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讓出了李家寨,駕著飛火毯在空中慢慢飛著,心情很好。
他將整個追蹤的過程和花寨主說了。
雖然兩頭食屍鬼不是他所殺,但該給的靈石花寨主一塊沒少。
結果達到了僱主的預期,過程沒少出力,這是他應得的報酬。
六十塊靈石入賬,這一單買賣已經結了。
徐讓從衣襟里拿出了儺牌,準備和師兄杜興武說些事情。
儺牌是象徵儺師身份的腰牌,儺師在完成祭血儀式之後,便可以製作此物。
其中以特殊的儀式融入了儺師的儺血,能溝通其他儺師,也能在妖魔異類出現時預警。
很多儺師會佩戴在腰間,在妖魔異類靠近時能第一時間發覺。
徐讓很少佩戴,一般放在衣襟或者如意袋裡。
他不喜歡依賴牌子,更喜歡靠自己去感知危險和怪物。
儺師行走四方,獵殺妖鬼,感官和靈覺是吃飯保命的利器,就像一柄劍,需要經常使用才能保持銳利。
而且比起外物,他更相信自己的感知。
隨著法氣注入,儺牌四隻金色眼睛開始發光。
牌子上似有一聲聲呼喊傳出,「儺,儺,儺……」
「大儺在上,儺師徐讓請見儺師杜興武。」
徐讓對著儺牌說出這句話,牌子上的呼喊聲也變了,變成了他剛才說的話。
「大儺在上,儺師徐讓請見儺師杜興武。」
一字字,一句句,仿佛空谷回音,在虛空中飛散,散入這霧雨濛濛的天地之間。
儺牌之中有儺血,以儺血為引,可以借大儺之名呼喚其他儺師,只要距離不是太遠,而且知道那儺師的名字便可。
很快,儺牌之中有沉悶如虎嘯的聲音響起,「師弟,事兒辦的如何了?」
「賈家村和李家坳的事都辦好了,不過我現在有點事,暫時沒法回來。」徐讓道。
「莫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儺牌中杜興武的聲音帶著擔憂。
「也不算麻煩……」徐讓大概將那小山上的事說了說,提到了和五柳莊的鬥法,提到了巫夢招魂問陰的事。
「五柳莊先傷了你的朋友,你出手有分寸,又報了我的名號,巫夢姑娘也問出了兇手,付清書是個聰明人,他不會難為你的。」杜興武說道。
「嗯,我知道。」
徐讓對於這事倒不擔心,無論是講道理還是講拳頭,他都不怕五柳。
即便加上紫雲觀,他有儺神庇護,也不畏懼。
他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師兄,這次巫夢幫了我的忙,還損了幾年陽壽,我想幫她捉那妖狐還她的人情,就是金家堡懸賞的那隻妖狐,不知師兄可有耳聞?」
徐讓初到龍昌縣,那妖狐的事在這裡鬧了個把月,具體細節他卻不清楚。
現在聯繫師兄,一來是報個平安,二來是想問問這事的風聲。
「有恩報恩,自當如此,那妖狐的事我略有耳聞,它有什麼手段卻不清楚,不過有兩件事你得注意。」
「哪兩件?」徐讓道。
「金家堡做的是藥材生意,神農山出來的藥材要進武陵郡,七成都要過金家的手。」杜興武道。
徐讓眉頭微皺,金家堡能做這麼大的生意,背後一定是藥仙堂。
這狐妖的事牽扯到藥仙堂,裡面的水就淺不了。
「那夜金家堡動靜鬧得大,我聽說進堡的不止妖狐一個,有人說金午陽那個紈絝不是死在妖狐手上,而是死在別人手上。」杜興武又道。
「難道它還有幫手?」徐讓心中一震,頓時想到那個抹蘭花香露的女殺手。
「江湖傳言,真假難辨,那晚金家堡進了幾個人只有天知道,即便真有幾個人闖進去了,也未必是一夥的。」杜興武道。
徐讓點頭,金家堡生意做得大,樹大招風,如今龍昌縣亂的很,想進去撈一筆的人肯定大有人在。
這事不需要拉幫結夥,只要一個人進了門,後面就有無數人敢跟。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這狐妖是外地來的,最近這種外地人越來越多了,我總感覺暗處有人想將這裡的水徹底攪渾,不知在醞釀什麼陰謀,你自己在外走動,可要小心些。」杜興武感嘆道。
「嗯,我曉得。」
徐讓和師兄又聊了幾句,就斷了聯繫,他帶著更多的疑惑,朝著那小村飛去。
——————
五柳莊和紫雲觀的人馬剛剛出村。
趕車的是付清書,車上裝著兩具屍體,還有五柳莊重傷的老九。
前方開道的是老五和老八,後面有孟紫衣領著三個紫雲觀的人騎馬相隨。
他們面容悲戚,每個人心情都很沉重。
他們早上一起出來的,一天不到,死的兩個,重傷一個,誰能開心得起來呢?
