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和刑氏等人從田裡回來後,正好遇到了準備出門的劉承志。
「麗質剛走,說是三房和三房屋頂都積了不少的雪,讓敬民過去和敬山一塊清屋頂呢,我看你們沒回來正準備過去。」劉承志說道。
刑氏聽到是來讓敬民幹活的,便讓他接了劉承志手裡的掃帚。
「那我們也跟著一塊去吧。」顧二虎見到雪梅似乎有話要和師父師娘講,便扯了扯重山。
「行,你們上房的時候小心點,仔細些別摔著。」刑氏囑咐了幾句。
雪梅看到劉承志關了院門,扯了扯劉承志的衣袖,「爹,我有話和你說。」
「有啥事?」
「爹,這雪恁大,怕是明年的收成不好哩。」進了上房後,雪格給劉承志和刑氏各倒了一盞茶後,將剛剛看到的情況說了一說。
劉承志端起茶碗來卻沒有往嘴邊送,皺著眉頭聽女兒說完這些話,不由得嘆了口氣,「這老天爺也不知是打開了哪處的塞子?怎麼就一個勁的下個沒完。咱們家裡還好些,可就苦了那些沒買上新種子的人了。」
刑氏坐在炭盆前,正在挑裡面燒過的炭,聞聽得丈夫嘆氣,也跟著嘆息一聲。
「我看西邊黑雲壓境的,想必明後天又是一場,要是一直這樣下下去,只怕是明年夏收要完蛋了。」
雪梅點點頭,凡是學農業的學生,必學的一項就是天氣,她剛剛出去轉一圈,抬頭看了看天邊的黑雲,便知道隔幾天又是一場暴雪。這剛剛入冬就是接二連三的降雪,城裡生活的人倒是沒什麼影響,對冬小麥過冬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如果這樣不停的下雪,一直下到臘月……雪梅簡直不敢想像。
「夏收倒還是次要的,怕的就是這雪下個不停,那些還住著茅草屋頂的村民們會怎麼樣?萬一雪壓塌了屋頂……」劉承志說著就嘆息起來。
南河村不是一個富裕的村子,還是有很多貧農。他們沒錢買地,只靠租種著官家和地主的田過活,這樣的人統稱為佃戶。往往一年下來,租種的也只是勉強夠自家的吃喝,豐年裡還需要去挖野菜,更別提荒年了。
這些人家,吃飯都成問題,更別提住的地方。
這雪一天天下下去,只怕村子裡會有凍死的人了。
「爹,咱家拿二兩銀子出來,叫我哥和重山哥二虎喊幾個半大小子,一人一天發十幾個大錢,讓他們幫著村子裡住茅草屋的人清掃屋頂。要是有那實在住不下去的,咱再幫他們換換屋頂。另外呢,再拿五石高粱面出來,一家分個十幾斤,好歹保佑他們能過完這個嚴冬。」雪梅提議道。
劉承志是一個厚道人,聽到女兒這樣建議,不由得兩眼放光,又拿眼往刑氏那裡看去。今年家裡的日子過得比較好,光賣種子就賣了幾十兩銀子。他雖不懂什麼達者兼濟天下,窮者獨善其身的道理,卻也知道那些老弱孤貧需要有人幫助。這是積陰德的好事,是能蔭子孫福的。
「二兩銀子能夠嗎?要是有需要換屋頂的,就得一兩吊呢。」刑氏也不是一個小氣人,聽到女兒願意幫助別人,立刻舉雙手贊同。
「要不然就五兩?」劉承志試探著說道。
「就你窮大方。」刑氏白了劉承志一眼,卻最終同意了拿五兩銀子。
雪梅見到父母同意了自己提出的救濟村民的決定,微微笑了笑。劉承志和刑氏都是善良的人,最是見不得別人受苦。這也是他們的優良品德之一,給這樣的父母做女兒,根本就不用擔心他們算計自己。
刑氏又和劉承志說起了明珠的事情,「這明年的糧價肯定是要高,我看明珠的鋪子怕是能賺上一筆了。咱得和他家說說,賺個差不多就行了,千萬別做那黑心的事。」
「隔幾天等雪住了我就去城裡一趟,把話遞給明珠。」劉承志連連點頭,等了一會又道,「明珠是個好孩子,姑爺也是一個明理的,我看他家像是正經做生意的人。」
「爹,等您去城裡的時候,順便把秘方交給葉知府吧。」雪梅就道。
劉承志聽了這話,突然怔了一怔,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可是姜恆和你說了啥?」
這個高產種子原本就是女兒倒騰出來的,雪梅說給誰他絕對沒有二話。可是這不明不白的就送給了葉知府,他心裡著實有些捨不得。
腦子裡不由得迴蕩起劉廣德走之前私下和他說的話,「你家這個高產種子,將來必是得找個人庇護的,就是不知道你想找誰。咱們是親戚,一家不說兩家話。如果你願意讓鄭家庇護,我還能讓你吃虧嗎?」
吃虧不吃虧的他倒不在乎,主要是看雪梅的意思。雪梅說給誰那就給誰,可是他看女兒的意思竟是不想和劉廣德多接觸似的,便含含糊糊的把這事給推了。
但是,這放著親戚不給,卻送給了葉知府,怎麼說怎麼彆扭。雖然這高產種子是屬於雪梅的,按理他不應該多說話,還是覺得心裡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雪梅見到劉承志面上露出遲疑的神色,便將姜恆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著重的講了講今年的雪災和明年的收成。
「爹,這葉知府幾個月前就將咱家有高產種子的事情報上去了,可是直到現在還是沒有封賞下來,估計京里是想看看真正的產量。正好今年雪這麼大,整個河南府都會欠收。您想想看,在一個欠收的年景,用了咱家種子的卻能維持去年的產量……」雪梅沒再往下說,她相信劉承志已經明白了。
劉承志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睜大眼睛。是呀,明年劉家的種子沒有欠收,這是多轟動的事情?肯定就會有人來強買種子。到時賣不賣能輪到自己做主嗎?
