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綰綰板著臉,冷眼看著用狐疑的目光,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的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
&真的是於知府的手筆?」
統領手捧一截顯然是被扯下來的袍袖,看著上頭用血跡寫成的字樣,將信將疑地舔了舔嘴唇,問道。
木綰綰下巴微微上揚,抬手抹了一把臉上不住往下滴答的血液,沉聲道:「於知府的筆跡,你認不出來?於知府的銀魚袋,你認不出來?」
魚袋,乃是象徵大武官員身份的徽記,三品以上為金魚袋,五品以上為銀魚袋,其餘為銅魚袋。
還在花船之上時,顧盼兮就將於則仕的袍袖扯下,逼迫他在上頭,沾血寫下了一封命令,要求金陵城城防衛兵緊閉大門,在得到於則仕新的指令之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進出金陵城。
這道指令,自然是為了堵死莫居奇駐紮在城外的那七百名私兵入城圍攻時非清和顧盼兮一方的道路。倘若這七百名私兵真的無法進城,那時非清和顧盼兮一方,就可以說是解決了一個巨大的危機。
這件事情,木綰綰一定要辦成。因而她才一路單刀直入,過五關斬六將,脫出了暗哨們的重重圍困,帶著滿身血污,趕到了金陵城城門邊上,見到了這個衛兵統領。
無奈,殺出重重圍困趕到這裡,雖然十分艱辛,但也不過是這個任務當中較為容易的一項了。真正的難點,是木綰綰要說服這個金陵城防衛兵統領,相信自己的說辭,並付諸實踐,堵死城門,截斷莫居奇餘下私兵援助的可能。
這個金陵城防衛兵統領,見到滿身血污的木綰綰的時候,還以為是殺神從地獄爬了出來。這種負面到極的第一印象,讓這個金陵城防衛兵統領難以自制地對木綰綰生出了濃重的懷疑。
尤其是,這個金陵城防衛兵統領,明知道莫居奇和於則仕兩人狼狽為奸。既然如此,於則仕又有什麼理由,要阻截莫居奇豢養的私兵進入金陵城呢?
除非,是莫居奇準備殺死於則仕。
這怎麼可能呢?
看見這個金陵城防衛兵統領露出了個不屑的笑容,木綰綰就將他的心中想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將銀魚袋,用那塊寫有血書的斷袖包了起來,也不遞迴去給木綰綰,也不收下,露出個無聲的笑容,淡淡道:「這個銀魚袋是真的。」
他話只說了半截,後半截的意思,即便不用說出口,木綰綰也能猜的出來了。
銀魚袋是真的,傳的話卻可能是假的。
木綰綰咬了咬牙,手摸到了大刀刀柄上,視線就在這金陵城防衛兵統領身後掃來掃去。
單單目所能及的範圍,就有超過十個城防衛兵。木綰綰剛剛一路殺來,已經消耗了不少力氣,她自問以現在的狀態,要制服這幫衛兵統領和他的手下,奪取金陵城城門的控制權,恐怕有些勉強。
怎麼辦?
木綰綰眉頭一緊,開始思索起來。
如果換做玫瑰,她會怎麼做?
木綰綰親眼看見過,顧盼兮在種種不理條件下,利用急智解決過不少棘手的問題。由是面對眼前的困境,她第一反應,就是想起顧盼兮來,恨不得能夠得到她的現場指點。
&位什麼什麼統領,你不相信我沒關係,但你擔得起這個責任麼?」
木綰綰兩眼眯起,模仿著印象中顧盼兮的語氣說道。
&任?」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冷笑一聲,「本官的責任,就是守好這個城門,不讓任何居心叵測之徒,隨意開啟或者關閉。」
&說得沒錯,乍看起來,你懷疑我說的話可能是假的,是盡職盡責的表現,但問題是,你根本不清楚眼下金陵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著,木綰綰就逼近一步,音調更低更沉,「莫居奇,要反!他現在唆使私兵圍攻於知府,還想將城外駐紮的七百私兵調入城內,控制整個金陵城!」
&說八道!」
這個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聞言一震,但還是斬釘截鐵地否認了木綰綰所說說辭的可能性。
&大官人和於知府乃是…>
這個金陵城城防衛兵話一出口,就感到不對,自己怎麼能當著木綰綰的面,承認於則仕和莫居奇暗中勾結的關係?他冷著臉,呵斥道:「休要妖言惑眾!莫大官人沒有理由會襲擊於知府!」
&一會呢?」
&有這個萬一!」
木綰綰兩眼瞪圓,逼得更近,「萬一會,萬一莫居奇真的襲擊了於知府,萬一於知府為了自保,才讓我來向你傳令,要你禁閉城門,你卻沒有照辦。這個什麼什麼統領,你知道你會因而落得什麼罪名嗎?共犯!刺殺朝廷命官,是死罪,莫居奇會被問斬,你也不能例外。就連你手下的這些城防衛兵,也會受到牽連。這個什麼什麼統領,我就問你,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
木綰綰滿身殺氣,讓這個金陵城城防衛兵都心中生悸。儘管這個金陵城城防衛兵,還是不認為莫居奇有任何理由會對於則仕不利,但心中確實生出了些許動搖。
對於這個金陵城城防衛兵來說,於則仕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將會受到什麼樣子的牽連。
