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江州先掉下去的是他的手電筒。
因為恰好卡在鐵刺中間,明亮的光線正對著半空。
南桑就著光線朝下看。
猛皺了眉。
她讓那個從始至終都不知道叫什麼的男人離開,那人塞給了她一本小冊子。
上面全是因為她看不懂示警牌上的鹽城文字,差點掉進瞧著不深,但其實很深的池塘後。
他因為不放心手寫出來的鹽城警示語。
密密麻麻一整本。
前面是常見的,後面好像是因為多思多憂,太多不放心,想萬無一失。
額外補充的現在很少見,也幾乎用不到的警示語。
就是這麼巧合。
獵場危險的東邊警示牌上的文字百分之九十都有。
例如坑深半米,三個捕獸夾。
例如江州現在掉下去的這個。
斜坡三十,坑深五米,直徑三米,端刺占地兩米五,重危,人群遠離。
南桑本該記不住。
但奈何不想留下他的東西,又因為這些真的很實用,所以手抄了一遍。
那人小冊子上不止寫了這些,還用中文寫了諧音拆解背誦記憶方法。
他標出的諧音都很有意思。
南桑抄了一遍,後因為貼在了書桌前,正對著床,睡覺前總會看見。
就這麼刻在了腦海中。
讓她輕易便找出了把接近一米九,又高又壯的江州送去死的辦法。
移除了隨著時光溜走腐敗的警示牌,讓這條路成為江州想避開陷阱必須要走的路。
南桑算的清清楚楚,三米的地,江州這麼高壯,占地兩米五的尖刺,他活不下來。
可就是這麼巧合。
之所以是三米的地界,兩米五的端刺。因為坑面沒有坑底大,只能放這麼多。
剛才江州扒著邊角,壓力的緣故,本就下方虛空的邊角不停塌泄。
讓本該全身扎進去的江州,變成半個身子扎進去,另外半個身子在地面。
好似是因為他上身穿了什麼,沒瞧見血色,只看見一條胳膊還有一條腿固定在尖刺那,殷出了大片血跡。
唇角因為內臟受壓,吐出了血,濕潤了嘴巴上用來堵住他吼聲的骯髒抹布,但眼睛卻是睜著的,通紅直勾勾的看著她。
他甚至還顫巍巍的動了動完好的另一隻手,像是想把嘴裡的抹布取下來。
沒抬起來兩下便垂下不停哆嗦,五指卻能正常合握,代表他受傷很重,可也代表著一時半會,他死不了。
南桑沉了臉。
之前測算的手電筒亮著沒關係,甚至還很好。
早點把半小時左右會進來找江州的人引進來,找到已經死了的江州,鹽城的事可以早點解決。
但現在江州還沒死,甚至於可能兩三個小時都死不掉。
那麼這手電筒的存在就是鹽城被毀的死亡倒計時。
南桑陰冷的和下面的江州對視幾秒。
轉身朝前幾步,彎腰去抱樹幹旁邊的石頭。
手電筒她沒那個本事熄滅。
也不能熄滅。
那麼就只能想辦法讓江州儘快去死了。
南桑有被好好養著,三餐定時又營養,中藥和藥羹不斷,面色紅潤,血氣充足,睡眠極佳,這一年來基本沒生過病。
但身子骨其實還是弱的。
就算是不弱,也沒那個力氣抱動這塊想一次性把江州腦袋砸爛,讓他死透的大石頭。
可她又不想放棄。往下再往下,半個身子環抱住,牙冠緊縮,猛的抱了起來,貼著樹木轉身,朝前走半寸。
伴隨著樹枝被踩斷的咯吱聲響。
南桑手腕無力。
槍聲響起的同時,南桑被抱不動的石頭帶的朝下一趴。
震驚抬眸,看向陷阱對面抬槍站著的聿白。
下一秒。
聿白槍支下移,指向趴下的南桑腦袋。
砰的一聲槍響。
南桑猛的錯身,躲去了身邊的樹幹後。
她平緩急促的呼吸,沒理會全身豎起的大片戰慄,在聿白腳步開始動後,把口袋的匕首握在掌心,聲音因為驚懼沙啞了,卻巨大,「一條命換一座城!」
南桑看見聿白進東邊了,但卻有恃無恐。
聿白對盧少男說:「這座城能救。」說明他是想救的。
「一條命換一座城。」便是他救的辦法。
這條命指的是誰,不管南桑怎麼想,都是江州,也只有江州。
鹽城的災難是因為她南桑。
可始作俑者卻是江州。
如果不是江州堅持要對鹽城下手。
沒人會無緣無故的碰它,東邊更不可能。
至於酋州那些不受約束的僱傭兵。
江州除了把鹽城的給他們,一定格外許諾給他們無數。
否則敵人無數的僱傭兵怎會不理會鹽城一無,周圍的四個城市會居安思危到極點,上報國際。
就算是因為影響惡劣被強壓下了。
四洲也不會再幫酋州倒賣武器和黃金,就算是幫了,也大多數會握在自己手裡,以備自保。
短時間內瞧著,酋州僱傭兵損失不大。
隨著戰線拉長。
酋州的武器會嚴重短缺,現在一邊倒的形勢會全部逆轉了。
南桑很確定,自己都能想通的問題,他們不可能想不通,他們來這地,沖的是江州許下的東西。
若江州死了,僱傭兵必退,沒有半點懸念。
鹽城便活了。
南桑真的很確定,一條命換一座城,指的就是江州,否則聿白也不會撒謊把江州引到東邊,緊隨其後跟了進去,擺明了要江州的命。
南桑跟進來,是因為不放心聿白。
聿白口中說的再好聽,因為他是東邊的人,江州身份特殊,怎麼好說他不會怕牽連到家人,而半路猶豫。
就算不會猶豫,南桑也怕他打不過江州。
還怕他磨嘰,一分鐘都不想耽誤。
所以才在找到機會,沒找到聿白的情況下,直接了當的下手。
讓不用怕家人被連累的聿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善後,還鹽城安寧。
