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歌 第二十五章 新盟之宴

    師沅出獄的第三天、黃泉拿下林凌人頭的第二天，紅娘來找我，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田冠接任天陽城商盟盟主之位。今晚在田府舉行宴會。

    「就在昨天，林凌被證明已經死去，就在他自己的房間死去，人頭不見了，剩下身體躺著，整張床被染成了紅色，據說手一直緊握著床頭埋藏的那把大刀刀柄，終究是還是沒拿出刀反抗就死了，」一襲紅衣的紅娘姿勢高雅地坐在酒桌上，搖著羽扇，神情平淡地對我說，「想必先生早知道了吧？」

    我躺在床上，沒有說話，我當然知道，就在昨晚黃泉提著死不瞑目的人頭回來後，我就已經知道。紅娘更是知道，殺手就是經手她手聯繫。

    「高寧死了，現在林凌也死了，商盟現在人心茫茫，大門都不敢出，全天眼城能拿的起刀劍的人都被高價請去當衛士了……」

    紅娘的聲音依然不重不輕，仿佛是在講一件年代久遠的故事。

    我說，死了也就死了，其他人不是活得好好麼，不至於全城戒備吧。有些人不死，我就必須死。

    紅娘搖著手上的羽扇，笑了起來：「先生這次可是大功勞了，讓田冠當上了盟主。」

    我走在窗前，外面陽光明媚，是多麼美好的一天，我只是淡淡地說，什麼功勞不功勞，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那先生今晚要去？」

    去，當然要去，是時候要找田冠兌現承諾了。

    「那先生可要小心點，今晚的宴會，全體商盟成員都會到場。」

    我明白紅娘話，商盟成員都被滿田心誤導，以為師沅就是殺高寧的兇手，而就在幾天前，天陽城被青雲堡圍了，城裡人心茫茫，師沅也無罪釋放，師沅出獄不久，而之後林凌也死了，這一切毫無懸念地指向了我青雲堡。這實在「人心所向」啊。今晚我出現在田府，恐怕要引起不小恐慌了。但如此我更要去，要去看看商盟的反應，對於我這個即將造反的人，看看他們是採取的態度，就如我令林原道兵壓天陽城，一方面是為了救師沅，另一方面，便是試探滿哲士的反應，很好，懦弱的滿哲士居然選擇了妥協，這給我一個極大的信號——取下天陽城易如反掌。

    ※

    黃昏下的田府熱鬧非凡，門前本空曠的地面已經被各式各樣的華麗馬車占滿，而大門，整齊排列里外三層的數十士兵，而左右延伸而去的圍牆之下，三步之隔便駐守著一個士兵，圍住了整座田府。著實熱鬧非凡。即使是黃泉，恐怕在這密密麻麻的布防中也是插翼難飛。

    我一個人走到了田府大門前，一個士兵伸手攔住：「請出示請柬！」

    我拿出了今天紅娘替田冠轉交給我的請柬，士兵打開看了一眼，對我說：「請體諒，我們奉滿大人之命保為田府內一切安全，不敢有懈怠，請見諒，」說著他利索地後退一歩，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沒關係，你們不在，恐怕沒人敢來田府了，有勞你們了。」我穿過眾衛兵，走進田府。

    眼前偌大田府的會客廳坐滿了賓客，相熟之間忙著聊天，氣氛融洽。直到我看見一個人，坐在左邊首位的那人，眼神凌厲，瀰漫著滿滿的仇恨，似一把殺人的利刃，他只說了一句話，原本喧譁的廳堂，頓時一片安靜，所有目光聚焦在站在門口的我身上，他說，青雲堡的亂堡主，好久不見。

    所有的聊天嘎然而止，都望向了我，眼中散發著各種表情——震驚、害怕、怨恨。

    頓時一片議論聲，伴隨著種種奇怪的眼神，隱約聽到有人說，他就是青雲堡的堡主？我才想起來，這群商盟成員除了田冠，他們還沒見過我。

    我微笑著對那人說，滿城尉也在啊，真的是好久不見。

    左邊賓客首位那人，就是滿田心，滿目的怨恨。

    他望向了所有的賓客，說，今天亂堡主出現了，大家可以放心了。

    頓時一片又一陣的議論聲，我不禁皺眉，滿田心話中有話，分明是指我出現了，大家就安全了，不會被暗殺。

    我忍住了怒火，輕輕作輯：「各位有利了，在下便是青雲堡堡主，亂世。」

    我這麼一說，廳堂更是炸開，紛紛交頭接耳，想必是在說殺了人還敢這麼光明正大出現在這裡吧，我安靜地注視著每個人的表情，不屑一顧。

    「各位，」滿田心提高了音量，說，「今天我滿田心在此，更有一千精兵守在田府，確保大家安全，刺客膽敢今天出手，我立刻將他砍為肉餡！」滿田心說「他」這個字的時候，提高了音量，卻是霍然望著我說出，眼神凌厲。

