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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就在旁邊,面對同學媽媽循循善誘、和風細雨式的誘供,弟弟竟毫不上當,一口咬定他沒拿那塊手錶。同學媽媽失望地搖頭道,事實就擺在那,還會有什麼可能?她忽又警覺地說,難道是家裡沒人時進來了小偷?那太可怕了!但不像啊?門窗又沒動,家裡也沒有被翻過的跡象,這得是多高明的小偷?不管怎麼說,丟那塊表的金額夠報案的了,明天如果再找不到,她就要去派出所報案,若不是專業慣犯作的案會很容易破,警犬一聞就能聞出來。同學媽媽無奈而決絕的樣子,是你不仁才導致了我不義。
弟弟卻立刻對警犬產生了興趣,問警犬也能牽到他家來聞嗎?是否警犬只咬小偷,不咬好人?同學媽媽似乎覺得弟弟已無可救藥,沒必要繼續對他彈琴,起身告辭。母親莊嚴承諾如果是弟弟拿的,她一定會追查出來,給他們家一個滿意的答覆。
母親轉身回來便對弟弟施以史上最嚴厲的拷打。因為這件事比以往任何一件事性質都嚴重,僅僅是被人家懷疑就是很大的恥辱。弟弟真是條漢子,鐵嘴鋼牙,死不招供。母親認為此次事件就是那次偷吃罐頭的延伸,先偷家裡的,碰壁之後又轉去偷外面的,一定要徹底根治!
血肉之軀畢竟對抗不過無生命無神經的刑具,弟弟終於承認是他拿了。母親停手追問放在哪兒了,弟弟講不出來,又說沒拿。母親繼續用刑,弟弟哭喊道就在樓下,我帶你去找!母親叫上父親和王宇恆,以兩前一後的防逃押解格局,隨弟弟來到一二層之間的緩步台。弟弟說表就藏在窗外遮雨檐上方的一道牆縫裡,需要跳到那上去拿。在單元門洞上方都伸出一個水泥遮雨檐,從此處緩步台的窗戶可以跳上去。窗戶中間的玻璃是釘死的,兩邊的能打開,但大人是不容易擠過去的。
母親守住向下的樓梯,讓弟弟取那塊表。父親擔心安全問題,要在弟弟腰上系根繩子,以防他掉下去。弟弟說不用,便踩著窗下的雜物,打開破舊的窗扇,一撐躍上窗台,順溜地鑽過窗框,跳到外面遮雨檐上。王宇恆暗自讚嘆弟弟的藏寶地真是常人想不到,這肯定是他藏刑具的備用地點,也難為他總要不斷開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世上並不缺少秘境,只是缺少發現秘境的眼睛。不過這座紅磚樓是否會有那麼大的牆縫能藏下表,王宇恆有些疑問,弟弟逮蛐蛐兒倒是總要掏牆縫,也許是這麼發現的?
弟弟在外面同時也發出疑問:「怎麼不見了?是不是被別人拿走了?我到那邊再找找。」又走到另一側。父親提醒弟弟別靠近外邊,注意腳下。弟弟只聽從半句,往下看著,卻仍走到邊緣,隨即堅定地回過頭,擲地有聲地恨道:「我沒拿表,也不知道放在哪!」說罷向前縱身一躍,跳樓了!
