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鏡 第二十章漂泊

    測試廣告1可是，沒有人能夠完全抹掉從前的生命，只要還活著，記憶總會不斷地呈現那些讓我們傷心的往事。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大學時代的開始，讓他有了新的生活，卻並沒有改變孤僻的性格。他將自己隱藏得更深，像一隻受過驚嚇的小動物時時刻刻想要保護自己，與同學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沒有朋友，除了讀書還是讀書。課堂，圖書館，宿舍，只有書一直在身邊，他從浩瀚的書籍裡面看別人的生活，也排遣自己的寂寞。他從來不想自己的將來，他很清楚自己是沒有未來的人，只有過去，沉重的像一座山壓在自己的回憶裡面。他不想走到同學之中，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要比自己幸福，都有一個溫暖的家，他不想在別人憐憫的目光裡面活著，他寧願一個人活在寒冷的冰窟之中，用自己的力量漸漸爬到太陽底下。他從二十歲以後開始失眠，當周圍的同學進入夢鄉的時候，他睜大眼睛看著看著宿舍的房頂，童年往事就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在眼前。他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從很小的時候就過著和別人不一樣的生活，養父母去世以後，他可以回到親生父母身邊，但是，他沒有。他不想再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他選擇了一條孤單的長路，要一個人堅強地活下去，既然已經離開，他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回到父母身邊，就像當初將他送＊出去的那一瞬間永遠不會回來。輾轉反側，看著宿舍里熟睡的同學，有時候，他會心生嫉妒，為什麼別人會有一個幸福的家，而自己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孤單，他的眼角會不由自主的流下淚水，有段時間，他害怕漫漫長夜的來臨。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就像是落進河水裡面不會游泳的人總是拼命掙扎，岸上沒有一個人，他只能竭盡全力不讓自己沉沒。

    大學二年級的秋天，他的生活因為偶然而改變，同班同學要組織一個樂隊，缺少人手臨時找到了他。加入樂隊以後，他漸漸不再感覺孤單，與同學排練幾個月以後，他成為樂隊裡面一名鼓手。主唱是他的室友，兩個人漸漸成為朋友，樂隊每個月在學校的禮堂裡面都會組織一次演出。許多年過去以後，他回憶自己的青春，大部分都是《金色嬰兒》樂隊演出現場同學的歡呼聲。他第一次從集體裡面感覺到溫暖，樂隊的每個成員就像是一個人身上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不分彼此關懷著對方，他們的共同偶像是披頭士，他的室友主唱更是幻想自己能夠成為約翰列儂。那幾年音樂的海洋日夜包圍著他，除了排練就是演出，樂隊的成員總是在一起，他隱約覺得生命裡面又看到一絲希望的曙光。畢竟青春短暫，每個人都是青春的過客，只是當青春遠去以後給每個人留下的回憶卻是千差萬別，不要因悔恨而惱怒自己的花樣年華，不知道珍惜的人永遠都會活在抱怨的陰影裡面。他的大學時光隨著畢業晚會的來臨，就要走到盡頭，樂隊要解散，同學要從此天各一方，生活又來到一個十字路口。

    樂隊的所有成員緊張排練了兩個星期，他們要將大學時代最好的歌聲，也是最後的演出獻給所有的同學。他還清晰記得畢業晚會舉行的那個周末，校園裡到處都是即將分手的情侶，演出開始以前，他看見禮堂門口張貼著巨幅的宣傳海報，樂隊的所有成員都是魅力四射，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自豪。畢業晚會的後半場，是樂隊激情釋放的時間，台下所有的同學都在期待著這一時刻的到來，隨著樂隊音符地響起，舞台下面歡呼雀躍掌聲雷鳴，歡樂的海洋在禮堂裡面沸騰起來。他雖然不是主唱，看見舞台下面激情燃燒的同學，感覺渾身興奮每一寸神經都在隨著音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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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奏跳動，這裡已經成為青春的天堂，樂隊的所有成員都在舞台上盡情享受生命的高潮。主唱已經聲音嘶啞，音樂的潮水依然洶湧而來，這場演出更像是一本大學時光的紀念冊，從組成樂隊譜寫的第一首歌，到畢業前夕最後一首歌，每首歌都呈現出一段精彩的生命。無論台上還台下，在音樂的旋律之中仿佛時光倒流，每個人都會看到校園裡面自己的身影在漸漸模糊，成長的歲月如同曾經打動過自己的音符永遠不會忘記。

    畢業演出結束以後，已經是凌晨，樂隊的所有成員依然興奮，並沒有散去，大家到超市買了啤酒，買了罐頭，回到宿舍開始喝酒。每個人都明白大家相聚的時光已經不多，每個人都清楚青春的歲月就要劃上句號，樂隊的解散雖然沒有人提出來，可是心裡都很清楚已經走到盡頭，進入社會將要開始另一種生活。那時候，沒有人知道這個世界就是一片充滿危險陷阱的叢林，每個人都是叢林裡面的動物，在弱肉強食的遊戲規則之中艱難生存。這個現實世界的殘酷，這個商品社會的冷漠，這個人世間的無情，沒有人會相信，那時候，他們的青春還是一張乾淨的白紙。

    「畢業以後，有什麼打算？」主唱問正在喝啤酒的貝斯手。

    「工作，我爸已經找好關係，下個月就能去上班。以後，天天就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音樂的夢在現實面前終於還是不堪一擊，我就是一個俗人。」貝斯手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我會去國外留學，家裡不希望我這麼早就去工作，不缺我去掙錢，他們希望從外面混一個文憑回來，也許，能夠哪一天我會做出光宗耀祖的大事業。我們的大學時光說結束結束了，沒想到這麼快，做夢一樣。」吉它手說著話，看了一眼主唱有些依依不捨。

