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剛剛送走姜恆,便看到敬民走了過來,說刑氏找她說話。
趙母因喜歡明珠這個兒媳婦,待劉家的人也自是高看一眼,常年給刑氏和劉承志準備的有一間客房,平時他們不來時便時常的清掃。這次刑氏過來後,便把她和雪梅安排進了這間,
因今天劉家是突然造訪,屋裡就沒有來得及放炭盆,雪梅掀簾進去後,感覺到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可是比屋裡寒意更深的則是刑氏的臉色。
「跪下!」刑氏看到雪梅進屋,厲聲道。
雪梅咬了咬嘴唇,聽話的跪在了刑氏的面前。
刑氏怒容滿面,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知錯?」
雪梅心裡嘆了口氣,規規矩矩地道:「女兒知錯了。」
刑氏聽到女兒認錯,面色微霽,卻依舊繃著臉,「既是知道有錯,為何還要犯?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居然敢涎著臉拿著姜恆的帖子去請他。你就不怕別人議論嗎?說,你的帖子是哪來的?姜恆幾時給你的?」
隨著刑氏一聲聲的問詢,屋子裡氣氛越來越壓抑,雪梅撩起眼皮,飛快地往上面掃了一眼,見到母親黑著張臉,迅速的將頭低下。
「是上次他來咱們家送炭的時候,給我留下的……」雪梅喃喃道。
「你倒老實聽話!」刑氏哼了一聲,怒氣沖沖地看著女兒,「他說給你,你就留著了?事先為什麼沒有先告訴我?居然還敢私下背著我拿帖子去請他,你可知道這算什麼?這叫私相授受!往大里說你就是不守婦德,你可受得起這頂大帽子?」
刑氏越說越生氣,忍不住就抬高了聲音,「你居然還敢當著滿屋人的面,說是你請他來的?幸好趙家是親家,不會胡亂往外說嘴,如果上房裡是外人。那怎麼辦?」
雪梅乖乖地跪在地上,聽著母親訓斥她。
她今天錯了二處,一是不該背著父母私下給知府衙門遞帖子;二是不該當著外人的面承認是她請的姜恆。
刑氏愛她之深,今日責她之心便有多切。她知道刑氏是為她,倒也沒有生出牴觸的心思。
只是沒來由的,心裡生出感慨。
還是後世好啊……穿著吊帶牛仔短褲可以在大街上隨意行走,可是這個時代的人哪怕就是閣院裡的小姐們也不敢穿的這麼暴露。
上面刑氏在訓斥她,她跪在地上卻是開了小差,思緒早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刑氏罵了一會,見到她垂著頭恭謹的很,又見她跪了一會,臉上帶了絲痛楚之色,心中的惱意消減幾分。終於開口叫起。
「以後萬不可如此……」刑氏囑咐了幾句。
雪梅揉了揉膝蓋,想著自己兩世為人這是第一次下跪,不由得紅了眼圈。見到刑氏囑咐她,便噘著嘴頜了下首。
「你還委屈了?」刑氏氣極反笑。
「沒有,沒有。」雪梅急忙搖頭,然後輕聲道,「就是膝蓋有些痛,我沒覺得委屈……」
刑氏又哼了一聲,到底是心裡的疼愛占了上風,拉過了女兒細細地替她揉膝蓋,一邊揉一邊輕聲絮叨。「叫你不知自重,就跪這一會還少了呢,應該叫你跪到大雪地里,叫你嘗嘗那滋味……」
雪梅雖是挨著罵,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只有生身父母才會這樣。生怕孩子有一步行差踏錯,恨不得跟在身後時時提點。
若是沒有關係的路人,誰會管你的死活?
又罵了一會,刑氏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只覺得被女兒這副可憐樣給蒙蔽了。咬牙切齒地道:「說,你叫姜恆過來有什麼事?」
「娘,是那個饑民殺人案,我看到了一個人,覺得有些奇怪,所以才叫了姜恆。」雪梅急忙說道。
「你看到了什麼人?」刑氏皺了皺眉頭,問道。
雪梅搖了搖頭,「我也是不太確定,所以才叫姜恆過來,讓他請葉知府派人去查一下客棧和各個城門,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人物出現。」
「異常?」刑氏將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雪梅到底是幾時看到的異常。
可是再追問下去,雪梅只說這事需要保密,她已經答應姜恆不往說,刑氏追問無果,便只得罷休。
「知道你是個主意正的,只是不管你做啥事,你得先想想這個家,想想這事做出來後會有什麼後果。」刑氏神情淡然地說道。
雪梅點了點頭,說聲知道了。
旁邊的上房,趙父也在和趙母說話。
「今天親家不知怎麼回事,非得勸著我把這鋪子給關了,你給說說……」趙母道。
趙父思忖了半晌,方說道:「親家沒說是因為啥事?」
他腦子裡想起了剛剛酒席上趙順那失態的樣子,再想想現在街面上巡邏的衙役和衛軍,只覺得心底浮上一層異常。
趙順說惹了麻煩,莫非這麻煩就和這鋪子有關?要不然親家怎麼突然來了城裡?
