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嘯 第二十二章 小老婆『春兒』

    當『糊塗桶』被發現時,這場大雨已經下過了一天一夜。

    雨停了,人也走了,哇涼哇涼地躺在糞坑中,一副死不瞑目,誰看了都嘆口氣。

    糊塗桶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傻大舅』,整日笑嘻嘻,埋汰卻也近人,掛一流鼻涕,智商游離在一個謎一樣的程度。

    愛拿他取樂的人,總喜歡把糖果紙撕開,包上泥巴或者沙子遞過去,教唆著;「來,吃糖。」

    傻大舅便會仰頭,把糖果倒進嘴裡,然後嗆一嘴,惹得哄堂大笑。

    他似乎不長記性,只要誰哄上那麼幾句好話,『傻大舅』總是樂不疲憊地上當,而後嗆著嗓,一個勁地啐,逗得眾人捧腹大笑。

    』糊塗桶』死後,傻大舅餓了一天一夜,小心翼翼問起鄰居有吃的嗎?才讓鄰居起了警覺,以為『糊塗桶』病倒了。

    因為這段時間來,糊塗桶的身體狀況每日堪憂,每每出門總是齜牙咧嘴地捂著屁股走。

    鬧到整個村子都聚在『糊塗桶』的家門前,里外地找了一遍,才意識到嚴重了,事情終於到了一發不可收的地步。

    『糊塗桶』不見了,只留下了這個孤拐的兒子,傻楞傻愣地看著這突然熱鬧的場面,都在議論紛紛地猜著。

    只有逢年過節才有這樣的喜慶氣息,至少在『傻大舅』的眼中,人多就是熱鬧,人多就過年。

    他自小跟著父親『糊塗桶』在祠堂里當跑計,端茶倒水拿點跑腿費,然後換成酒給老父親喝。

    此刻『傻大舅』見自家門口人漸漸多了起來,竟莫名其妙地興奮。

    刻板在他腦海里的印象,當著這些比自己輩分大,年齡大的人,他永遠都享受被誇,被謝謝的問候,並認為這是自己應該幹的事,義不容辭。

    於是東翻西找,找出一套從垃圾堆撿回來的破杯子,學著祠堂跟在『糊塗桶』的身後端茶倒水,接著水,笑嘻嘻地朝人群走去,逢人就笑著問:「要不要喝茶?」

    他看起來是那樣淳樸,仿佛這個世界不能驚擾到他的內心,心境從不起波瀾,只有喜樂,沒有哀愁。

    甚至到這個點上了,老父親『糊塗桶』的不見,很大程度是不好預兆,這個上了年紀的老村長行動不便,村民都在擔心他掉哪條河,哪條溝里。

    因為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堤壩都毀了無數,雨汛傷亡在遍布水的千湖鎮,屢屢見怪不怪。

    雨汛期都是閉門不出的,因為到處是田坎和泥巴路,架不住瓢潑大雨造。

    村民輪番問了傻大舅,『糊塗桶』上哪去了,他的回覆如出一轍,帶著十分高興:「他出門去了,昨天晚上。」

    村民問人去哪了,他答不出來,問他昨天還是前天,他又會換個說法說『前天』,始終沒心沒肺。仿佛這一切都跟他不相關一樣,他正為這麼多人聚集到家門口來而高興不已呢。

    終於,在村民不懈地推測著『糊塗桶』究竟會去哪裡,村土醫惦記著他的『痔瘡肛瘺』,嗜酒導致病變,終日在竹林的旱廁嚎上那麼幾通,質疑人會不會留在了那裡。

    便急急忙忙往竹林趕,在揭開坑裡大糞後,年邁的糊塗桶睜著雙眼,瞳孔巨大,泡得發白,慘不忍睹地浮在那裡。

    他的一隻手拼命地想要扣住糞坑牆面的苔蘚。

    當村民把糊塗桶從坑裡撈出來後,把他血親的兒子推到跟前,傻大舅的臉色終於沉了下去。

    他平靜的內心就像突然被推倒了一塊石頭,顛得波浪起伏,臉色鐵青地看著地面上這個父親一動也不動,模樣駭人。

    婦女們在哭哭滴滴,有人問傻大舅,認得眼前的人是誰嗎?

