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的明明是我,你卻這樣替她遮掩……」葉飛霜只覺得滿腹的苦楚無處訴說,搖搖晃晃的倒回了椅子裡,臉色煞白,「我父母待你如同親子,你就這樣回報恩情?就為了她?」葉飛霜說著手指雪梅,面帶恨意。
姜恆回過頭,看了雪梅一眼,他屬意雪梅,便是因為她的大方和爽朗。他姜恆要的不是一個唯唯喏喏的妻子,而是一全可以陪著他笑看風雲變幻站在身側經歷風雨的妻子。
所以,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先去葉府,而是勿勿忙忙來了南河村,目的便是想在葉明府的盛怒之下保住雪梅。
「這件事情沒有誰對誰對,如果說受害,都是受害者,」姜恆低沉的聲音慢悠悠地在屋子裡傳開,「劉二叔是一個老實人,不懂得保護自己,阿鴻三言兩語之下便問出來了真相。這時阿鴻做了什麼?他沒有安撫劉二叔,而是選擇立刻回家稟告伯父。這讓劉家的人怎麼想?自然會認為阿鴻是準備滅口。」
「你這是以小人度君子,我家還什麼都沒做呢,憑什麼就先安個罪名?」葉飛霜揚聲指責。
「力量不對等……」姜恆聽了這話後輕輕一嘆,「若是這件事情你是劉家人,你會怎麼做?你會選擇相信阿鴻還是選擇扣押人質來保護自己?雪梅見到你們急勿勿的要走,情急之下扣押了你,這也是情有可願。」
葉飛霜突然語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良久後,咬唇道:「若是我家真的想對付劉家,只需要將劉家人以意圖對官員家眷行不軌之罪當場扣押即可,等到人進了大牢,怎麼說還不是全憑官府一張嘴?」
姜恆聽了這話,突然笑了,「你瞧,這都是誤會!雪梅認為你家會對付她家。而你和阿鴻卻連句交待都沒有的就想離開,你讓她怎麼想?她這時唯一能做的就是扣下你,不讓你離開。如果換成我是她,也一樣會這麼做。」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冷哼。「她是你的未婚妻,你自然事事向著她,欺負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嗎?」
「阿鴻,你知我並無此意!」姜恆轉過身,無奈地看向站在門口的葉秋鴻。
「不要叫我阿鴻,我沒你這樣的兄弟。」葉秋鴻的目光卻始終專注地看向自己的妹妹,走到了葉飛霜身邊,關切地問,「你在這裡還好嗎?」
葉飛霜微微頜首,示意自己還好。
面對葉秋鴻的冷淡。姜恆不氣不惱,只一本正經地朝他欠身,站在雪梅身旁。
葉秋鴻強壓了壓火氣,轉向姜恆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不怕我們葉家把你也抓起來扔到大牢裡?」說到這裡,又轉首狠狠地瞪向了雪梅。
「阿鴻……」姜恆又喚了一聲葉秋鴻的小名。見到他臉上忿忿的便改了口,「我來是因為我知道,伯父斷不會做違背良心道德的事情。其實整件事情,完全就是一個誤會,雪梅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嗎?你完全是歡喜的壞了,想要儘快的回家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伯母聽,卻全然忘了先安撫劉家人。等到你想起來時。雪梅卻已經把霜兒扣下,你自然就惱羞成怒,懶得向她解釋。」
聽到這些話,葉秋鴻臉上才微轉霽色,
「雪梅確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你也不能全怪她。」姜恆看到葉秋鴻臉色轉霽,便又接著往下說,「當初趙夫人為了留自己孫子一條命,根本忘了劉家是冒著多大的危險收留他們的。你讓劉家怎麼信任你們?萬一你們和趙夫人是一樣的人劉家怎麼辦?你有沒有這樣想過……」
葉秋鴻微微嘆息一聲,「他們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你為什麼不先去我家詢問我呢?就這樣跑來了,好像我們是真的準備加害他們一樣!」
姜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先轉向雪梅和葉飛霜,「你們先出去,我和話和阿鴻講。」
雪梅怔了怔,點頭答應,和葉飛霜一起往院子裡走去。臨出門時聽到姜恆似乎說了一句,「我若不來,劉家人蔫有命在?」
雪梅劇震,驀地轉首看向了葉飛霜,卻見到葉飛霜也是一臉愕然,蒼白著臉看她,勒緊了纏在手指上的宮絛。
「我爹不會……」葉飛霜脫口而出,乞求般的看向雪梅,似在希望她能認同自己的話。
「我不知道……」雪梅說了這幾個字,便垂下雙睫,不再看她。
「我爹不會!」葉飛霜再次喃喃自語,不停的搖頭,淚如雨下。