木綰綰能手握銀魚袋來找他,無外乎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於則仕身陷木綰綰背後的人手裡,莫居奇想要調私兵來援救。木綰綰為了阻止莫居奇這個應急舉措,就奪走於則仕的銀魚袋,逼他寫下血書命令,來誘騙自己禁閉金陵城城門。
二,是木綰綰所言為真。莫居奇真的因為某種原因對於則仕起了殺心。於則仕為求自保,只能向自己發信,要求自己關閉金陵城城門,阻截莫居奇的私兵進城。
這兩種可能,如果是第一種,這個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不關門無功,關門無過,因為於則仕都死在木綰綰背後的人手裡了,到時他只要謊稱沒有接到任何命令,自然也沒有人能夠追究他的責任。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他不關門大過,關門卻有功。莫居奇既然膽敢以一介平民身份,刺殺朝廷命官,這件事,又有木綰綰和她背後的人知情,日後可以充當證人,指證於則仕曾經向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發下命令的事實。這件事情一旦發生,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必然吃不了兜著走,會遭到朝廷的追責。
權衡兩種可能,無論怎麼看,都是關門的收益最高,風險最低。
打清楚了這個算盤之後,這個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立刻堅定了想法,一拍手,喊道:「好,本官心繫於知府的安危,就姑且信你一次。但你聽好了,倘若你是愚弄本官的話,本官保證,必定會讓你付出巨大的代價!」
&呵,如果你有這個本事,本小姐倒是盼著你來!快快關門,不要再廢話了!」
金陵
城城防衛兵一瞪眼,旋即就轉過身後,舉手高喊:「關門!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出!」
&
木綰綰親眼看見金陵城大門被關上之後,這才長出一口氣來。
總算沒有辜負玫瑰的期待。
抱著這個念頭,木綰綰沒有再在這裡逗留,轉頭就走,想要儘快趕回到時非清和顧盼兮的身邊,援助他們。
&人,你為何不乾脆讓木小姐尋金陵城城防衛兵前來援助?」
徐志傑知道顧盼兮讓木綰綰帶著於則仕的銀魚袋和他寫下的血書,前往金陵城城門邊,尋找金陵城城防衛兵統領,要求他下令緊閉城門了,不由得如此問道。
顧盼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又開了兩槍之後,才回答道:「因為這麼做毫無意義。金陵城城防衛兵,絕對不會接受這個要求的。」
&解?假如他們願意關閉城門,為什麼不願意前來支援?」徐志傑這是真心在求教。
顧盼兮呵呵一笑,倒退一步縮回房間之中,躲避從底下射上來的箭矢,悠悠地掏出子彈,一邊裝填,一邊說道:「徐總兵細想一下就明白了。關閉城門,對金陵城城防衛兵們來說,有功無過,但前來援助,卻有落入陷阱,或者遭人調虎離山的可能。具體如何,我就不贅述了,徐總兵經驗豐富,精明過人,肯定不難想通。由是,本夫人才只要綰綰命他們關門,卻不做其他多餘的事情。」
徐志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道:「倘若城門真能如夫人所願關上,那我們的壓力,可就大大緩解了。莫居奇和於則仕豢養的這幫私兵,定然沒有攻破城牆的本事,也沒有跨越城牆的裝備。」
&便他們進不來,情況會稍微好轉,但局勢也還沒有樂觀到這個地步。」
顧盼兮苦笑,說道:「眼下包圍我們的,少說還有一百來人。非清他們剛剛血戰一番,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戰鬥能力,肯定大打折扣。再這麼下去,我們早晚會像是被溫水熬煮的青蛙一般,慢慢走向死亡的終局。徐總兵,你那五十名援兵,還沒有到嗎?」
顧盼兮問得迫切,讓徐志傑一時有些愧疚。
&夫人的話,這金陵城中,莫居奇安插的,喬裝打扮的暗哨實在太多。下官為了躲過他們的視線,不得已,讓那五十名兒郎躲得偏遠了些,不敢直接來這秦淮河畔蹲守,以免敗露……」
&總兵,你不用解釋,本夫人都明白的。」顧盼兮不等徐志傑說完,就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本夫人只是想知道,他們需要多久,才會趕到。」
徐志傑一抱拳,確鑿道:「從發出號箭為止,需要一刻鐘左右。」
這麼說,那就是現在還要再等上六七分鐘?
顧盼兮深呼吸一口氣,著實是捏了一把汗。
六七分鐘,放在平常不過是眨眼即逝的時間,可是放在現在,卻是極其漫長的一段時間。事關生死,即便只是一秒鐘,也可能分隔陰陽。
&飛,我們現在還有多少子彈?」
聽顧盼兮這麼問起,顧岳飛迅速地計算了一番剩餘子彈的數量,就打了個手勢,比劃出一個數字來——十二。
只剩下十二發子彈了……而準備沖入這煙雨樓的暗哨,恐怕不下三十人。
老天爺……你費盡周折地將老娘搞來這個世界,總不會是要我死於非命的吧?!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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