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歌 第二十一節 劍指王城：備戰

    至今我還沒弄明白姐姐的馬匹千里馬是如何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但不論它是在一坨的大喊一聲還是意識到了它主人危險，它救了我們一命，是確定無疑。我們所有人都對它感恩戴德，不是礙於王子的身份，我還會對它朝拜。姐姐還為它起了個名字叫小千。意思簡單直白，就是取千里馬裡面的千字，在前面加個小，名叫小千。但我還是很羨慕它，它的名字比起我的一桶，實在好聽得多了。

    自王城與母后、二王兄一別，回到千羽城已經三天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整個千羽城在千羽將軍的指揮下，進入備戰狀態。整個藍桑戰意密布，大戰一觸即發。

    我想念母后，想念得痛恨自己。

    如果她有什麼意外，我一生都會活在自責中。

    我不會原諒自己，還沒對母后盡孝，她就永遠與我天人相隔。

    這三天中，在我身邊只有三件事。

    我從王城回來千羽城那天，黃昏、天下著淺雪，千羽離見到我就大罵，說我不通知她一聲就走了，而且去的還是危險萬丈的王城。那時候我覺得真的很幸福，被感動得差點落淚。我問她，我死了你會傷心嗎？千羽離怔了一下，怒視我說，笨蛋！你是不會死的。我說，人生來只有兩件事是可以確定的，第一人會死，第二，不確定何時會死。千羽離說她聽不懂，她說她只不過是不想我死。我說你為什麼不想我死，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她只是淺淺一笑說，我是喜歡你，我將你當做我哥哥一樣，所以你不能拋下我就死了，那樣就沒有人和我玩了。我想不到這麼久的等待，這麼多的努力，換來只是哥哥與妹妹的關係，我覺得人生就是這下有意思，得與舍甚至還輪不到人來決定。這是第一件事，其實這件事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微不足道，到在我眼中，它就是第一大事，因為至少，千羽離還會關心我，擔心我的生死，我很心滿意足。

    第二件事，就是備戰。千羽將軍讓我對他的士兵作一番講話，他說這是誓師大會，說我是全軍的最高統帥，必須動員所有人，跟隨我出征，出兵要名正言順。那天我站在三丈高的帥台上，看著下面的黑壓壓的十萬雄獅，震撼雙目，從沒如此近距離看過這麼多人，從沒看過如此多的兵器，我一時陷入茫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就茫然了，良久我才說出一句話：「跟我殺進王城，剿滅亂臣。」然後，沒有然後了，但他們卻給我驚天般的歡呼。面對如此氣勢磅礴的對軍，我應該顯得激動才對，應該像我父王那樣慷慨陳詞才對，或許我是知道答案的，我只是不想將自己推到那麼高的地位，和、承擔那麼多可以壓垮人的責任。家與國，重到可以壓垮這世間的一切，將會壓垮許許多多人，變成一地的陳屍。

    第三件事，就是迷城香的投入。這是我和千羽將軍的爭議點。我認為迷城香投入戰場，必定有助我軍，在王城的時候，我就已經領略過，一支迷暈香搞暈了上百人。但千羽將軍不同意，認為那是旁門左道，戰場上是鐵與血的較量，是戰術的運籌帷幄。還說迷城香到底有多大作用先不說，如果風向不對，是向我們吹來，那麼到時候我軍就會一敗塗地，而且戰場上大家都亮刀槍，你卻一來就先掏出竹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軍都是裝神弄鬼、貪生怕死之徒，有損軍心軍容。千羽將軍戎馬半生，身經百戰，無論哪方面我都爭執不過他，我們只好取用折中的辦法，千羽將軍撥了一千騎兵我，我讓士兵裝備使用迷城，我相信自己的直覺。那時候我雖然還是名義上的統帥，但是實際兵權依然在千羽將軍手上。千羽城的將官都是千羽將軍一手栽培的，沒有他的命令，沒有人會聽令於我。而我在千羽將軍眼中，只不過是一個從沒上過戰場的毛頭小孩，如果他是這麼認為，我也不反駁，我畢竟才十七歲，沒有過輝煌的戰績。