雪梅沒有回話,只是抬首看向了靜寂的上房,不知姜恆和葉秋鴻在裡面說了些什麼,在院子裡聽不到任何的聲音。足足過了盞茶時間,姜恆一臉疲憊的從上房中走出,慢慢地走到石榴樹下。
與雪梅目光相觸時微微點頭,又面向葉飛霜,「霜兒進屋去吧,阿鴻說有話要和你說。」
葉飛霜猶豫了一下,卻依舊垂著頭往上房裡走去。
「你……」姜恆和雪梅同時開了口。
姜恆淡淡地笑,示意雪梅先開口,「你先說!」
「不,你說。」雪梅咬了咬唇,看向了上房的門口。
姜恆笑容淡去,輕輕蹙了蹙眉,低語道:「你沒做錯,葉家也沒做錯。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可好?」
雪梅聽得身上一震,驀然變色,「他們真的……」
姜恆輕輕頜首,又憐憫的看向雪梅,「這件事情不要追究誰對誰錯,你想要保護家人,葉家人也是一樣的心思。只是你家力量太小,不足以反抗。我和阿鴻商量過了,從此之後這件事情當做沒有發生。不會有任何人來問你家敬山的身份,你家也不能把敬山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
「都怪我……」雪梅微微垂首,自責道,「我不該將他們領到家裡,這樣就沒人知道葉家和李尚書的關係,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這怎麼能是你的錯?」姜恆微微地笑,「世上豈有能包得住火的紙?這件事早晚都會被人知道。被葉家人知道總比被別人知道要好,最起碼我還能護住你家。」
說到這裡,姜恆抬頭望向了老宅方向,「就怕那裡會有人說出什麼不妥當的話來……」
「不會,」雪梅搖了搖頭,「老宅只有我爺一個人知道,他知道分寸,萬萬不敢告訴給任何人。而我家經過這次的事情,已經得到教訓,不敢再說出去了。」
「這樣便好,要不然的話,我還真無法向阿鴻交待。」姜恆說了這句話後又轉首看向了上房,聲音柔和,「阿鴻其實並沒有壞心思,你不要怪他。任何人遇到了這種事情,第一反應都是要先保護自己。」
「嗯!」雪梅點頭。
換過來想想,如果自己是葉家人,所做的第一反應極有可能是先將劉家除去。也許真像姜恆所說的,誰都沒有錯,只是立場不同想要保護的人也不同。劉家這一次很明顯是吃虧了,不僅吃虧還是吃虧了個大虧,卻無處找回。
甚至可以說,這一切都是劉家人自找的。
如果劉承志不是那麼老實,如果劉老爺子沒有收留過李尚書,如果他們選擇將那個孩子丟棄而不是撫養長大……
想到這裡,雪梅搖了搖頭。頓時覺得劉老爺子不那麼可惡了,一個願意收養舊主孫子的人能會壞到哪裡?這些年來他對大房百般縱容,想必心底存得是補償大房的意思。
可是,世間卻沒有這麼多的如果和假如,有得只是殘忍的事實。
劉家對上了葉家,毫無還手之力。哪怕自己扣住了葉飛霜,葉家依舊可以將自家置之於死地。
姜恆看到雪梅搖頭,還以為她在自責,急忙開言勸慰,「萬幸你扣下了霜兒,如果你沒有扣下,伯父不會猶豫一天一夜,他只會立刻派人過來。這樣舅兄才有時間跑到洛陽城,我才能及早得到消息。所以,你不必要自責,你沒有做錯,劉二叔更沒有做錯。」
「我一直惶恐著,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情給家裡帶來不可預料的災難,更怕葉家惱羞成怒。」雪梅聽了這些話後,長出了一口氣,「如今有你這句話,我放心多了。你不知道,當我從我爹口裡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心裡有多害怕。這麼大的秘密,一個升斗小民是沒辦法承受的,一旦說出去就是破家滅門的災禍。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在恨我爹,恨他為什麼這麼老實……」
雪梅越說神色漸漸緩和,最終露出輕鬆之色。
姜恆看著面前站立的人兒,微微而笑,輕輕牽起雪梅放在身側的手,「我在這裡,你不用害怕!天大的事情,我都願意替你擔著。就象我說過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果我不能替你分憂,還怎麼能執你之手?」
「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對和錯,有的只是似是而非,就像這件事情,你也不必去責備任何一個人,因為都沒有做錯。」
姜恆笑著,如同一株玉樹,光風霽月,溫文儒雅。嘴裡說出來的話猶如綸音佛語,字字珠璣。
雪梅側首看他,目光裡帶著一絲仰慕。倆人都沒有發覺,上房門口並排站著倆人,靜悄悄地看著他們。
一聲輕輕地嘆息自葉秋鴻的口中逸出,飄蕩在葉飛霜的發間,久久瀰漫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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