「如果你要喝蜜茶,我建議你坐在著等等,味道很不錯。」
說完,他輕輕地,一步一步緩慢朝著酒館大門走去,一簇模糊的青靛色火焰纏繞在他的身旁,全身在火焰中扭曲成一個漩渦,下一秒鐘,這簇青靛色的火焰連帶著野良熏便消失在了這灑滿秋意的白鎮,而窗外也變成了那條落滿紅葉,散漫著蜜茶花香的瀝青小道。
唯一留下的,就是那枚靜靜躺在圓桌上金色錢幣,那些從窗外滾落進來的燦爛陽光,使得這枚金幣看上去就像是一圈金黃色的顆粒。
野良熏離開之後,酒館裡只剩下兩名紋刻著『蝴蝶』的京都御,以及幾名早已沒了生命氣息或是精神萎靡的魔導士。
黑衣男孩歪著頭,看著女孩,沒有張口,卻有桀桀的聲音從他那張英俊詭異的笑容中發出,鋒利濃密的眉毛下不再是渙散的黑瞳,是一雙四散血澤的深藍色瞳孔,就像是大雪瀰漫的曠野。
「真有些好笑,明明是我去捕獲他,他居然自認為能撕碎我的靈魂呢。和我比起來,真正會死的亡者是他才對吧......」
酒館裡,正聽著黑衣男孩說話的女孩,仿佛感受到了什麼似的,目光里是欲言又止的複雜,輕輕地把臉別過,望著野良熏留在桌上的那枚金幣,嘴角低低囈語地說,「所以,他的運氣向來都不是很好呢。」
【葬月森林.鐘樓】
幾盞燭燈的時間之後,暮薄的天空在夜色中顯示出一股駭人的寂靜,瀰漫著一種幽涼的冰冷,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一道道疏散的腳步在蒂德海港的森林中響起。
野良熏記得上一次走進這片被烏鴉和大海的鹽水味散滿的森林時,是三年前。
三年過去了,這裡依然沒有多少變化,遮天的古樹依舊參天,仿佛高牆般的石壁依舊靜靜的躺在森林的一角,靜謐的空氣中依舊散滿了濃郁的海水味,如果偏要找出一個不同點,那就是這裡的海水味變的更濃了,或者是來這兒的人從三個變成了一個。
在葬月森林的外沿是萊亞大陸的其中一處交易點,同樣也是皇室居住的中心,從樹頂上望去的那幾棟永遠籠罩在迷霧裡的燦白塔尖,每天早晨都會牽引著無數魔力奏響鐘樓內的婉轉旋律。
而野良熏此刻就站在這座鐘樓的頂端,等待著那個許久未見的老人。
在鐘樓的頂端,周圍都是縈繞著紫光的梔子花,也許是為了祭奠什麼,在花葉上密密麻麻全身複雜的紋路。昏暗的迷霧中,在鐘樓的欄杆上,幾道泛著血澤的光芒從周圍投射過來,那是烏鴉,葬月森林的烏鴉,還記得三年前三人穿過葬月森林的時候可受了這些烏鴉不少苦。
在野良熏所站的腳下地面,一塊充斥著藍色熒光的水晶傳出了腳步幽然的回聲,深深的寂靜中,那道穿梭迷霧中的熟息的佝僂影子,依舊散發著讓人無法呼吸的凝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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