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連載洵自己也沒想到,兩艘破舊的綠寶石級巡洋艦,英國海軍都已經打算要淘汰的老艦,居然能引起這麼大的轟動。
在清國方面,不單是南洋的老劉相中了這兩艘「鐵甲艦」,更是對打包八十萬兩白銀的價格很是滿意。而北洋的老李也是聞風而動,指派著盛宣懷趕到了上海,徑直奔向了海關稅務總司。
自從經遠和來遠兩艦入列之後,北洋已經好幾年沒有添置新艦了。而聽說黃海對面的日本海軍又在英國訂購了快速巡洋艦吉野號,建造完成後,聯合艦隊的平均航速將遠超北洋水師。而且,日本人添購快速艦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那就是針對著定、鎮二艦來的。
「撤旗事件」之後,北洋與英國海軍之間的關係驟然降溫,連天津水師學堂中的英國教員都撤了回去,再加上翁同龢入主戶部這幾年,因為翁師傅與老李的私仇,這北洋想在朝廷要銀子是越來越難了。
沒想到赫德會主動向南洋水師推銷戰艦,雖然是英國人要淘汰的,可英國素來在戰艦保養上做得非常的好,這兩艘綠寶石級怎麼也比大清國自產的木殼鐵脅艦要強上許多吧?
機會難得,北洋再窮,區區幾十萬兩銀子還是不愁的,實在不行李中堂一紙令下,在北洋勢力範圍內來個「商戶協捐」,湊個百八十萬兩的,也不算太難。
所以盛宣懷來了,赫德倒是挺熱情的接見了他。可談了半天還是那句話,「兩艘戰艦賣給北洋也不是不行,甚至依著本官與中堂大人良好的私交,價格上都可以再商量,但就一點,福建船政的那套戰艦設計圖紙,得加進交易之中。」
福建船政?載洵?盛宣懷一聽頭就大了。這大清官場,北洋擺拉不明白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至少湘軍和清流黨那幫傢伙就都不怎麼給北洋面子。但就算是張之洞、劉坤一、李鴻藻之流,若是李鴻章親自出面,也不是沒得談,頂多就是各取所需罷了。
唯有這洵貝勒,盛宣懷在北洋通商大臣衙門中,可是現場見識了「一老一小」的針鋒相對。這圖紙若是在別人手中,北洋捨出些利益,還有可能換到。可在載洵手中……盛宣懷沒敢立刻表態,只是說「馬上去發報,請中堂大人定奪,還請赫德大人將手中戰艦暫留幾日。」
「這個沒問題,海軍部的意思也是一定要將綠寶石級賣給朋友,否則我們早開到日本去了。」
「靠……」
盛大財神翻了白眼,卻也沒再說什麼,恭恭手與赫德告辭。
開到日本的什麼鬼話,那就是一個生意場的手段,這套把戲盛宣懷閉著眼都能整出十幾種花樣來。可現在主動權的確是掌握在英國人手裡,人家的戰艦不愁賣,北洋卻是不得不買……除了英國人這,也沒處買去。德國的戰艦倒是不錯,可造新艦北洋沒銀子,公海艦隊又沒有倒換下來的二手艦。
不管啥年頭,都是蠍子粑粑——獨一份的生意最好做。
也甭廢話了,直接給天津發報吧。都已經看明兒白的了,英國人的目的就是載洵手中的那份圖紙,中堂大人要不要跟載洵談,怎麼談,那是衙門口裡周馥那幫人傷腦筋的事。
別說,老李的幕僚群里,還真是有能人。
劉坤一找太后要了懿旨沒管用,李中堂就直接坐著馬車去了醇王府。正巧幾個月前醇王來威海衛檢閱水師時,染了風寒,便一直在府中養病呢。
有了載洵的那些預防措施,在這個時空中醇王的病也並沒有那麼重,甚至連宮裡都沒驚動,每天只是吃些藥丸,在府中定期接受貼身醫生的檢查,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像另一世那樣「盛年早逝」的事,基本是不會發生了。
李鴻章當然是打著探望王爺身體的旗號進了醇王府的,一張白虎皮、幾支關外老山參,老李的禮物貴重又不是那麼俗氣。
醇王清廉,在各個親王、郡王中,醇王府的家產也是最為寒酸的。
為了準備這次的禮物,老李也算是用了心了。送金送銀的,醇王指定是不稀罕,說不定還會雷霆大怒,雖不至於將老李轟出來,但事兒指定是辦不成的。
所以,那幾支由朝鮮通商事宜大臣袁世凱送回來的老山參就派上了用場,再上李老爺子一狠心,把當年吳慶送給他的白虎皮也卷了起來,「為了能夠買到戰艦,別說白虎皮,就是扒了老夫的皮,老夫也認了。」
