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視完了京營,已經是正午時分,下令免操練一日,在一眾官軍的歡呼當中,朱祁鈺便回了宮中。
雖然這趟宮出的有點貴,但是總體來說,還是值得的。
一路上,至少一路上,朱祁鈺看著那幫文臣武將的臉色,都和之前的沉鬱不同,帶著幾分舒展。
官軍戰力不足,說什麼都是廢話。
只有讓所有人實打實的看到官軍的戰力,才能讓人心安定下來,如今經過這番演武,京中的大臣差不多也該對守住京師有了信心。
當然,有高興的,就會有不開心的。
比如勛戚這邊,以陳老侯爺為首的一幫勛貴,就全程黑著臉。
他們到底有幾分眼力,從剛才步兵騎兵的前後配合,官軍陣型的有序變化,便能看出,京營的戰力究竟如何。
哪怕這是于謙刻意挑選出來的精兵,能有如此戰力,也殊為不易了。
只是京營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卻和勛戚丁點關係沒有,這就讓人難受了。
何況有之前京營的狀況擺著,這麼短的時間,于謙訓練出的京營就如此大變。
這豈不越發顯得,之前掌管京營的勛戚,是尸位素餐嗎。
簡直是啪啪打臉!
然而回到了宮中,皇上卻還沒放人,而是在武英殿重新召集了一幫大臣,並且點了陳懋的名問道。
「寧陽侯,你常年在外征戰,今日觀京營戰法,覺得如何?」
老侯爺黑著臉,但是還是不情不願的拱手道。
「回陛下,京營戰力較之前,的確頗有提升,若京營十餘萬官軍皆由此戰力,當可保京師無恙,於尚書改制團營之事,是老臣孟浪了,如今觀之,的確頗為有效。」
雖說心裡還是不痛快,但是陳老侯爺武人性子,違心的話是不說的,開口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就認了錯。
畢竟人家實打實的京營在那立著,硬要說團營改制不對,壓根站不住腳。
現在的局面下,甭管團營制度有什麼弊端,只要能夠提升戰力,一切都好說。
于謙也緊著上前,道:「侯爺過獎,此乃京營將士齊心操練,同仇敵愾之故,非一人之功。」
想了想,于謙又解釋道:「侯爺,黜落勛戚子弟一事,並非本官針對勛貴,實則京營當中多有膏粱子弟,若不黜落,軍風軍紀難以整肅,實非得已。」
說到底,現在是文武群臣聯手抗敵的時候,于謙並不想和勛戚領頭人的陳懋關係鬧得太僵。
陳懋臉色好了些,勉強拱了拱手,算是回禮。
其實他自己心裡頭也清楚,近些年來,京師勛戚裡頭成器的子弟太少,在京營裡頭混差事的一大把。
要是換了他來整軍,頭一件事情也是把這幫人打回家去。
只不過京營素來是勛戚手中的權柄,驟然被文臣拿去,他老人家心裡不爽而已。
眼見兩人勉強和解,朱祁鈺也笑了笑,道。
「國事危難,尚需諸位愛卿同心合力,共同抗敵,朕今日將諸位愛卿留下,實則是有要事要商議。」
皇帝都發話了,底下的一幫大臣自然是收起了看熱鬧的心思,豎起耳朵來聽。
就連一直不情不願的陳懋,也肅然起來。
不過朱祁鈺沒有直接開口,而是指了指一旁的陳鎰,開口道。
「事情是都察院報上來的,還是由總憲來說吧。」
說是召集重臣議事,但是實際上也沒多少人。
文臣這邊,就是兵部尚書于謙,內閣大臣陳循,高谷,左都御史陳鎰,戶部尚書沈翼,還有右都御史王文。
勛戚武將這邊,來的是寧陽侯陳懋,豐城侯李賢,忻城伯趙榮,駙馬都尉石璟,還有就是京衛指揮使司的張輗,加上一個不知道為何在這的錦衣衛指揮使盧忠。
基本都是和兵事相關的官員,由此看來,今天商議的想必也是兵事。
陳鎰領了命,上前道:「數日之前,都察院奉聖命,遣派巡查御史前往邊境巡視,如今大多數的奏章已經回呈,此次巡查,邊境各關隘出現的問題很多,大致有四點。」
「其一,上下舞弊,缺額嚴重。」
「其二,部分守將挪用官軍為私用,導致操練不行,軍法廢弛。」
「其三,部分守將驕橫不堪,視朝廷御史為無物。」
「其四……」
陳鎰每說一條,勛戚這邊剛剛好起來的臉色就黑上一分,合著今天就是為了來算賬的?
不過讓他們臉黑的還在後頭。
說到其四,陳鎰略停了一停,兩道花白的眉毛都擰了起來,渾身上下氣勢讓群臣都是一震。
「其四,連日來,也先大軍駐於大同城外,派遣游騎騷擾各處關隘,懷來衛守將康能,永寧衛守將阮葵,赤城堡指揮鄭謙,徐福,鵰鶚堡指揮姚瑄,龍門衛百戶易謙,共五處隘口守將,驚懼也先大軍,陸續棄城而逃,奔至居庸關內,已被鎮守居庸關指揮僉事孫斌下獄,上奏朝廷,請論其罪。」
啥玩意?棄城而逃?
陳懋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這幫無能的混賬玩意!
老侯爺打了一輩子仗,最恨的就是臨陣脫逃的傢伙。
驟然聞此消息,陳懋鬚髮皆張,恨不得親自到居庸關去,軍法處置了這幫混蛋。
然而陳鎰的話還在繼續。
「受五處關隘守將棄城影響,邊境已有數十處關隘守將心生懼意,無心固守。」
「懷來,永寧等處軍民,受守將影響,多攜家帶口,散遷關內,幾處關隘大半已空,其他關隘亦有百姓散遷。」
「前日居庸關報,已收攏邊境百姓數萬人,糧食,屋舍,皆已不足,朝廷已緊急調派糧草補充居庸關儲備,同時命地方官將百姓往臨近隘口疏散,然收效甚微。」
陳鎰說完,拱了拱手,便退回了遠處。
但是殿內群臣卻是一片寂靜,他們沒想到,皇帝將他們留下來,頭一件事情就是這麼嚴重的事情。
就連原本還想為邊將申辯幾分的勛戚這邊,也張不開口了。
這幫人也太沒用了!
也先的大軍還沒打過來呢,不過是派遣游騎騷擾而已,竟然嚇得棄城而逃。
要知道,擅自棄城而逃,形同臨陣脫逃,放在戰場上,是要被軍法從事的。
當然,那幾個膽小如鼠的邊將,到底怎麼處置,老大人們根本都沒有猶豫過。
真正讓他們憂慮的是,邊境的形勢。
這些守將寧肯冒著被軍法從事的風險逃回居庸關,可見邊境各處已經風聲鶴唳到了何等的地步。
一時之間,老大人們因為京營戰力出眾而帶來的高興,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高坐上首的朱祁鈺輕哼了一聲,用手叩了叩桌案,淡然開口道。
「這幾個守將,朕已經命人押回京師下獄候審,如今局勢緊張,暫不處置他們,等此戰結束,再跟他們算賬。」
「接下來,就議一議邊境的防務該如何整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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