    「你呢？想好自己的將來沒有，有困難就說話。」主唱看了一眼身邊的他，他低下頭，已經好久沒有的自卑又像陰雲一樣籠罩著自己。

    「不知道，我沒有想過離開學校以後，怎麼辦？」他神情茫然，喝了一口啤酒，眼前像是有層霧漸漸瀰漫開來，憂傷在房間裡面散開，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我建議你還是考研，你喜歡讀書，又很有想法，讀藝術類的研究生比較合適。你的性格很難適應這個社會，社會太複雜，你太簡單。」主唱說著話，扭過頭來，仿佛在徵求他的想法。

    「我覺得也是，你既沒有家庭背景，也沒有社會關係，找到一份好工作很難，還不如讀研究生，將來或許會有出路。」坐在對面的貝斯手也在給他建議，他覺得自己正在被大家可憐，每個人都在同情他的處境，他突然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羞恥圍繞著他旋轉。

    「你沒什麼好難過的，應該自豪，我們幾個人裡面你成績最好。其實，我們找你進樂隊的時候，就知道你家境困難，靠自己的打拼一定能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我們相信你能做到。」主唱看見他神情的微妙變化，已經感覺到他的自尊心受到傷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著他。

    「就要分手了，何必那麼難過，大家輕鬆一些，來乾杯。」吉它手說著話舉起啤酒瓶，幾個人的酒瓶碰了碰，大口喝著酒。

    「對了，我有個禮物送給你，明天給你拿過來。以後，無論大家做什麼，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但是，我相信都不會忘記組建樂隊的這段時光。」主唱看了他一眼，然後對周圍的人說。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也對我們大家說說。反正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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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少工作，我知道你們家開著公司。」貝斯手問主唱，平時，大家都很少關心對方的家庭背景，喝過酒以後，說話變得無所顧忌。

    「我也不知道，可能會到國外留學幾年，還不想進入社會。什麼時候都可以工作，年輕的時候想讓自己開開眼界，聽父母的安排吧。」主唱說完話，淡淡一笑。

    那一夜，樂隊的所有成員都喝了很多酒，每個人都是在醉意盎然裡面昏沉睡去。他醒來的時候，早晨的太陽已經升起，照在每個人的身上有一層溫暖的光線在房間裡面閃動。

    後來，他做了藝術專業的研究生。樂隊解散的時候，主唱送給他一台海鷗牌照相機，他沒有想到這台照相機竟然能夠改變他未來的人生。沒有音樂陪伴的歲月，沒有樂隊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將自己的大部分生命都交給了這台老舊的照相機。攝影成為他看這個世界的方式，這是不會說謊的眼睛，看到人世間浮塵如夢的生活如何粉碎每一顆簡單天真的心。有時候，他靜靜地凝視著這台照相機，好像在聽一個老人娓娓道來講起自己褪色的回憶。這台照相機是四十年前做知青的父親返城以後，爺爺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已經在地下室的雜物堆裡面放了很久，賣給收廢品的很可惜，所以我就撿出來放在自己的書房。主唱送給他的時候，顯然有些依戀，這台相機屬於他們不認識的那個時代，他總是在想這台相機裡面盛放著多少故事。還沒有讀完研究生的課程，他就開始參加國外藝術機構舉辦的各類攝影大賽，也獲過幾次獎，離開學校以後，他成為一名自由攝影家。

    他走出從前生活過的那座大院，這裡曾是他的家，現在只有刺骨的寒風迎接著他，那些熟悉的景物還是當初離開時的樣子，只是這個世界變了。這裡依然是電視機廠的單身宿舍，只是已經停產很多年，他還清晰記得小時候這座工廠還是那個年代很吃香的企業，經常可以看見經銷商開著車排著長隊在廠門口等著新出廠的電視機。他走在煤廠街熟悉的馬路上，仿佛看見背著書包上學校的那個小男孩就在前面一路奔跑，那時候，他是那麼羞澀。上小學的時候，有個同班女孩也在這條街上住，經常放學的時候，可見那個女孩走在前面，他無數次想要鼓足勇氣開口和女孩說話，可是自卑總是讓他退縮，他遠遠跟在女孩的身後像是風追趕著飛舞地蝴蝶。經過已經廢棄的火車道，兩條鐵軌已經鏽跡斑斑，只有橫穿馬路的那一節鐵軌被磨得有些發亮，他最早的記憶是從火車開始。養母帶他來城市的時候，就是坐火車，車廂里能夠清楚聽到鐵軌碰撞發出有節奏的聲音，一個孩子望著窗外會想些什麼，他不知道故鄉已經在鐵軌金屬撞擊的過程中被漸漸碾碎。很多年以後，他總覺得那是一個夢，五歲孩子的記憶很難相信那就是現實，火車車廂裡面的情景總是很模糊，只有養母的臉是那麼清楚。長大以後，漂泊在異鄉無數失眠的夜晚，他努力在記憶之中尋找父母的影子，總是一片空白，好像他的生命是從五歲開始。五歲以前的那些時光都在哪裡？城市只是他漂流的一個碼頭，被養母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從此，他的命運就成為城市裡面的一粒灰塵。他記不起自己從哪裡來，那個被稱為故鄉的地方很多人都很熟悉，他卻是那麼陌生，那個小鄉村，他出生的地方竟然沒有在記憶裡面紮下根。難道自己生下來就註定是無家可歸的人，他無數次這樣問自己，他不相信，至少他想看一看故鄉是什麼樣子，哪怕故鄉已經不屬於他這個漂泊的遊子。

    （本章完）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