就在這時,天上忽有一道火光飛過,朝著後方村子落去。
騎馬的老八看著那火光消失,朝付清書說道:「二哥,他就是傷了九弟的那個儺師?」
他這一說,旁邊騎馬的付青山表情一僵。
後面三個紫雲觀弟子也竊竊私語起來,他們看過付家老九的傷,很可怕的劍傷。
孟紫衣朝他們看了一眼,冷冷哼了一聲,他們立刻閉嘴。
付清書看著老八臉上的怨憤和不甘,冷冷道:「我說的很清楚,老九的事不需要你們管,回了莊子我自會和莊主解釋,你還要打聽什麼?」
老八聽他語氣嚴厲,眼裡不服氣,卻轉過頭去,不敢再說什麼。
付清書看他的樣子,心中暗暗嘆氣。
耳邊聽到孟紫衣的傳音:「老八和老九素來要好,他見老九傷成這樣,心裡不舒服,你別怪他。」
他也傳音道:「我不怪他,老九是我看著長大的,傷成這樣我心裡也難受。」
孟紫衣道:「你真不打算追究了?」
「不追究了,不管他是不是杜興武的師弟,光憑巫蓮為他折壽施法,我就不能再追究了。」付清書道。
「是啊,這次她幫我們找到兇手,我們欠她一個大人情,再糾纏下去,她只怕又要發瘋了。」
孟紫衣想到巫夢那雙漆黑的眼睛,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付清書看著前方的兩個弟弟,暗暗傳音道:「這次我們回去之後,讓家裡封門,不要讓小的們出來了,就我們兩個出來就好。」
孟紫衣點了點頭,「不錯,找妖狐的人越來越多,這事兒也越來越怪,不能再讓他們摻和了。」
付清書道:「不光這件事怪,整個龍昌縣都越來越怪了,咱們以後都得小心點。」
孟紫衣沉默了,沒有再傳音回話。
她想到了死去的師妹,想到了師妹臉上的表情和那雙閉不上的眼睛,暗暗攥緊了手裡的劍。
——————
徐讓一進門就看到醉茶躺在床上熟睡,腿還在蹬被子。
「醉茶的腿好了?」
「好了。」巫蓮道。
「那她怎麼還睡著?」徐讓道。
「我想讓她睡著。」巫蓮坐著桌邊,拿著一杯茶慢慢喝著。
這小半個時辰沒見,她就恢復了生氣和血色,再沒有之前那種虛弱無力的樣子了。
徐讓走到床邊,看醉茶呼吸平穩,沒有中毒的跡象,也沒聞到毒藥的氣味,便沒再說什麼。
他坐到桌邊,知道巫蓮有話要說。
「她是天下樓的人。」巫蓮開口沒有說妖狐的事,卻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知道。」徐讓道。
巫蓮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他,想從他臉上捕捉一些非比尋常的情緒波動,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
她嘆了口氣,問道:「關於妖狐的事,你想知道些什麼?」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徐讓很認真地說道。
巫蓮苦笑兩聲,「我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多少。」
「有多少說多少。」
「行,我挑些有用的信息說吧。」
巫蓮說完,喝了口茶,說道:「那狐妖是個賊,那一夜是衝著金家堡地下的藥庫去的,被一個老供奉發現並打傷了,它逃走時順手宰了金午陽那個紈絝。」
「我聽說當時進金家堡的不止它一個?」徐讓道。
「不錯,妖狐只有化氣修為,金家堡的看守地庫的老人起碼存神修為,它能從那老人手下逃走,靠的是寶物,能在殺人之後逃出金家堡,是有人接應它。」
巫蓮說完,又補充道:「也許不是人,當時進入金家堡的生靈至少有四個,除了妖狐被打傷,漏了氣息,另外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徐讓咀嚼著這句話,只覺這裡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金家堡是藥仙堂的勢力,肯定是防守森嚴,機關禁制重重。
