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劉承志去府衙後門投了帖子。沒多大一會,葉管家便從裡面迎了出來。
「老爺和宜人下午有空,下午小人去接二老爺。」葉管家笑盈盈地拱手道。
劉承志聽了這話,便再三拜謝了葉管家,轉身往懷仁堂藥鋪去投帖子。
葉管家目送著劉承志遠去,然後籠了袖子,悠哉游哉的往門裡走,路過陸風時若有若無的看了他一眼。
陸風面無表情,昨日他去得晚了,到內院時,香草已經被板子打的不省人事。他想去找董嬤嬤向宜人求情,可是卻被董嬤嬤罵了一頓。
陸風不過是一個看守後門的管事,他看中的媳婦莫名其妙跑去勾引公子,這豈不是說明他在和公子爭風吃醋?
所以,董嬤嬤一聽到兒子想替香草求情,便將他痛罵一頓。陸風無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香草在昏迷中被人牙子領走。
葉管家搖了搖頭,慢慢地往院裡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又長長的吐出來變成一條白柱。
這人呢,得擺正自己的位置,千萬不能得意忘形,奴婢就是奴婢,就跟主人手裡掃地的掃帚一般,好用了就使使,不好用了就扔掉。
誰會心痛一根掃帚?
府衙里發生的事情,雪梅自然不知道。下午,劉承志和刑氏領著穿戴一新的女兒和兒子,喜氣盈盈地去了衙門後院。
劉承志和敬民去見了葉知府,刑氏和雪梅依舊去暖閣見了董宜人。
董宜人身穿靛青色對襟禙子,手裡拿著一串佛珠,斜倚著隱囊,見到劉家母女進來方坐直了身子。
刑氏遞上了禮單,董宜人隨便瞄了瞄,看到上面有蔬菜臉上浮出一層笑意。
說了一會話,刑氏見到宜人臉上露出乏意,便關切地道:「宜人身子不舒服嗎?」
「昨兒夜裡起來吃了一回茶。結果就凍著了,身上乏的厲害。」董宜人如是說。
「請郎中了嗎?」刑氏忙道。
「叫阿恆看過了,說是偶感風寒不大嚴重,只需要臥床休息既可。」董宜人笑了笑。眼睛往雪梅那裡看了看,見到她低眉垂目,一臉嫻靜,又移開了雙目。
「既是宜人身體不舒服,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回頭等宜人好了,再來請安。」刑氏見到董宜人確實是不太想說話,便提出告辭。
董宜人點點頭,請了身邊的榮嫂子將刑氏母女送了出去。
刑氏和雪梅一出去,董宜人便歪到了隱囊上面。吩咐身邊的婢女將抹額綁在了額頭上。
「這個冤孽,耍心眼竟然耍到親娘老子頭上,這可氣煞我也,氣煞我也……」董宜人撫著胸口,一迭聲的喊心口疼。
董嬤嬤小心翼翼的替董宜人奉上了一杯香茗。不敢接她的話,只是低聲道:「劉家送來的禮如何處置?還請宜人示下……」
董宜人瞟了她一眼,接過了她手中的茶,隨意地道:「蔬菜放到灶房,其他的你們分了吧。」
董嬤嬤剛剛已經瞥了一眼禮單,見到上面只是一些果子和糕點,這會聽到宜人讓她們分了。便撇了撇嘴,「不過是一些街面上稀爛的糕點罷了,奴婢們在府里甚麼好吃的東西沒吃過……」
說了這句,見到董宜人黑了臉,便知趣的不說了。
出了垂花門,刑氏臉上的表情便有些不自在。回過頭看到低垂著頭的女兒,不由得嘆了口氣。
雪梅心知肚明,董宜人定是為了私約姜恆一事惱了她,可是她又沒有什麼陰私之事,叫來姜恆也是為了葉家。心中有些憋悶,這會見到刑氏也是黑著臉,便上前一步問道:「娘,我爹和大哥還在前堂呢,我們要等他們嗎?」
「去你趙順叔家等吧。」刑氏淡淡地說了一句,當先走去。
到了趙順家,見到趙順媳婦于氏正坐在屋裡攀花繩,見到她們進來了,忙讓進了上房。
于氏在炭盆里添了兩塊新炭,又給倆人奉了茶,才開口問道:「怎麼就出來了?」
刑氏不好說是董宜人嫌棄自家了,便含含糊糊地道:「宜人身子骨不太舒服,我和雪梅過去請了安就出來了。」
趙順平常是在衙門裡當差的,內宅院的事情一概不知,于氏見到刑氏這樣說,便信以為真,坐回了炭盆旁,和刑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嬸子,我順叔身子好了些?」昨天趙順心中難受,席上就多吃了些酒,沒散席便醉的不省人事,在趙家一直睡到月上柳梢才被趙大誠送回了家。
雪梅見到家中無人,想著趙順應該去上差了,便問了一句。
「唉,就是吃苦受累的命,今天頭還暈著呢,早早地就被人喊走上差去了。」于氏嘆了口氣,眼中滿是對丈夫的擔憂。
雪梅心中划過一道閃電,仿佛想起了什麼,可是轉瞬既逝,卻又是毫無頭緒。
這邊廂刑氏和于氏說起了燕大娘子的事情。
「燕子娘子家祖籍是江東路(安徽),祖上曾在南宋時做過書吏,雖說家中沒有人出仕,可也是讀書人家。蒙元南下時,她家祖上就跟著皇帝往南跑,後來跳了海……」于氏提起燕大娘子就是一臉唏噓。
跳海?雪梅聽到這裡突然激靈了一下,莫非這說的是崖山跳海嗎?