他雖然是個農民,可是心裡卻有小農的精明。雪梅只是略略一提,他便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民不與官斗,貧不與富斗。
旁的不說,就是李家村的李糧長,他都惹不起。如果李糧長要強買高產種子的秘方,他就得求到葉知府的頭上,求他庇護。倒還不如乾脆的把秘方給葉知府得了。
「葉知府早晚是要交給今上的……」雪梅又說道。
劉承志聽到女兒這樣講,偏著頭想了想,問道:「可是給你叔祖父不是一樣?他也是想著要交給皇帝吧?」
雪梅搖搖頭,「鄭家正在倒漢王的緊要階段,如果咱們家摻合進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可是葉知府一派卻是中立的,咱們交給他,只會得到皇帝的獎賞,而不會惹來麻煩。」
劉承志沒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卻對姜恆深信不疑,想了想後問道:「這是姜恆讓你說的?」
雪梅點點頭。
劉承志和刑氏對視一眼,見到她也是點頭,便拿定了主意,「這高產種子是你的,你說給誰就給誰,爹不過是替你擔個名罷了。既是你說給葉知府有好處,那咱就給他。」
雪梅聽了這話,展顏一笑,正準備說話,卻聽到院門突然被人拍的山響。
「誰呀?」刑氏問著話,就掀起了帘子。
「刑嬸子,是我,我是李家村李玉貴家的閨女。」院門傳來李娟的哭訴聲。
刑氏激靈了一下,她雖然反對敬民和李娟在一起,可是對李娟本人是沒有什麼反感的,聽到她在外面大聲哭泣,生怕是李家出了什麼意外,急忙走到院門邊打開了門。
院門剛剛打開,李娟就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衝著刑氏磕起了頭。
「哎喲,俺的娘,你家出啥事了?」刑氏嚇得魂不附體,仔細望李娟身上看去,見到她沒有披麻戴孝,不像是來報喪的,這才鬆了口氣,伸手就要拉她。
「求嬸子救救我爹,我爹快死了……」李娟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將夜裡發生的事情講了一番。刑氏聽到這裡手一哆嗦,鬆開了李娟的手臂,竟是忘了拉她。
劉承志和雪梅急忙走了出來,聽到她說李玉貴生死不知,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你說啥?你家屋頂倒了,把你爹壓梁下了?」劉承志震驚的問道。
李娟的眼淚不停地往下落,哆哆嗦嗦地道:「秦夫子說,這河南府能救我爹的就只有兩人,可是那兩人都不能出診……」
刑氏和劉承志的眼睛都看向雪梅,瞧她不應聲,也都沒有說話。大家都知道姜恆明年要應試,閉門苦讀,不出外診已經好久了。
「李娟姐,先站起來,你這樣跪著像什麼樣子?」雪梅嘆了口氣,上前一步要扶李娟。
卻不妨李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中含著淚道:「雪梅妹子,只要能請到姜公子來替我爹應診,我願意自賣為奴,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哪怕要了我這條命我也是願意的。」
「你這個傻姑娘,我要你的命做甚?快起來,你也不怕折我的壽……」雪梅聽到李娟賭咒發誓,不由得著急,使勁的拉她。
「雪梅妹子……」李娟掙脫開雪梅的胳膊,不停的衝著她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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