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見到李娟衝著自己不停的磕頭,當即臉就白了,急忙側過了身子。
刑氏聽到李娟的話後臉色微微有些鐵青,腦子裡猶如翻江倒海般翻滾了起來。這個李娟也不知是受了誰的蠱惑,為救她爹竟是跑到自家門口磕起頭來。這磕頭也要看向誰磕,也要看是為了什麼原因磕。
你爹受了傷,就應該去找郎中和大夫向他們磕頭,跑到劉家磕什麼頭?難道磕幾個頭劉家就能把你爹給救回來嗎?再聽到李娟說求雪梅去向姜恆求情,求他來替李玉貴治病,臉色越來越黑。
「李娟,你爹受了傷,得趕緊去找郎中,你拉著雪梅不鬆手這卻是為了哪般?雪梅又不是郎中也沒學過醫,就是隨你去看了你爹,她也沒法子呀。」刑氏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心裡厭煩了李娟,嘴上就不耐煩了起來。
雪梅心裡咯噔了一下,看向李娟的眼色就帶了絲惋惜。
李娟今天實在是冒失了,如果她能好言好語的和刑氏把事情講透,刑氏是個心軟的,說不定就同意隨著她一起進城請姜恆。可是這李娟不分青紅皂白地就跪下來亂磕頭,只怕是要觸了刑氏的晦氣。
原本刑氏就對她不喜,現在這樣一搞,厭惡的心又盛了幾分。
「嬸嬸,求求嬸嬸讓雪梅和我一道去城裡請姜公子來替我爹救命,我這裡給嬸嬸磕頭了。」李娟看到刑氏發了話,咬了咬嘴唇,將頭猛的往地上磕去,不一會額頭上青紫一片。
刑氏只氣得脖子都要漲紅了,將手指著李娟說不出話來。
重山院子。
前幾日,姜恆給劉家送來了一車炭。劉承志也沒有藏私,便一家分了一些。分到了重山家時,因井奶奶年紀大了,刑氏便刻意挑了一些最上等的無煙炭給他們送了過來。因沾了劉家的光,今年重山家裡也生起了炭盆,不用再像往年那般躲在被子裡。
今天重山陪著刑氏和雪梅出去看麥苗,柳花閒來無事就和井奶奶坐在上房裡圍著炭盆取暖。祖孫二人一邊低聲閒聊一邊做著針線,倒也其樂融融。
柳花雖只是才過門,可是她性子平和,既孝敬奶奶又真心敬愛重山,井奶奶只覺得和她上輩子便是祖孫,理應是一家人似的。又喜她不是多嘴多事的媳婦,很少出去串門,整天在家裡操持家務養豬餵羊,井奶奶對這個孫媳婦打心眼裡滿意。
她是獵戶家的女兒又怎地?自家在南宋朝末年被蒙古人捉去為奴改了奴姓。太祖平定天下後,南人才重新揚眉吐氣的做起了人,可是百多年下來,竟是再也記不得祖宗的姓,甚至連自己是哪裡人都不知道了。一個沒有姓的人就像沒有根的浮萍一般,到哪裡都比別人矮上半截,孫子能娶上媳婦已經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柳家雖是獵戶,女兒卻是教的極好,女紅、廚藝上都是略略懂得的。能娶上這樣的媳婦,井奶奶覺得十分的滿意。
「這幾天雪下的大,你母親家的房子有沒有問題?」井奶奶看看外面的天色,只見滿院的銀裝素裹,不由得皺上了眉頭。
自家的院子是新蓋的,屋頂也是用得上好的瓦片,自然不怕積雪,昨天雪稍稍小了一點,重山就已經爬到屋頂掃過一次。院裡的豬羊又都趕進了四面不透風的棚子裡,雖是今年的雪大,卻沒有任何的損失。
可是柳家卻是幾年前蓋的茅草屋,也不知現在成了什麼樣。她本來有心想讓重山幫著柳家去清清屋頂,可是一早重山卻被劉家叫走,便打定主意等重山回來後再去柳家幫忙。
「我娘家沒事。」柳花說著臉上帶了笑,「重山在下雪前就幫我爹加固了屋頂,這次的雪雖然大卻是沒影響的。」
她娘家的弟弟還小,不頂什麼用,往年家裡的事情都是他爹柳鳴操心。可是今年就不同了,剛一入冬,重山就跑到她娘家主動提出來要加固屋頂。想到丈夫誠心待自己,又如此看重娘家人,柳花就覺得心裡甜滋滋的,雖然他待自己有些客氣,可是古書上不就說夫妻之前要相敬如賓嗎?