那一夜卻至少有四個生靈潛入了堡內,或許更多。
而且只有妖狐受了傷,其他的都沒受傷,全身而退了,這就說明進去的都是厲害角色。
他們也許不都是妖狐的同伴,但至少有一個是的。
後續追蹤妖狐,很可能會和他們其中一個碰面,也許是兩個,或者全部。
要是一次遇到四個能在金家堡來去自如的好手,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讓奶奶帶寶貝過來了吧。」巫蓮看著徐讓沉思的表情,忽然笑著道。
「知道了,不過金家堡這檔子事這麼大風險,你們為什麼非要趟這渾水呢?」徐讓道。
「人為財死,鳥為人亡,你沒聽過這句話嗎?」巫蓮道。
徐讓聽著她的話,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他們這些人追蹤狐妖,也許有那五百靈石的誘惑,更多的應該是狐妖手裡那件寶貝。
狐妖化氣境界,能憑著那寶貝從一個存神修士手裡逃脫。
這樣的寶物,誰能不心動?
更何況,那狐妖還受了傷。
「那件寶貝到底有什麼厲害的?你們追了這麼久都拿不下那狐妖。」
徐讓對狐妖的寶貝也很好奇。
「那寶貝能未卜先知,提前感應到劫難,能迷人眼睛,亂人心智,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用處。」
「預知劫難,亂人心智,憑著這兩個妙用,那妖狐的確不容易被捉住。」
「除了那寶物之外,妖狐還能遁火,每次遇到危險,它都會遁火而走,我們得費些功夫才能知道它遁去了哪裡。」巫蓮道。
「難怪你們今天都在這小村子呆著。」徐讓道。
他忽然想到之前離開的那個黑衣火修,頓時皺眉道:「之前有個黑衣人是修的火法,對於火遁之術應該熟悉,他只怕先瞧出那狐妖去向,提前去追了。」
「呵呵,不必擔心,這些人里除了咱們兩個,沒有人能抓到那狐狸。」巫蓮笑著道。
徐讓看著她自信的笑容,忽然明白了她這句話的意思。
也明白了對方為何不惜損耗壽命,也要找他幫忙的原因。
狐妖有寶物能感應天機,預知劫難。
巫蓮是巫祝,有巫靈在身,又擅長占卜之術,能蒙蔽自己身上的天機。
他身上有雷師這大儺神在,天機模糊,是不會被那寶物輕易感應到的。
所以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抓到那妖狐。
「看來她知道我身上是一尊大儺神,難怪之前會提到食鬼咒。」
徐讓回憶和巫蓮初見的情形,想到她當時非要借飛火毯給他,也許那時候,她就知道他身上的儺神是大儺神了。
他能感應到巫祝身上的巫靈,巫祝為何不能感應到他身上的儺神呢?
他看著巫蓮那雙漆黑的眼睛,問道:「你之前跟著付清書他們去那裡,應該是去給那瘦子治傷的吧?」
巫蓮笑著點頭。
「後來你改變了主意,不,應該說你跟著去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用招魂問陰之術幫他們找兇手,好讓我欠你個人情。」
徐讓看巫蓮只是笑,沒有說話,不禁嘆了口氣。
「唉,你折了幾年的陽壽?」
「三年。」
「就為了一件寶物,三年壽命沒了,值得嗎?」
徐讓難以理解,寶物只是虛幻的,不一定能到手,壽命卻是實實在在沒了。
巫蓮手撐在桌上,托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徐讓笑道:「我的命很值錢,一件寶物當然不划算,但是能讓師弟欠我三年壽命,我覺得值。」
徐讓噎住了,這次自己欠的這個人情,的確是不好還。
三年陽壽值多少錢,這是沒法計算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等你比完武再說吧。」巫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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