果然,于氏接著再往下講時,確真是燕大娘子家的祖上隨著小皇帝和陸秀夫一起跳了海。
「一大家子人,就只剩下了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後來這孩子娶了親,生了子。可是傳到燕大娘子這一輩時,卻僅僅只剩下她一個女子。於是,燕大娘子的父親燕老先生便為她坐門招婿,招了一個南邊過來的行商做了女婿。」
「這麼說,這燕家竟是只有燕大娘子當家?」刑氏問道。
于氏點頭道:「可不是嗎?這行商……唉,不提這行商也罷。」
「是不是中間有了什麼差池?」刑氏追問道。
于氏本不欲說,可是一想到這燕家是準備和劉家做親家的,便將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這燕大娘子招婿後,倒也過了一段好時日。婚後一年生了長子,本來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後來懷了第二胎,可是天降橫禍,燕老先生突發急病身亡……」說到這裡,于氏突然停了下來,接連嘆了幾口氣。
「這老先生一去世,燕大娘子身為孝子孝女,不得守二十七個月嗎?那行商身為女婿加半子,便也跟著要守三年。那行商守了兩個月,南邊來了幾個同鄉,說那行商的母親因思念行商,已於年前去世。親母亡,行商是定要奔喪的。可是燕大娘子守著孝不能遠行,再加上懷著孕,倆人便商量了一下,讓行商自己回去奔喪,燕大娘子領著長子為燕老先生守孝。」
「這行商一去三四年不返,等到第五年偷偷領了一個女子回來。那行商將那女子藏了起來,自己去見燕大娘子。燕大娘子見到丈夫回來了,不知多歡喜,又是打酒又是買肉,歡天喜地招待了行商……」
「那後來怎樣?」刑氏追問道。
「那行商巧言令色花言巧語的哄騙燕大娘子,將她灌醉了後就召集了家中的僕婦,說兩個兒子要隨他離開洛陽,讓僕婦們收拾細軟。」于氏說著氣呼呼的罵了一句。
「怎麼會這樣?那僕婦們能會聽他的?」刑氏著了急。
「倒是有幾個忠僕上前問了,可是行商卻說這是燕大娘子和他共同的決定。忠僕去找燕大娘子,可是燕大娘子吃醉了酒,睡得死死地,行商又關窗鎖門不讓任何人靠近……」于氏哼了幾聲,接著往下說,「兩個兒子雖是反抗,可是面對親老子,縱是反抗也是無法。等到燕大娘子醒來後,發現自己被綁著,家中的金銀首飾被一掃而空,兩個兒子不知去向。」
「啊……」雪梅沒有想到這個行商如此的無恥,寵妾滅妻就罷了,居然謀財奪兒。
「後來怎麼樣呢?」刑氏急忙問道。
「後來燕大娘子急忙報了官,請了街坊和衙役四處尋找。當時她還心存一線希望,覺得不是行商做的,也許是別人貪圖自家的錢財。」于氏嘆了口氣,「當時我家公公正在衙門裡做衙役,正好經手了這件事,據我公公講,燕大娘子出了二百兩銀子請人尋子,當時整個洛陽城都轟動了。就為了尋子的賞銀,洛陽城四門都有人把守,不知道有多少地痞流氓們盯著客棧和私宅,只要看到小兒就要抓起看看是不是燕家的兒子。」
「後來找到了嗎?」雪梅緊張地問道。
「自然是找到了,後來一夥流氓在一處私宅中找到了被行商藏起來的燕家兩子,然後又順藤摸瓜找到了行商藏身的地方。將那行商和女子綁了起來送到衙門,燕家兩子被送回了燕大娘子手中。」
「阿彌陀佛!」刑氏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
于氏抿嘴一笑,壓低了聲音,「大老爺升了堂就審這對姦夫淫婦,可是那女子竟然說自己是行商名媒正娶大紅花轎迎進門的,說燕大娘子是外室,她和丈夫來接兩個兒子回家的。」
「天吶……」
「那女子當堂拿出來一份文書,卻是和行商的婚聘文書。大老爺將那婚聘文書和燕大娘子的一對比,竟是比燕大娘子的還早幾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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