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櫚之逝,是整個苗寨近年來最大的損失,三天的悼念之禮轉眼即過,三天裡,阿囡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話變少了,並且一步不離地跟著秋心。
祭司委任鳶黛處理後事,鳶黛也頗為能幹,裹屍,請神,入葬等禮儀井井有條,三天之後的早晨,幾乎整個苗寨的人都匯聚到小院周圍。
以流櫚生前的威望,這自然是算不得什麼,最後流櫚的屍體,被安放在巫山的懸崖之上,整個過程莊嚴肅穆無比。
阿囡似乎到了此時才真正明白,奶奶真的如同父母一樣,要一去不復返,卻不哭鬧,只是一味地抽泣,浸濕了秋心胸口的衣衫。
葬禮過後,苗人開始出寨打獵,秋心也要出發去四環山,但是阿囡之事,讓他十分頭疼,不知該如何處理。
「她不好,我要奶奶。」沒想到阿囡直接拒絕,秋心心中一愕,坐在山洞之前,確能遙望幾個村寨。
許久之後,秋心才說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阿囡跟鳶黛姑姑住一段時間。」秋心低頭一看,卻發現身邊的阿囡已經睡在了草地上。
草地多濕,秋心輕輕地將阿囡抱起來,抱在胸前,此時藍天白雲,一掃陰霾。除了些許鳥鳴聲,似乎還能聽到阿囡淡淡的夢囈。
「阿囡。我要出去一趟,跟著寨里的叔叔們去打獵。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等到阿囡醒來,已經是下午時分,她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秋心懷中,先是驚怕,又是心慰。
「大哥哥又不是寨中的人,又不需要去打獵。」阿囡似乎十分不願意離開秋心,此前睡著,也許就是故意不想聽見此語。
秋心淡淡一笑,「就是因為我不是寨里的人。才要去打獵,我這麼些天白吃白喝,再不出去打獵,恐怕別人就不給我吃的咯。」
阿囡眼眸一轉,想了想秋心似乎說的有道理,小嘴一抿,猶豫了半天才說道,「那…那你也要帶著我一起去。」
秋心心中一軟,臉上表情卻絲毫不為所動。「打獵是非常危險的事,你身為苗人,肯定比我清楚,帶著你出去。我可沒法保護你。」
「阿囡不要大哥哥保護,我自己能夠上山採藥,我只要能夠跟著大哥哥就好了。」阿囡從秋心懷中掙開。站到他面前。
「阿囡還小,等你長大了。我就帶你去打獵,到時候阿囡才能保護我。對不對啊?」阿囡聞言扭頭一想,點點頭,又搖搖頭。
「大哥哥你比我厲害,我怎麼保護你。」興許是秋心一人獨擋院門的事情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此時想來,卻覺得秋心在騙他。
秋心心中一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自己故意以此語引導,讓阿囡漸漸地將注意力從自己要離開這件事情上轉移至其它。
此時聽來,他又對阿囡多了幾分喜愛,「那我把這些本領教給你,你不就可以保護我了嗎?」。
阿囡一聽,滿是難以置信,心中欣喜備至,「大哥哥真的要教給阿囡嗎?」。秋心站起身來,彎嘴一笑,「是啊,只要阿囡在寨里好好練習,我就教給你。」
阿囡頓時像是被潑了一頭冷水,自己想學秋心的本領,又不想秋心扔下他不管,而且一聽是去打獵,更加想起自己父母一去不返,心中愈加害怕。
可是人性之中對於力量的渴望與生俱來,難以摒除,兩相為難,阿囡卻兩個都想要,兩者都難選。
秋心自覺阿囡已經中了自己的「詭計」,道,「等阿囡今天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告訴我好不好。」阿囡重重點頭,對秋心此語十分贊同。
「好吧,我們下山吧。」這次,秋心再也沒有讓阿囡走在前面,而是抱起她,從洞前空地,迎著山頭,一躍而下。
阿囡驚呼不止,山風涌動,秋心將阿囡緊緊地護在身前,讓她感覺如沐春風,撩動耳邊秀髮,隨著眼邊景色飛逝,不斷變換,阿囡不斷驚嘆。
秋心在菁蕪州打通任督二脈,接連領悟靈霄九步第二步,斷流,輕功本就高絕,此時順著山勢而下,自然不在話下。
巫山風景秀麗,配以山下古樸的苗寨,更顯風姿,在這不知不覺中,秋心腦海之中浮現起蠶洞石刻,乃是靈霄九步第三步,御風。