弟弟的身體瞬間下落,樓上的三顆心瞬間上提,迫使脖子伸長、嘴巴張大以隨時吐出。有遮雨檐擋著,看不見下方弟弟的現狀。父親以為弟弟扛不住肉體和精神上的折磨而尋短見,但弟弟只是尋求最短的逃跑路線。還是垂線最短,自由落體最快,弟弟以身試科學,同時驗證幾何與物理的兩個命題,卻是在挑戰生理的極限。他還沒學到幾何物理,生理也不成熟,只是身體比較輕。兩米多的高度,近一層樓、弟弟身高的兩倍,弟弟跳下後竟還能跑!等母親看到弟弟跑動的身影,倒是鬆了口氣;見他跑得還很迅捷,並無腳傷跡象,母親也忘了喊「跑你就永遠別回來」這句標準的出走送別語。上面這三人迅速追下樓,一看弟弟的著陸點是塊平整的土地,大家稍寬點心。另一側則有幾塊石頭,怪不得沒被弟弟選中。母親有些後悔沒像父親說的那樣,先用繩子拴住弟弟。
長篇連載《逝者如斯》197
弟弟絕處逢生,此刻激勵他的英雄人物已不是邱少雲,而是狼牙山五壯士!如此壯烈之舉只是拼死捍衛一塊表?還是拼死捍衛尊嚴?而拼死捍衛尊嚴的人能去偷表麼?父母和王宇恆都陷入沉思。
弟弟沒有那麼複雜和高潔,他此時只有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純樸想法。弟弟在外面從不偷東西,他只「撿」東西。他最喜歡的就是動物,而動物當然都是活的、渴望自由的,且家養、有主的動物都是被關著的。弟弟總是先設法使它們獲得自由,變成流浪無主的弱小生命,弟弟再悲憫地收容它們,餵養它們。比如他曾去賣蟈蟈等玩物的老頭那裡,老頭手推車前的立棍上密密麻麻掛幾溜竹篾編的小籠子,每個籠子裡都有一隻蟈蟈。弟弟裝作挑選的樣子撥來撥去,趁老頭不注意,把背離其視線一側的某二三個籠子的孔隙撐大,使蟈蟈足以鑽出來,然後又開始挑選手推車上的其他商品,把老頭的視線吸引過來。當然他最後什麼也沒挑中,等窺察到已有蟈蟈安然鑽出牢籠並逃走,便擺出一副對老頭所有商品都很失望,使他強烈的消費欲飽受壓抑的樣子,無奈離去,當然是追隨蟈蟈而去。
弟弟善於用這種可進可退、可迴旋可辯解的小手段作案。還有一次大院裡平房那邊有一家的狗下了一窩崽兒,都關在那家的小院裡,幾個小狗極為可愛,常在木柵欄門裡往外鑽,只是鑽不出來。弟弟卻發現有空可鑽,他在隔門逗狗之際,在門下的土地上扒出一個淺坑,使此處門與地的間隙擴大,當然也可以看做是一個正常的緩慢凹陷,說成是被小狗長時間扒拱所致。然後弟弟離開一段距離觀察守候,過一會兒果然有一隻小狗鑽出來,恰好被弟弟「撿」到,抱到同學家寄養,對其家長也說是撿的,贓狗便被洗白。
先放後收,在弟弟看來這兩個過程都是高尚的,使被關押者獲得自由,再使流離失所者獲得歸宿和依靠。至於說動物也是先失去家園而後又重回牢籠,則不是弟弟考慮問題的習慣角度。動物經過一圈營救再拘捕的悲喜輪迴,發現結果不過是換個主人,不知會產生得而復失的懊惱還是失而復得的珍惜。
但「撿」畢竟不是偷,動物有主觀能動性、有選擇的權利。即使算偷也與偷表性質完全不同,而最為關鍵的是弟弟絕不會去偷同學家的東西!他心裡還沒有「兔子不吃窩邊草」的概念,只是覺得熟人之間是有面子的,這個面子很重要。王宇恆也曾跟弟弟配合「撿」過人家院裡種的葫蘆——因為葫蘆長到了院外;還和弟弟一起「撿」過人家暫時存放在外的暖氣管子賣了廢鐵——誰讓他家侵占公用地盤!但這些被「撿」方都是不認識的。
這天剩餘的時間裡,王宇恆家和李大爺家所有剩餘的人又投入浩浩蕩蕩的尋找。好在這回是白天,又能打聽到人,最後在自家單元頂樓放置水箱的小房裡找到了弟弟。他走的仍是危險亦即安全的辯證思路,看來人在擅長的領域總是不自覺地重複自己,王宇恆卻對弟弟這一手法產生了審美疲勞。但弟弟其實有更深層的考慮,就近晚上可以很方便地潛入自家廚房吃些東西,兩家共用的大門插得很晚,還經常不插。
母親沒再拷打弟弟,只能坐等事態的發展了,同學家報案就報案吧!王宇恆想,弟弟如此堅貞不屈,恐怕派出所也問不出什麼來,正好藉此洗清嫌疑,只要弟弟不把警犬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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