    眾人紛紛鼓起了手掌，紛紛稱讚滿田心。我不屑地一笑，沒有說話，人卻真的是我所殺的，我不承認，但也不否認。

    滿田心滿意地笑著，自以為是羞辱了我一番，這也是沒錯，在所有人眼中，我確實是在被羞辱，也找不到辯駁，只好淡淡地說，那今天真要滿城尉多擔待了。

    「那當然。今天是田老的接任盟主之時，卑職豐城牧滿大人之名，擔任護衛一職，誰要是敢鬧事，我要他好看！」

    由始至終，滿田心都是望著我說話，所說所指都是針對我，誓要我難堪。我強忍怒氣，只是微笑著說，如果青雲堡又兵圍天陽城，滿城尉又如何啊？

    廳堂一片哇然，紛紛指責我竟然如此狂妄，目中無人。然而，滿田心只是憋著一道氣，臉色鐵青地坐在那裡，所有人都等著他的回答。所有人都看著滿田心憤怒地發抖，卻抿緊了嘴唇，似乎有什麼話到嘴上卻說不出口，像極了一個黃花大姑娘。

    我滿意的看著滿田心這表情，話鋒一轉，說，哈哈，請大家見諒，亂某隻是向大家開個玩笑，上次兵圍城池，是一場誤會，我已經狠狠教訓了帶頭的人，那次，真的是打擾大家啦，亂某在此向各位道歉。

    狗急了也會跳牆，不給台階滿田心下，他要是索性豁出去，不顧一切斬殺我的話，我也不能活著出去，不能圖一時之快，毀掉整個青雲堡。

    滿田心聽我這麼說，依然沒有說話，臉上滿滿的殺人怒氣。而此時田冠正從內堂而出，眾人的目光轉移到田冠身上，我不由鬆了一口氣。

    田冠似乎看出了廳堂氣氛的尷尬，立即說，各位來客，今天抽空來參加田某府中宴會，田某實在不勝惶恐，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廳堂隨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有人能在此種局勢中冒頭出來接任盟主之位，對他們商盟利益百利無害，他們當然樂於鼓掌。

    「今天，大家賞面來到田某寒舍，就都是我的朋友，希望今晚的宴會，大家都開心，」說著，又是一陣虛偽的掌聲，田冠春風滿面，望向了我，驚訝道，「哎呀，是亂堡主，豈有此理，怎麼能讓亂堡主站著，」說著，田冠走下來，給我帶到旁邊的一個空座上，「不好意思，亂堡主，招呼不到！招呼不到！」

    我微笑著向他點頭，田冠向眾人說道：「這位是青雲堡的堡主，是田某的朋友，受我邀請來參加今晚的宴會。亂堡主年輕有為，少年英雄啊。」

    然後迎來的卻是大家震驚的眼神，似乎不理解田冠為何會請我這個最大的嫌疑兇手來這次商盟內部宴會。田冠沒有作很多的解釋，轉身便向滿田心走去，說，滿大人能來到寒舍，真是天大的榮光啊！

    滿田心瞧了我一眼，對田冠道：「當然，在下奉城牧之名前來護衛今天的宴會順利召開，在下必定萬死不辭！」

    田冠說，那今晚有老將軍啦，有將軍在，大家都放心，今晚將軍一定要多喝多吃啊，不然田某就是罪人咯。

    田冠果然圓滑，幾句話便將尷尬的氣氛化解，遊刃有餘。而且有滿田心在，這是告訴所有人他田冠是名正言順，得到滿哲士支持的新盟主，誰敢不服。恐怕沒少在滿哲士那裡走動，真的是深思熟慮。

    田冠隨即拍了兩下手掌，廳堂外走進一隊隊的人，送上酒食，放滿每個賓客的桌子。樂聲響處，廳堂迎來了一群姿色靚麗的舞姬，在堂上翩翩起舞。我暗自瞧了一眼滿田心，滿田心已經一掃剛才的不快，滿意滿臉，連喝幾杯酒，目不轉睛色咪咪地望著衣布甚少的舞姬。我不禁不屑一笑，滿田心充其量這就是一個市井之徒的氣量，與他作對手都是一種恥辱。能用的上這種水平的人，滿哲士也好不了哪裡去。

    想著，我連多望他一眼都覺得厭煩，不經意地起身離座出去，呼吸外面的乾淨空氣。

    然而我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獨自坐在花台上，我黯然震驚，心霍地加速起來。我不管她出現在什麼地方，做著什麼事，但今晚出現在田府，是絕對不行！不然我所有計劃會毀於一旦。

    我立即走過去抓住她的肩膀，驚問：「黃泉！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