縱是深厚內力使然,但是經過祭司的金蠱清筋伐髓,身體之強,尤勝以往,而且面對巫山之風,這才悟得靈霄九步。
前三步乃是小成,在世間已算是輕功極高之人,中三步乃是大成,領悟極難,隱宗坐守此功法多年,集大成者寥寥可數。
所以在秋心初悟靈霄九步時,修身堂蒙奇才會囑咐他,等到領悟第四步的時候得以賜教,如今三步已成,秋心心情大好。
後三步驚為天人,就連創下此功法的前輩,也未曾將這三步完全記載下來,但是憑藉前六步,足以縱橫天下。
阿囡從未經歷過如此美妙之境,如同飛翔,眼中的艷羨已經滿滿溢出,秋心看在眼裡,他帶著阿囡從山上飛下,一來是想要以此排解阿囡喪祖之痛,而來更是想要以此激起阿囡心中想要習武的欲望。
果不其然,半柱香後,等二人從山上一路輕凌至寨口,阿囡面色微紅,大口喘著氣,沒有半點想要進村的意思,反而拉著秋心的手,說道,「大哥哥,教我,我也要飛。」
秋心見計得逞,心中竊喜,但是臉色一緊,「可是阿囡說要跟我去打獵,這樣就教不了你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阿囡聞言十分緊張,就像世間兒童失了好玩的物件,急忙說道,「我不出去打獵,我要跟你學本領。」
小孩子自始至終還是小孩子,就算阿囡身世異於常人家的孩子,但是與秋心在一起這幾天,其緊閉的心房逐漸打開,方顯童真,秋心見了既高興又心痛。
「那好,咱們可要說好了,阿囡安心學本領,大哥哥去打獵。」秋心伸出手掌,阿囡也伸出小手,輕輕地拍了一下。
此時阿囡似乎已經被巨大的喜悅包圍,秋心從未見過她如此開心,似是忘卻了流櫚之逝,可是下一刻,秋心就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
阿囡片刻歡喜過後,眼神堅定,「他們把奶奶放在懸崖上,阿囡學會了,就能飛上去看奶奶了。」秋心聞言心中絞痛,暗暗一嘆,不知言語,拉著阿囡走進了寨子。
自祭司宣布流櫚死訊的那天,寨中的人見了秋心莫不是遠遠躲開,或者是極為冷漠的怒目而逝,讓秋心十分不自在,反觀阿囡,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目光,而且還能時不時地打招呼。
等他們回到小院,鳶黛已經將所有的東西搬了過來,又將院中的草藥整理得十分有序,秋心注意到阿囡明顯不高興鳶黛將自己的東西搬過來。
但是她也知道,歷代巫醫總是傍著祭壇而居,鳶黛此舉,也在情理之中,阿囡心下不喜,便話也沒說,走進了屋子。
鳶黛今日換上了流櫚帶秋心去往祭壇的裝扮,看起來別有一番風情,看到阿囡這樣,也不知所措,又看看秋心,這院中三人,一時間尷尬下來。
鳶黛又開始手下的工作,院裡的草藥本就非常多,鳶黛又將自己的東西搬過來,就顯得十分擁擠,鳶黛忙了許久,但是大些的物件搬起來卻有些吃力。
秋心走到她面前,說道,「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鳶黛拂了拂被汗水浸濕的頭髮,言道,「這些事就不麻煩你了,只是…」
鳶黛雙唇緊抿,欲言又止,時而向著屋內看去,秋心見此,也知道鳶黛是想說阿囡的事情,「在下雖不知你們與婆婆恩怨幾何,但是阿囡不喜,自是有她的道理,此中心結恐怕還是要姑娘自己來解。」
鳶黛頷首而語,「我明白,但是她現在對我這般態度,想來是我說什麼都不會聽的,所以…我想…」
秋心黯然心沉,自己始終要離開苗寨,到時候阿囡無親無故,又有何人可以依靠,眼前的女子雖然與其餘六人同時被逐,但是祭司封她為巫醫,人品定然是差不了,到時候恐怕還是要靠她。
一念及此,秋心也知道現在最終要的事情便是讓阿囡願意與此人交流,便說道,「此事我會向她說的,阿囡是個懂事的孩子。」
鳶黛看得出來阿囡對秋心的依戀,自然也會聽他的一言半語,此時秋心答應,自然是應了她的心。
如此一來,自己便有辦法逐漸向小女孩說明,當年那段往事,在小孩子眼中曲解的往事。
就在此時,阿囡卻從屋中走了出來,徑直走到鳶黛面前,擋住了秋心,說道,「你說吧,我的爸爸媽媽究竟是怎麼死的?」
此語說得極為平淡,根本不像是一個八九歲的女孩所能說出來的,聞言秋心一驚,卻看到鳶黛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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