南桑腦袋靠著樹幹,輕輕眨掉從額頭滑落在睫毛的冷汗,怒道:「你不對江州補槍,殺我幹什麼!」
伴隨著南桑聲音停下,一聲細微的悶吼從下面溢出。
聿白腳步微頓。
錯目看向下面動彈不得,血色不斷,眼眶赤紅,嘴巴被塞了抹布,不斷悶吼的江州。
他本不該說,速戰速決就罷了。
但還是想說。
想說給這些天油鹽不定,像是腦子出了問題的江州聽。
聿白看向三步之遙南桑藏身的樹幹,啟唇,「一條命換一座城,指的不是江總,是你,南桑。」
盧少男和江州都篤定南桑不會去東邊。
但和南桑不相識,只聽傳聞的聿白卻不然。
他不知道南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以傳聞來看,再照他多年和窮凶極惡之徒打交道的經驗。
心思歹毒之人,極其擅長偽裝。
即便是失憶了,骨子裡的惡毒和睚眥必報卻不會改變。
南桑怎麼可能離開,她一定會伺機報復。
牢牢在暗處盯著江州,不管在不在東邊,都會在江州落單的時候像條蛇一樣爬到他身邊,對他張開血盆大口。
聿白跟著江州,是為了殺南桑。
聿白額首且斬釘截鐵,「你死,鹽城會平安。」
南桑沉寂一瞬,氣笑了,她呼吸急促,惱怒到胸膛急速起伏,「城門緊閉,網絡被切斷,是我做的嗎?僱傭兵明早,不對,現在已經快一點了,還有六個小時他們進城屠戮是我叫來指使的嗎?」
南桑冷聲怒斥,「你是腦子被門擠了,還是說從始至終就沒打算救鹽城。對盧少男說的話,全他媽是因為你偽善。下定決心要做儈子手,卻耳聾目瞎道貌岸然的對我下手。最後在鹽城屍橫遍野後告訴自己,你不是故意的,只是認錯了罪魁禍首!」
南桑尖聲質問,「這種為自己開脫的拙劣謊言,你確定能讓你良心安寧嗎?!確定經得起未來幾十年午夜夢回的推敲嗎?!」
林中靜了下來,只余坑洞裡江州不斷的悶鳴。
一瞬後,聿白低低的笑了笑,「南桑小姐果然不愧是南桑小姐,如果我不是我,大約真的會被你勸的調轉槍頭,對向江總。」
南桑心臟沉入谷底,側目,就著坑洞下的手電筒光線分辨聿白所在的位置。
聽見聿白說:「六個小時後的鹽城屠戮,罪魁禍首的確是江總,但卻是因為你。」
南桑眯眼看他的影子,微微側身,冷笑,「因為想帶我走?」
「聿白,你當我是傻子,還是當鹽城十幾萬人是傻子。想帶我走,直接帶就是了,他進鹽城如入無人之地,半小時拿下鹽城黨院大樓,打傷楊淺和忠叔,把他們的人全都關進監獄,連兵器庫的密碼都被他帶來的黑客分分鐘給解了。」
南桑譏諷,「想帶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易如反掌,簡單到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沒人攔得住他,何至於要把整座城都給毀了!」
南桑久等不到聿白說話,瞳孔微動,躲在樹後,尖聲步步緊逼,「接著說啊,把你能想出未來漫漫幾十年為自己開罪,讓你良心上安寧的藉口說出來!讓我聽聽,你他媽到底是有多偽善!」
南桑說的對嗎?
對。
聿白想,真的很對。
這件事不管從誰那看,因果都在江州身上。
他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聿白側目看向坑洞下把完好手掌按在地面,耳目欲裂的嘗試把身子抽出來,卻怎麼都動彈不得的江州,低聲說:「我不知道江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知道,江總不是這種人。」
聿白是寒門出身,和江州不是一個圈子。
豪門圈子的事,外界想知道很難。
他只和江州同校了那一年。
後來的事通通不知道。
聿白對江州要對鹽城做的瞠目結舌,匪夷所思。
一度以為是江州變了。
直到三天前,江州聽說有婦女抱著孩子在外砸門想給孩子看病,直接讓人開了醫院的門。
他那會沒說什麼,聿白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昨天。
之前守門的那個和人嘀咕。
說江州力氣真大,一腳把他踹的一天走路一拐一拐的。
還說江州腦子有病。
要屠城的是他,指著他鼻子罵。
說他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那孩子燒到四十度,你他媽不開門,是想讓他死嗎?的依舊是他。
聿白才兜兜轉轉把眼睛定格在了南桑身上。
江州本性依舊是那個驕傲自負,心軟又良善的江州。
他要屠城,是因為南桑。
執念深到,甚至越過了本性。
他不知道南桑到底做了什麼,逼著江州走火入魔似的,非要如此。
但就是可以肯定。
甚至願意拿命擔保,南桑只要死了。
僱傭兵退,鹽城大門必將重開。
一切因南桑而起的混亂,隨著南桑死,會全部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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