井奶奶側頭看了她一眼,見到她上身穿著丁香色的棉襖,下身系了一條月白色的百褶裙,頭上插著葉姑娘送的赤金白玉蘭簪,一說起重山便帶了絲喜悅和羞澀,顯見得對重山是打從心眼裡敬愛。
孫媳婦喜歡孫子這是好事,可是不知為什麼,井奶奶心裡卻莫名的閃過一聲嘆息。
祖孫倆個此時各有各的心思,卻聽到隔壁劉家傳來哭泣的聲音,不由得面面相覷。
「我去看看,莫不是雪梅妹子受了委屈?」柳花急勿勿的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井奶奶連忙叫住了她,「你先隔著院門往外聽聽,若是你師娘在罵雪梅,你只裝沒聽到,若是外面有人尋了她的晦氣,你只管拿出你的潑辣勁,縱是你罵不過,後面還有我站著呢,萬萬不能叫人欺負了雪梅。」
柳花聽得連連點頭,隨即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劉家院外已經聚了幾個看熱鬧的人,大家見到李家村的李娟跪到劉家門外,一開始還以為是兒女間的私情事,可是再細細往下聽去,卻是李玉貴被屋樑砸到了身子,現在生死不知,便對李娟帶了絲同情。
見到刑氏不同意讓雪梅去找姜恆,便竊竊私語了起來。
「往常見劉家也是一個慈悲的人家,怎麼見到李家遭了這麼大的難卻不想伸手呢?」
「你忘了明年是大比之年,劉家的女婿是要科舉的……」
「這我倒也聽說了,聽說姜公子閉門讀書,早半年前就不行醫了。」
「可是你看李家的姑娘又是磕頭又是求,那額頭都磕出血來了,劉家咋就不松鬆口?好歹姜公子是他家女婿,別人請不來,他家還請不來嗎?」
「確實,這科舉再重要,能有人命重要?」
村民們並沒有刻意壓低議論聲,一字一句全飄到了劉家人的耳朵里。
雪梅只覺得臊得慌,一張臉漲的通紅。刑氏滿臉的怒氣,看著李娟眼裡冒出火來。劉承志搓著手連連嘆息,卻到底沒吐口讓女兒去請姜恆。
這次李家人來求劉家,劉家就鬆了口去請,那麼下次別人家是不是也可以照此辦?誰不知道他得了姜太醫的真傳,現在醫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以後這個有病了來求劉家那個傷著了也來求劉家,那姜恆還讀得什麼書上個什麼進?
正在這時,敬民和顧二虎重山三人扛著掃帚有說有笑的往家裡走來。
敬民還沒有走到家門口便見到聚了一堆人,心裡吃了一驚,分開人群一看卻是傻了眼,只見李娟不知為了什麼事哭哭泣泣的跪在家門口。
難道是爹娘在找李娟的麻煩?敬民嚇了一跳,將掃帚扔給了重山,驚疑不定地站到了雪梅的身邊。
李娟本來正哭著,眼角突然看到了敬民,不由得心中一喜,可憐兮兮地往敬民那裡看去,乞求他能幫自己說話。
敬民接觸到了她的目光怔了怔,開口問道:「爹,娘,這是咋了?李娟她是咋惹了爹娘?」李娟聽到敬民這樣說,抬眼就往刑氏和劉承志那裡望去,期望著他們能看在兒子的份上,幫自家的忙。
刑氏哼了一聲沒有接話,劉承志看到兒子回來了,張了張嘴也沒有出聲,露出為難的神情。
雪梅聽到哥哥多嘴,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一眼,卻讓敬民誤會了,以為真是爹娘去找了李娟的麻煩。雙腿一軟,就要往下跪去,幸好雪梅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扯住。
「你這是做啥?」刑氏只氣得怒火萬丈,一個李娟就已經夠頭痛了,兒子還摻合進來幹什麼?沒見這院外站的全是人?你就敢跟著李娟往下跪?嫌不夠熱鬧嗎?
「哥,你先進院吧,要不然你到重山哥家呆一會。」雪梅向著顧二虎和重山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過來拉敬民。
看到倆人上前拉敬民,雪梅長出了一口氣,轉過頭面向了李娟,沉聲道:「李娟姐,咱有什麼話先進院說,你看可以嗎?你也磕了這老半天了,想必膝蓋也痛了。」說著便彎下腰要拉李娟。
李娟看到敬民開口,本來燃起了一絲希望,可是轉眼間卻被雪梅支走,升起了一股怒火,卻又不敢甩雪梅的手,只是哭著哀求:「雪梅妹子,姐求你了,只要你能請來姜公子,姐做牛做馬一輩子報答你。」
敬民聽到這話,身形頓了頓,猛地轉過了身子,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娟。
雪梅這時有些急了,強笑著去拉李娟,嘴裡說道:「李娟姐,瞧你這話說的,我要你做牛馬做什麼?快起來,咱們有話慢慢說。」
「我爹現在生死不知,嘴裡不停的往外吐血,眼見得是不成了。秦夫子說,除非能請來姜太醫或者姜公子才可以救命。可是下著這麼大的雪,姜太醫年紀大了受不得顛簸之苦,便只剩下了姜公子一個法子。我知道姜公子為了明年的大比之年正在用功苦讀,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只能涎著臉來求雪梅妹子隨我一道往城裡,求姜公子救我爹性命……」
李娟哭哭泣泣的將話又講了一遍,眼睛卻往被顧二虎和重山死死拉住的敬民身上看去。
「爹……娘……妹子……」敬民看到心上人哭得梨花帶雨,期期艾艾的喚了聲爹娘。
刑氏的臉『呱嗒』一下落了下來,正準備開口訓斥兒子,卻聽得一陣笑聲傳了過來。
「李娟妹子,你可是進錯了廟拜錯了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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