趙母搖了搖頭,「親家啥都不肯說,只說趕緊的把鋪子關了,我問的急了,刑親家倒是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說昨天葉知府的管家曾去給他們送過東西。」
趙父聽到這裡,猛地抬起頭,露出震驚的神色。
趙父這個人眼光一向長遠,他當初能放棄家裡的一切,來投靠堂兄開鋪子,便是覺得堂兄不是池中之物。後來堂兄趙順果然得了葉知府的常識,做了三班班頭,趙家的糧鋪也一天比一天的生意好。
他知道,自家的榮辱一切都建立在堂兄身上。若是趙順垮台,別人定會找這個鋪子的麻煩。
再想到昨天葉知府的管家曾去了劉家,心裡隱隱有了一絲明悟。
看樣子,有人要對付趙順,又或者說有人要對付葉知府,所以自家這個鋪子就必須關了。
可是,這個鋪子投入了他所有的心血,眼看著一點點從無到有,從小到大。這裡每一寸都是他親手掙下的。
真的要捨棄嗎?可是若不捨棄,今天親家的話里已經是說得很明白了。
他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中。
……
府衙,退思堂中。
葉哲光聽了姜恆的話後,無怒無喜。面無表情。
「伯父,不如現在就讓衙役們以搜查殺人犯的名義檢查各個客棧和私宅……」姜恆拱手道。
葉哲光端起茶盞來呷了一口,只覺得茶葉的清香順著口鼻一直蔓延到心肺。
這一段,他看姜恆不順眼,也只是因為葉秋鴻在裡面。可是現在,葉秋鴻已經遠離姜恆了,倆人僅僅只是吃飯的時候見一面,縱是見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話講。私下裡,也不在一處讀書。
慢慢地,他待姜恆就恢復了以前的心態。
劉家二姑娘得了消息立刻去找姜恆。姜恆又立刻來找自己,這足以證明姜恆和劉家是和葉家貼心的。
再看向姜恆時,目光里就帶了絲溫煦和慈愛。
「恆哥兒,依你之見,你確定這件事情是他們所為?」葉哲光清了清喉嚨。柔聲問道。
「不敢確定,然而有備無患。這些年來伯父一向勤勉,未曾結下什麼仇敵,除了這次拒絕了他家,侄兒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人了。」姜恆道。
葉哲光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想我葉家自南宋起便在朝為官,到了前元時雖是不恥朝廷所為一直賦閒在家。卻也沒有斷了子弟們讀書。到如今,雖是家業凋零,子弟們多不成材,可也不是那任人欺凌之輩。」
說到這裡,葉哲光眼中帶了絲狠冽之色,不復以往的儒雅。
「既是來了。那就別走了……」
姜恆微微垂下雙眸。
……
城西,一家無名私宅中。
一個綠衣少女,端坐在羅漢榻上,柳眉修長,面容精緻。神態端莊大方。此時雙眉緊蹙,盯著前面的屏風。
屏風後面,是兩個管事模樣的人,正彎腰回著事情。
「這麼說,你們是沒把事情辦好?」聲音柔媚清脆,顯得十分動人。
只是兩位管家模樣的人聽了,卻是駭得又彎了一下腰。
「既是人在監牢裡,過個幾日一旦提審,到時不是什麼都知道了?」綠衣少女聲音如山谷溪流般清澈,只是話里的意思卻是寒氣逼人。
「姑娘,」其中一名管事的腰又彎了幾分,「我們已經打通了關節,可是今天那個姓趙的班頭家裡來了客,跑去吃酒了,還沒來得及下手……」
綠衣少女輕輕一笑,嬌媚撩人,令人凌亂繚繞,可是兩個管事卻駭得滿頭是汗。
「姑娘,找不到趙班頭,其他人進不去啊。」其中一名管事委屈地道。
綠衣少女答非所問,悠悠然道:「我明日就要離開這裡,往南京而去,這一路上風狂雪急,也沒個清閒的時候……」
其中一名管事聽了這話想說些什麼,卻被另一名管事拉了拉袖子,倆人告辭而出。
「天吶,這大姑娘比大少爺更是駭人吶。」一名管事出了上房抹了把虛汗。
「噤聲。」另一名管事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姑娘就只給咱們一夜的時間,趕緊去辦事吧,把那人處理了,這才安心。」
等到倆人走遠,綠衣少女方才屏風後轉出身形。看著院子裡皚皚落雪,枝椏間銀裝素裹,綠衣少女莫名的嘆了口氣。
若是雪梅在此,她一定能認出這個少女是誰……
監牢裡,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蠕動了下,終於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兒?」昏迷的人張嘴問了一句,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不由得駭然。
半晌後,昏迷的人無聲地狂叫起來,手舞足蹈。
可是,旁邊的牢友看了看他,只當這個啞巴在發狂發瘋,倒是都遠離了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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