    回到千羽城這三天，基本上就是這三件事。北伐時間定在了三天之後。其餘時間千羽城都是調兵遣將，從更遠的南方邊境調集兵力集中在千羽城。

    我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前，靜靜地望著淺雪，從沒感到自己如此落寞。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讓我招架不住，現在千羽城在我名義下，廣布天下，討伐亂臣大祭司。但真相只有千羽城才知道，除了一個千羽城，藍桑其它地方依然認為當今的王是二王兄，還不知道二王兄一直被軟禁，現在還生死未卜。我實在懷疑是否有人相信我們的號召，恐怕很多人都在認為是我自己想當王而想出兵的藉口吧？我就知道輝夜族和銀族不相信我們的話，但是奇怪的是，身在王城的大祭司並沒有下令東方的輝夜族和北方銀族出兵，他們依然待守各自的封地。難道她任由我們打進王城不反抗？大祭司一直狡猾過人，不知道她又有什麼詭計。

    說實話，我從沒想過爭什麼王位。我這一輩子已經擁有一切，有花不盡的財富、錦衣玉帛，我只想娶個喜歡的女子，生幾個孩子，安然地度過一生。那些說我要殺自己哥哥、自己登位的人，那都是在製造謠言。我這一生在王宮活得戰戰克克，不敢有絲毫的不滿，害怕稍有差池，我們姐弟和母后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所有人都告訴我，大王子是未來藍桑國，我將來要戰戰克克跪下他腳下，獻上最誠懇的祝福，忠心於他，守護著他。

    但是大王子登位為王十天，就被二王子從邊境帶軍殺入王城，取而代之。

    二王子等位之後，一片安靜，實際上是背大祭司所把控了。

    其他王子相繼無緣無故死去，父王的孩子就剩下我和姐姐。

    現在千羽城所有人都用熱切的眼神在期待我，我實在不忍對他們說出口，我根本不想爭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將我推至如此境地。我只是想快樂地度過這一生，我不在乎自己活得荒誕，我就知道自己以前活得很荒誕，我還用這種荒誕來逃避現世中的痛苦。人生不滿百年，常壞千歲憂，為什麼事事都要活得那麼嚴肅，那麼理智，我覺得這樣的人生太累，太束縛人性，還有什麼樂趣可言？還不如活得荒誕開心。

    身為平民，都為三餐溫飽而掙扎，生為王族，擁有用不盡的財富，不用勞作，卻失去了自由。

    做平民的不開心，做王族的也感不到樂趣，然而何時而樂也？

    我覺得人就是這下有意思，得這想那，得那想這。

    所以我總結了自己感悟的人生道理——人生，就是胡扯。

    你胡扯有理，他胡扯有理，大家胡扯都有自己的理，那什麼才是真正的理，我活到至今，實在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我最受不了別人對我假裝正經地跟我說理，因為我在王宮被人說了十六年了，一朝醒來，才發現他娘的都是胡扯。

    你說家國是大義，那麼快樂就不是大義嗎？

    你說兄弟是手足，那麼其他人就是不相關甚至是敵對的陌生人嗎？

    你說世間的秩序是森然不可逾越的，那麼就註定找一個門當戶對卻不喜歡的妻兒相公嗎？

    你說王族是世間最高貴的一族，那麼平民就得一生掙扎在泥土下嗎？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的勞作還不夠你上繳稅收，交不夠還說你刁民，說你刁民還繼續上繳，再交不夠拉你進牢獄坐一下，還要呸一聲對你說，看你還老不老實。

    雪，你可明白這世間的真理？

    我想你是明白的，從我對你說了那麼多你都不回應我一下我就知道，你是明白的，你漠視我，漠視我不緊要，你還漠視天下萬民，我就知道你和我的感悟是一樣的，一切都是狗屁，一切都是胡扯，對吧？我就知道是對，因為你剛剛給了回應了，你在空中抖了幾抖，落在我身上，你是明白我的，但是我希望下次降落位置精準一點，不要落到我脖子上，實在是很冷的。搞不好我就會感冒，感冒了就得拖病上戰場，可能頭腦不清晰一頭栽進敵人之中，我還不想死，因為我還沒娶到千羽離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