    他終於第一次眉不開,眼不笑地回答;「這是阿爹!」

    人死寂地這看看,那看看,突然懂事了一樣。

    在村民的操辦下,傻大舅披麻戴孝,按地方風俗擺布喪事,就地插香燒蠟,安排幾個壯丁和傻大舅輪流在那裡看守,停屍一天。

    『糊塗桶』的意外過世,讓一直當著村副支書的安二狗,正在東湖村集貿市忙活髮廊小老婆,一絲不掛貼著在床,涼幹了汗,披著薄毯露著腚,摟著午覺時,一旁的小靈通響了。

    響了好久人才反應過來,攪了氣氛,睡前折騰了半條命,玩了一把大牌,這個時候安二狗黑著眼圈,醒不過來了。

    「誰呀?」

    小老婆叫『春兒』,正值青春,桃李年華,最是水靈靈的年紀。


    這個春兒不好婦守,也是專賴安二狗這種冤大頭,便宜點春色給這色鬼,她開的小髮廊在集貿市就有個人罩著。

    這不今天甩不了安二狗,在小女人的耳邊一直吹著風;『我要我要…』,下午髮廊不營業,陪著安二狗鍛煉身體,就店裡打起了撲克。

    這老東西雖然牌精,奈何上了年紀,打完一輪洗牌就要緩半天,三輪地主斗下來安二狗感覺天都要塌了,兩眼昏花地睡了三小時。

    春兒被手機鈴聲攪到了,安二狗買了最流行的彩鈴,愛情買賣,情啊愛啊大聲地播放著。

    她不耐煩地揭了毯子,先透一股味,暴躁地踢了安二狗一腳,沒有反應。

    春兒個頭小了安二狗一圈,順著頭髮翻了個身,安二狗勞累過度,熊貓眼,睡得跟死豬一樣。

    春兒拈起手機,瞧了一眼,來電顯示『家』,便知道了是他老婆娟妹子的來電,太歲來查崗了。

    便嫌棄地將手機砸在安二狗的腦門上,見人還沒有反應,又擰了下他的腮幫,再抽兩個耳刮子。

    安二狗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媳婦抓到他出軌,也是兩巴掌,立刻醒了。

    春兒起身進了廁所,便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

    「喂!」安二狗接了電話,揉了揉眼睛,正常這個時候,老婆是不會來查崗的。

    「狗子,你在哪呢,怎么半天不接電話!」那一頭的媳婦嗓門開大地罵,恨不得從音筒里鑽出來。

    「處理糾紛呢,人多,咋啦!」安二狗慣用的藉口,每每被老婆查崗,這個說辭永遠是最好用,集貿市有糾紛,他要插手,人多聲音雜,沒注意電話。

    「趕緊回到村里來,『糊塗桶』死了,死在旱廁里,泡了一天一夜,眼下他們在主持『糊塗桶』的後事,你這個當副村支書的不露面,換屆選舉就要到了,那市里扶持養殖的錢還要過你手...」

    二狗媳婦在嘰里呱啦地講個不停。

    安二狗在聽到『糊塗桶』突然死了的消息,驚訝之餘…心花怒放。

    這個中湖村村委書記的位置,他窺視太久了,就盼著『糊塗桶』能夠早死。

    以後瀾州市那邊來的政策,分紅還是補貼,他就可以一個人吃大頭,完全不考慮這個老不死的。

    甚至他給『糊塗桶』買了許多劣質的假酒就是為了成全他,盼著人早點不行。

    上天有眼,真是夠寵他安二狗,這老不死終於嗝屁了。

    前幾天兩個人還就著瀾州市扶持千湖鎮養殖補貼,怎麼分吵了一架。

    似乎感覺活不了多少年,還是突然有意要為難安二狗,這一次的『糊塗桶』可不糊塗,他要拿大頭,安二狗只能拿小頭,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

    安二狗歡天喜地地掛了電話,這運氣,簡直是福祿壽三星跌進了家門。

    「呦,狗爺,是你老婆鐵疙瘩開花,懷上了?這麼高興?」春兒光著腚,撿著地上貼身的肚兜,小粉褲,扭著肉嘟嘟的腰,挖苦一句。

    安二狗這老東西,從一開始就騙她,說什麼自己老婆不能生,他要春兒給他生一個傳宗接代,保准扶她上正位。

    卻每一次媳婦查崗的時候,不管兩個人有多投入,再不能自拔,安二狗態度立正,先伺候老婆這一邊,聽著話。

    「天大的喜訊,糊塗桶死了,接下來鎮撥到下面的錢,直接過我的手了。」安二狗丟了手機,晃著一身贅肉,在春兒面前跳起了迪斯科。

    「還不是你老婆的。」她埋汰了一句,對著鏡子開始畫眼線,補起妝,憤憤不平,對安二狗這段時間來一直白吃自己很有意見。

    「你在吃醋嗎,我的寶貝。」安二狗滑溜湊前,開始剝春兒剛穿上的衣服。

    「滾開!」春兒不耐煩地肘了一下,奈何像只小麻雀,牢牢被安二狗饞住。

    「我說狗爺,你這帳賒得夠長了,我就是打折去掛個牌,這半年也夠我掙的了。」她氣憤地說道。

    「知道知道,辛苦了我的寶貝。」安二狗饞媚起來,貼臉開大,眯著眼睛嘟著嘴,吧唧吧唧地在春兒的臉蛋上嘬了幾口,討好地說道;

    「等過幾天,市里那筆錢下來了,我一併把這兩個月的生活費給你結了,把『糊塗桶』該分的那一份也給你了,就當他孝敬你了。」

    話罷不容得春兒挑牢騷,又利索地把人剔乾淨了,一口一句『奶奶』地索求。

    緊接著安二狗又牌興大發,纏著春兒打起了撲克,對子飛機大小王,噼里啪啦,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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