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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里在西暖閣一籌莫展,太皇太后卻是動了肝火,她當然知道朝上發生了什麼事,鰲拜奴大欺主,已經是既成事實了。在這樣下去,玄燁的皇位岌岌可危。然而,現在朝中亂象已生,剛得到的消息,姐姐的女兒,固倫溫莊公主去世了,年僅三十九歲,她的丈夫察哈爾親王一直對大清陽奉陰違,公主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可是太皇太后卻鞭長莫及。
公主的死訊傳來,太皇太后輕嘆了一聲,轉向佛堂:「格格,去吧四位輔政大臣叫來,有些話,看來是不得不說了。」很快,四位輔政大臣齊聚慈寧宮,太皇太后板著臉,一雙眼裡滿是憤怒:「你們好大的能耐!一個小小的內務府總管都敢欺負到我孫兒頭上了,你們是怎麼理政的?」
四人跪倒:「奴才等處置不當,請太皇太后降罪!」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鰲拜身上:「鰲中堂,先皇請你們四位出任內閣大臣,是讓你們替皇帝守護江山呢還是讓你們給皇帝添堵的?」鰲拜伏地而拜:「太皇太后教訓的是,奴才失職,奴才有罪!」
「不光是你,你們四個,受了先皇的囑託,就該盡人事,皇帝那么小,你們身為內閣大臣,就該把擔子挑起來!你們自己看看如今這朝堂都成什麼樣子了!」「是,奴才知罪,奴才們定當加倍用心,替主子分憂,不讓主子勞心。」遏必隆點頭哈腰。
太皇太后長嘆了一聲:「鰲中堂,我知道你是最忠心的,可你這次,真是犯了糊塗,讓滿朝文武看了你的笑話,你說,這個事。是不是你的疏忽啊?」「是,是奴才的疏忽,奴才一定補救,奴才日後一定加倍小心,不再讓人有可乘之機,一定以太皇太后您,馬首是瞻!」說到這裡,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往蘇克沙哈的身上瞄去。
太皇太后只當沒看見:「鰲中堂,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另外。叫你們四個來,是因為不久前傳來的消息,馬喀塔這孩子。沒了!我這心裡是真的很不好受,你們給議一議,封了她的兒子做世子吧!」四人躬身:「奴才領旨。
太皇太后一臉的悲愴:」這孩子是姐姐的心頭肉,卻走得這樣早,讓內務府多送些東西過去吧。」鰲拜心定:「奴才明白。奴才定然辦得妥妥的。只是這新任內務府總管的人選,還請太皇太后示下。」
太皇太后的臉又板起來了:「這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轉臉就忘了,這朝上的事兒,你鰲中堂該擔著就擔著,問我老太婆算怎麼回事兒?我呀。只說一句,這回選的這個人,一定要是夠機靈的。可別像他前任那樣,榆木腦子,腦袋掉了還睡在夢裡。」
「奴才明白了,謝太皇太后開示。」鰲拜再次拜下去。太皇太后卻趕人了:「行了,時候不早了。不耽誤你們辦事兒,都回吧。」
於是。榆木腦子的內務府總理大臣就此被炮灰,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死的,登基大典的時候,他討好太皇太后,被罵。這一次,他討好鰲拜,卻掉了腦袋,真的就像太皇太后說的,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死的。
眼下正是長至節前最忙的準備階段,內務府尤其忙碌,缺了一個總理大臣,事情一下子就鋪開來旡開來沒了管束,太皇太后不得已,分管了一部分事物,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會去奉先殿,去看兒子和丈夫的遺像,在那兒等待第二天的黎明。仿佛只有那樣,她才能睡得安穩。
這天晚上,玄燁坐在燭火前發呆,赫舍里走到他身邊,放下托盤:「主子,夜深了,您該歇著了,這才退燒,不能再熬夜了。」「赫舍里,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每天睡得比朕還晚呢!你可以熬夜,為什麼朕就不行?你們等做的事,為什麼朕都不能做?朕現在都成這樣了,你們為什麼還要來指手畫腳?」
「主子,您累了,需要休息,奴才們守著您,那是本分!」赫舍里接著勸,卻沒想到一句話把他勸毛了:「本分?什麼本分,你們的本分就是朕想做什麼,你們都和朕對著幹,朕想說什麼,你們都堵著朕,這就是你們的本份!你們,也包括你,你們在這裡,在朕的眼裡就是一根魚刺,卡在真的喉嚨里,卡得朕難受!難受你知道嗎?」
