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第一營!這面由當時還只是南洋練兵大臣的陛下親自授予的軍旗,伴隨著海軍陸戰一營,從閔江江畔,到南海諸島;從太平洋,到印度洋;從地中海,到歐羅巴。
在每一個中華鐵軍戰鬥過的地方,在每一個華夏勇士流血流汗的地方,都曾有過這樣的一面金字紅底的血色軍旗迎風招展,烈烈飄揚。
唯一例外的……是朝鮮半島。
在那裡,是中華第一營最艱難的地方,也是他們最為榮耀的地方。
1894年8月4日,牙山,成歡驛。
滿身征塵,面染硝煙的聶士成挨個的擁抱著以丁南山為首的陸戰營軍隊們,「我聶士成活這麼大,沒欠過誰。
但今天,我欠你們的,我要帶著這些銘字營的弟兄們先撤了,我在公州等你們!」丁南山笑了,端著受傷左臂的楊子疆笑了。
生怕被聶士成發現,躲在陸戰營隊伍後的周憲章、王士珍幾個也笑了。
並無鄙視之意,戰場上的聶士成不是怕死之人,絕對是個「純爺兒們」。
但對面日軍持續增兵,牙山再守也無任何意義,傳說中的援兵……要是真有,就算爬也該爬來了。
正如聶士成自己說,「我要去找葉志超問問,他為何拒派援軍?這個官司,就算鬧到中堂大人那,我老聶也要和他打到底。
」這話,聶士成說了,大家也都信了。
可那又如何?北洋有心坑陸戰營,大家心知肚明,搞不好,這個命令就是出於李鴻章之口。
但陸戰營主動斷後,也不是要當冤大頭,而是奉提督大人之令,另有安排。
沒人是傻子,真要傻,在爾虞我詐的大清官場,也活不到今天。
唯一被蒙在鼓裡的,就是這男兒真性情的聶軍門了。
看到聶士成已經泛紅的一雙虎目,丁南山主動上前,「聶大人,遲則生變,趁著日軍還沒有發現我們已經放棄了陣地,你帶著弟兄們快撤吧!放心吧,憑那些小鬼子,還留不住我們,我們只需阻擊他們幾個時辰,天亮前,也會轉移的。
」「好,丁大人,那兄弟就先撤了,他日再見,兄弟必整席備筵,與你一醉方休!」「哈哈,好!聶大人,我就等著你的好酒好菜了!保重!」「保重!丁大人。
保重,弟兄們!」聶士成率領銘字營殘軍惜惜而別,而成歡驛外的丘陵高地上傳來的隆隆炮聲,就如是為他們送別一般。
騎在馬上的聶士成回頭側耳聽了一陣,「看來丁大人他們又與日軍交上火了!咱們不能讓陸戰營的弟兄們白白犧牲。
傳令下去,丟掉一切輜重,加快行軍!」「喳!」自有親兵快馬傳令,通往公州的土路兩邊,立刻多了許多雜物。
兵敗如山倒,饒是聶士成治軍嚴謹,這支部隊又歷經血戰,但守在陣地上是一回事,撤退逃命又是另一回事。
這一口氣泄了下來,倖存的銘軍也失了強軍本色,行囊、彈藥甚至是武器,淮勇們幾乎是扔掉了肩上和手中的一切物件,撒開腿拼命的狂奔,就連聶士成帶著親兵縱馬怒斥攔阻,都無濟於事。
聶士成仰天哀嘆數聲,亦只好在親兵們的拉扯下,捲入了潰兵們的人潮之中。
而在成歡驛外的低矮丘陵上,陸戰營拆掉了鎮內的房屋,構建了一道簡單的土木工事。
「不求堅固,只求能夠阻擊小鬼子一陣兒,讓聶大人們走遠就可以了。
」雖然另有打算,但中華自古便以信義當先,否則,那忠勇無雙的關二爺也就不會被人尊稱為武聖人了。
丁南山也沒打算過河就拆橋——拆了點朝鮮人的房子就行了,成歡驛一點,銘字營與陸戰營並肩作戰,「其他淮軍部隊不知道,至少這聶軍門,這銘字營,還是值得尊重的,哪怕有一天,我們會成為對手。
」「嗯,聶大人這人不錯,要不是他在北洋,倒也值得一交。
不過,老丁,聽炮聲,小鬼子們肯定已經占領牛歇里和月峰山,咱們的空城計被人家識破了,接下來,咱怎麼辦?」指揮著陸戰營打退了小鬼子數次的試探攻擊,楊子疆撣了撣鋼盔上的沙土。
「怎麼辦?涼拌。
左右翼都是小鬼子,咱守在這,等小鬼子把咱們包餃子嗎?時間也差不多了,估計他們也該到了。
」「他們?誰?淮軍都走了,這裡還有咱們的人嗎?」楊子疆挺納悶,看老丁的意思,這是在等人呀!「來了!」隨著丁南山充滿喜悅的聲音,鎮內的方向突然湧出了幾十個人影,夜色中影影綽綽的,倒是看不清著裝。
不知來者是敵是友,楊子疆低喝一聲,「戒備!」嘩啦嘩啦的槍栓聲響聲,丁南山朗聲一笑,「不用緊張,是自己人。
」待得這群人走得近一些,楊子疆和其他的陸戰隊士兵也看清了,來的人雖然都穿著朝鮮當地人的服裝,但卻儘是些精裝漢子,個個手中還都持著樣式繁雜的步槍。
