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不到十天,南漢的十幾萬大軍便徹底的放棄了鬥志,每天大家商量的話題只有兩個,一個是投降大宋以後的生活到底會怎麼樣,另一個就是,萬一這傻嗶主帥要動手,戰場上刀劍無眼怎麼才能投的又快又好。
因為他們現在這個主帥實在是有點沒溜了,自打出京以來就只做了一件事:拜神。
或許,他是希望老天爺可以突然掉下來一顆隕石,正好把宋軍全都砸死。又或者,他知道這時候除了神明,誰也救不了他了。
又或許,他只是單純的乞求宋軍不要來打他,並且答應劉鋹的求和而已,他帶兵出來,本來就是做個樣子,告訴一下宋軍南漢還有可戰之力而已,至於能不能成,他早就已經不報希望了。
韶關大營。劉鋹的使者如約而至。
大帳中的案几上點著楠木的香爐,潘仁美與孫悅正用一個紅泥小火爐在溫一壺清酒,這讓整個屋子都充斥著一股清香。
卻見來人雖生得高大雄壯,乍一看頗有些威武不凡,可是仔細一瞧,兩條腿其實都是忍不住哆嗦的,卻是頗有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意思。
見了似乎是正在弈棋的帥監二人,似乎還使勁挺了自己的胸膛一下,用頗為粗豪的聲音,略有顫音地道:「外臣鄧倫,參見潘元帥,參見孫監軍,祝大宋的國運福澤綿長,萬世不易。」
潘仁美居高臨下地笑道:「本帥聽聞,你們南漢的官場上身居高位者皆是太監,怎麼,你不是?為何你的聲音如此粗獷,一點也聽不出尖細的太監動靜?」
真正的氣勢,不需要拿腔作勢,像潘仁美這樣的人物,又是坐在軍帳之中,只需要將想說的話細聲慢雨地娓娓道來,就足以讓人感覺到血腥廝殺之氣了。
而一些外強中乾之輩,霎時間就有點裝不下去了,因為他從潘仁美的語氣中聽得出來,潘仁美絲毫也沒拿他的性命當一回事兒,興許下一刻,人家揮揮手自己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回……回潘帥的話,小人也……也是太監,但我們南漢的官員,大多都是成年之後閹割的,便是小的,閹割時也已經二十五歲,身體早就已經長成,所以外在來看,除了長不出鬍子之外,與尋常男人並無什麼差別。」
噗呲一聲,潘仁美和孫悅聞言都笑了,潘仁美搖了搖頭譏諷道:「怕是整個南漢國,膽量和卵子全都一併被一刀切走了吧,說來也是無趣啊,我大宋興兵不過三萬南伐,所用的也儘是州縣廂軍,禁軍只來了不到區區三千人,一路打到現在連韶關都破了,卻愣是讓本帥覺得半個像點意思的仗都沒打過,哈,太沒意思了啊。」
「潘帥,我們南漢國之前雖然一直在慘敗,但我們南漢並……並不是沒有再戰之力了,我們還有三……三十餘萬的兵馬,皆願為了我們的陛下,死,死戰。」
這話應該是這貨之前早就背得熟了的,可惜,這貨因為太過緊張,說的一點氣質都沒有,別說威嚇了,孫悅和潘仁美二人聽了就好像聽了笑話一樣,呵呵的就笑了起來。
潘美不屑地道:「看來,劉鋹小兒是打算與本帥一絕死戰?好啊,太好了,時間地點任由你們挑,想在哪決戰啊?本帥都不用你們潘將軍的兵,就這三萬人,咱們痛痛快快的決出個勝負,如何?」
使者連連道:「不不不,不是的,我們陛下的意思是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擅啟刀兵,塗炭的終究還是貴我兩國的子民,我們陛下,是來求和的,為了黎民生記,他願意放棄帝號,和南唐一樣改稱國主,其餘條件,皆在可商談的範圍之內啊。」
潘仁美聞言不由哈哈大笑:「你回去告訴劉鋹,能戰則戰,不能戰則守,不能守則降,不能降則死,不能死則亡國滅種,哪來的什麼和,你們也配和李國主相比?李國主繼位五年以來對我大宋從來都是恭敬有加,也是他配與之相提並論的?」
那來使聞言戰戰兢兢,正不知如何答話,就突然聽孫悅淡定的開口了道:「潘帥何必這麼大的火氣,這麼大的事,您都沒跟我商量一聲就給拒了,未免有點不太妥當吧,畢竟,我才是代表了官家的監軍不是,是和是戰,甚至是降,您把我跨過去總是不太妥當吧。」
潘仁美聞言氣勢洶洶地瞪向孫悅道:「監軍莫不是要答應不成?若不是你一直拖延行軍,本帥一股而下,不出三月就能將那劉鋹小兒活捉了送回開封,有什麼好和的。」
孫悅完全不被潘仁美的氣勢所迫,無動於衷依然淡然地道:「我也沒說就答應啊,只是這麼大的事,咱們總得仔細思量一下,考慮一下,再商量一下不是,哪能就這麼一口回絕呢?」
「你!」
「怎麼?我說的不對?這樣吧,讓南漢使者先在軍營里休息一晚,明日在答覆他如何?」
砰的一聲,潘仁美一巴掌拍在棋盤上,將黑白子拍的滿地都是,瞪了孫悅半天,孫悅也怡然不懼的回瞪了過去,好半天潘仁美才冷冷地笑了一聲,從嗓子縫裡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就聽你的,明天再說。」
然後銅鈴大的大眼珠子怒瞪了使者一眼道:「還不滾?」
「是是是,小人這就滾。」
然後,這貨就屁滾尿流的滾蛋了,再來看孫悅和潘仁美,相視一笑,哪來還有剛才劍拔弩張的意思?
「剛才下到哪了來著?哎呀,都怪這個傢伙,把咱的棋局都給攪和了。」
「潘帥,咱不帶這樣的,您剛剛眼瞅著都要輸了。」
「胡說八道,本帥明明是要贏了,再來再來。」
「得得得,誰讓你是主帥,這軍中你最大呢,那就來吧。」
「這話讓你說的,我這個主帥,還不是聽你這個監軍的乖乖配合,你讓幹啥就幹啥了麼,明明是你想假意談和,卻讓我做了這惡人。」
「潘帥您還有沒有良心了啊,咱們倆到底是誰在當壞人啊,再說瞅你長的這凶神惡煞的德行,你像是那種主和的人麼,這奸臣啊,一般都得是我這種長得比較英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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