「奴才知道,明白,您說的是,看到我們,您如骨鯁在喉是不是?」赫舍里低下頭,閉了閉眼:「主子,奴才不知道您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不過不管遇到什麼,您都要保重自己,因為只有您自己堅持了,別人才不能動搖您,外間的助力,不管是雪中送炭還是錦上添花都是靠不住的,能能靠住的,只有您自己。」
「朕……堅持?堅持又有什麼用?你知道什麼?朕的奴才都不認朕這個主子了,你還要朕怎麼堅持?」玄燁說著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赫舍里嘆氣了:「主子,您還記得嗎?太皇太后說的,在外面,無論遇到什麼狀況,都不能哭,這就是堅持。只要您堅持了,任何人都不能讓您害怕,讓您屈服。」
「至於外頭的那些困擾,您忘了漢文帝了嗎?文帝是高祖親子,卻困守代國,他的境遇與皇上比,更加不利。可他依然憑藉強大的自制力和不屈的信念,低調潛伏,在漢高祖,呂太后的眼皮子底下積蓄實力,最終問鼎帝位,開創文景之治。您愛讀史,隨便翻翻史冊,多得是這樣的例子。也許您可以借鑑一下,不管怎麼樣,您都要愛惜自己,不能讓太皇太后傷心,您是她的希望。」
「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多?朕看,就是南書房的師傅,知道得也沒你多。」玄燁抬起臉眼角還徹掛著淚:「你是要朕學漢文帝?」「不,您不需要學誰,因為每個人遇到的環境都是不一樣的,不能說誰學誰,您一定會有自己的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只是在想到辦法前,您不能這樣自暴自棄。」赫舍里見他鬆動了,終於鬆了一口氣:「您病了許多天了,太皇太后一定夜不能寐,明兒一早該去慈寧宮請個安,讓太皇太后放心。」
玄燁點點頭,再看看矮桌上的燭光,燭火跳躍中,他仿佛看見了幾年前,阿瑪還在的時候,他他睡在慈寧宮裡,晚上睡不著,在宮裡亂走,皇祖母親自把他抱回寢宮,坐在他床邊守著,直到他睡著為止。
他的心一下子狂跳不止,皇祖母,自己這些天渾渾噩噩的,忘了請安,祖母不知道緊張成什麼樣了。她年紀大了,晚上總要用過安神湯才能睡得安穩,一遇上有心事,那更是幾宿都睡不著,不行,不能讓祖母這麼擔心,赫舍里說的對,如果朕不堅強,朕倒下去了,祖母怎麼辦?
想到這裡,玄燁坐不住了,起身對赫舍里說:「走,我們去慈寧宮!」赫舍里傻了,這孩子抽風了?怎麼想到哪兒是哪兒啊?她一提太皇太后,他就說要去慈寧宮,這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外頭烏起碼黑的,天兒又冷,他的感冒又剛剛好,這還在虛弱期呢!怎麼說折騰就折騰。
「主子,夜深了,太皇太后一定是歇下了,奴才的意思是,您也早點兒歇了,明兒一早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她一定特高興!」赫舍里勸道。「不,皇祖母一定是在擔心朕,擔心得睡不著。朕得去看看她,讓她看見朕已經好了,讓她放心。」玄燁說著說著就一根筋了。
赫舍里一拍腦子,得,皇帝說去,那就是非去不可了:「那奴才這就去準備了,請主子少待。」說著轉身吩咐珍兒玲兒去拿衣服斗篷準備傘具和燈籠。另外的宮女去通知侍衛。小祖宗還說朝上大臣折騰,他自己比誰都會折騰。沒法子,封建時代就是這樣,主子一聲令下,就是刀山火海,奴才們也得往下跳。
不敢絮叨,快手快腳地幫玄燁穿好加厚常服,圍上黑狐圍脖,披上黑狐斗篷,穿上小羊皮翻毛靴,放下馬蹄袖把手藏好了,左右上下檢點了一邊。外面人聽說皇帝半夜三更要去慈寧宮,頓時各種忙亂,抬來轎子,排著隊舉著燈籠等著。赫舍里走到外面一看,得,皇帝夜遊一次,紫禁城所有的侍衛都得半夜加班兒。
扶著赫舍里的手,玄燁坐到轎子裡,而赫舍裡帶著宮女太監只能走在轎子邊上,她的條件還算是好的,除了沒有帽子,衣服圍巾什麼的都是之比皇上差一點兒,比宮女好太多了,那些宮女太監們就慘了,在風雪裡走著,各種哆嗦。赫舍里這個時候慶幸自己的特權了,要是真的當了宮女,那就杯具了。
傳說深夜的紫禁城各種陰森恐怖,但在幾十個侍衛和成群結隊的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赫舍里倒也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了。所到之處無不燈火通明亮若白晝。赫舍裡邊走邊嘆氣,小皇帝,你還嫌自己憋屈,你怎麼也不想想這些伺候你的下人們,他們豈不是比你更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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