楊子疆擺了擺頭,示意身後的警衛們不要大意,可丁南山卻是直接迎了上去,「江大人,你怎麼親自來了?」「哈哈,丁大人!你們這支部隊可是提督大人的寶貝心肝,屬下可不敢有半分大意之處呀!」「哈哈……」丁南山笑得也很是開心,就如同放下了一宗心事般,輕鬆了許多,「來,江大人,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楊大人,陸戰營營長楊子疆……」「久仰久仰,盛傳楊大人是我福建水師第一猛將,今日一見……嘿嘿……」好吧,在隆隆的炮聲中這般客套,連江如浩自己也覺得也有些不合適了。
丁南山大手一揮,「都是自己人,咱也別虛乎了,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聊天,江大人,撤退路線都安排好了吧?」「是的!丁大人,東學軍的領率崔景善將軍親自指揮人馬沿途接應我軍,全琫准總大將和吳知泳總軍師都在論山候您大架!」「不錯,江大人,這個事兒你辦得不錯,來日必在提督大人面前為你請功!」「丁大人,江某份內之事,不敢爭功。
我們金老闆也在密電中要求我必須保證陸戰營順利轉移,還讓我給丁大人、楊大人您二位帶好!」「哈哈……金二這小子!」不光是丁南山,連一直很是嚴肅的楊子疆也樂了。
雖說保密局是南洋船政衙門的直屬單位,人家直接向提督大人負責。
可金二不是外人,哥幾個都出身醇王府,又都是隨貝勒爺去過歐洲,也算是共過生死的兄弟。
江如浩在這時聰明的提起金二,將楊子疆心中僅存的一點戒心立刻打消,因為左臂的傷口,恭手是做不到了,只好用右手拍拍江如浩的肩膀,「多謝了,江大人!」「應該的,應該的,都是為提督大人效命。
」不得不說,江如浩是個聰明人,流美幼童的資歷,在南洋一系中,很是吃香。
可他很清楚,在別人面前傲氣點行,在這幾位面前……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無論是丁南山還是楊子疆,在載洵的心中,那都是和「金老闆」一個級別的存在。
能利用這個機會與他們拉上關係,甚至是趁著他們在朝鮮的這段時間攀上交情,對於他在南洋一系的前途,都是大有裨益。
與唐紹儀關係非淺的他,對於自己目前的地位很是不滿,但他又是個善於鑽營的人,否則也不會攀上林沁怡的關係而取得金二的信任。
「一世榮華,只在今朝。
」領著十幾個東學軍派來的領路軍士,江如浩暗下決心,「當丁大人和楊大人他們重返南洋之時,就是我江某人大展宏圖之際。
紹儀,就讓我們比一比,看看是誰的選擇更加正確!」江如浩要與唐紹儀比的選擇,當然是指南、北洋誰能在大清國中擁有更大的權勢。
誠然,眼前的載洵年幼勢微,與權傾朝野,堪稱大清柱石的李中堂相比,難免有「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之嫌,可中華還有一句古語:莫欺少年窮。
前有龍旗集團雄厚財力支撐,背有太后和皇上隆信恩寵,再加人家那出身,誰敢斷定十年後,老李同志和洵貝勒誰上誰下?這也是朝野上下,不乏對載洵看好之人的最大原因。
可是,在甲午年,在清、日之戰的朝鮮戰場上,南、北洋的軍力還是沒有任何可比性的。
據朝鮮傳回的最新的戰報顯示,牙山之戰,福建水師陸戰營一戰即潰,靠得聶士成的銘字營拼死堅守,再加上主帥葉志超多方調度,增援及時,才為方後大軍的集結贏得了足夠時間。
而成歡驛一役,清軍雖然付出了陸戰營被擊潰、銘字營傷亡慘重等代價,但同時也使日軍付出了四千餘人的傷亡,迫使日軍不得不暫停攻勢,退而休整。
此役,我方福建水師副提督丁南山及陸戰營楊子疆等多名將領失蹤,多方查尋,暫無消息,最大的可能是被日軍俘虜或是已經陣亡。
天津衛北洋兼直隸總督衙門,淮軍的「大本營」,因戰事開啟,忙於操勞而更顯瘦弱的李中堂手持葉志超發回來的戰報,微微頷首,「首戰得勝,曙青(葉志超字)不負老夫之所望。
幼亭(聶士成字)也不錯,不負我淮軍猛將之名。
只是……唉,可惜了洵哥兒苦心組建的陸戰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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