府中眾人無不愕然,脾氣火爆的聶士成更是一拳擂在了桌子上,「中堂大人,不就是一個旗人娃娃嗎?老聶我就不信,他能比那滿城的廢物黃帶子們強到哪去……」
「幼亭,休得胡說!」
見中堂大人鬚髮盡張,瘦削的臉頰上一雙濁目突放寒光,周馥連忙橫在了中間,將聶士成推出了大廳。
「幼亭呀,你還是儘快回你的蘆台大營吧!你是真沒看透還是裝傻呀?中堂大人這次舍了心愛之物,心中也正有一股怨子氣無處發呢,你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聶軍門打仗是把子好手,可在人情世故上,十個聶士成也頂不上一個周馥。
大廳內李鴻章也不是真的跟手下大將生氣,只是買兩艘兵船,都要被載洵那小子挾制,實在有些憤懣。
好在,醇王還是比較支持北洋水師發展的。這次北洋不需朝廷撥款就能購置戰艦,又見李鴻章為了能討得自己歡心,也算是下了「血本」,當下大手一揮,「少荃,不用擔心。若是小六手中真有那份圖紙,我必定會讓他交於你手。無論南洋北洋,皆為我大清水師,本就是一家人,哪還能分得那麼清楚?」
……
醇王答應得爽快,李鴻章也是心滿意足,白虎皮總算是沒白捨出去。
老李告辭之後,醇王府大書房寶翰堂內,王爺與三位福晉圍茶台而坐。
婉貞是正福晉,當然是上座。劉佳氏為王爺生了三個兒子,深受王爺寵愛,再加上載洵最近風光得很,坐得也很是舒坦。唯有另一個側福晉李佳氏,這麼多年下來,生的兒子全部夭折,只留兩個女兒存世,平日間在王府中,自己都覺得有些低氣,所以也從不與另兩位爭什麼。
醇王府中的內宅,倒是一片和氣得很。
可今天卻是因為一張白虎皮,三位福晉發生了一些小爭執……好吧,李佳氏人家一直沒說什麼,主要就是婉貞和劉佳氏。
「王爺,這虎皮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正好你現在的身子虛,虎皮聚溫,平日辦公時墊在椅子上坐著,也好養養身子……」
劉佳式聽王爺說,要把白虎皮給小六帶過去,雖心中暗喜,但兒子畢竟年輕,怎麼也比不得王爺的身體更重要。
「王爺,小六已經不是在京城時的小孩子了。獨鎮一方,督領一軍,亦算是朝廷的重臣,他連太后的懿旨都給拖了下來,我聽皇上的意思……對小六這事還挺讚許呢,王爺你就不要插手了,由得小六自己拿主意吧!」
婉貞是經常進宮的,偶而太后還會給她們娘兒倆獨處的機會,畢竟人家婉貞才是貨真價實的親媽不是?
奕譞倒是對兩位福晉在這件事上持相反意見挺感興趣,扭頭看了看已過中年但風韻不減的正福晉,可怎麼看都依稀有一些清漪園中那位的樣子。
而另一側的劉佳氏,雖然掌管著府中的大事小情,但從不與正福晉正面衝突。頂不住人家的後台硬呀,兒子是皇帝,姐姐是太后,這架勢,別說大清,就是縱貫歷史各朝各代也不曾有過吧?
可偏偏兩個都是賢妻,一個說兒子就要盡孝,有了好東西當然應該給老子留下;另一個說你這當老子的都胳膊肘向外拐,幫著外人算計自己兒子了,你還不補償人家點?
貌似都有道理,但卻又都各懷心機。劉佳氏是心疼丈夫,又想藉機鞏固在王府中的地位;婉貞則是更加明顯,別管家裡家外,只要對皇上有利的,她就會爭取。
醇王有些頭疼,按理說大清祖制,這深宅中的女人不該參政,但這畢竟不能算是公務……老子從兒子手裡要東西,怎麼看也應該是家事。
但三天後,載洵到底還是接到了京中的電報。而且一接就是兩封,一封並不意外,是王爺老爹的,知道北洋也摻乎進來後,載洵就想到了,以老李的行事風格和他那幫陰謀陽謀、詭計盡出的幕僚們,王爺老爹這尊海軍方面的「大佛」指定是會被搬動的。
而別一封電報則有些出乎意料,嚴格的說,光緒的電報應該叫聖旨,可偏偏這份聖旨走的卻是普通電報的路子,電報的內容也沒有什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呵呵,皇帝二哥這是打兄弟親情的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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