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雖然是大總管,可進新軍營,也沒敢托大,按規矩向哨崗通了名。不為別的,這麼冷的天,能杵在這兒扮雕像,光是這份精氣神,就值得一個老兵敬重!
嘩嘩嘩!整齊的跑步聲,迎面一排小跑迎來的幾個新軍軍官,區區七八人,竟然讓他們跑出了一種獨特的韻味。這一下,不但李靖上了心,連那之前一直嘀咕著怪話的將軍也收起了怠慢之意。這數人行動有如一人的氣派,絕對不是掃大街能掃出來的!
咵!整齊的立定。刷!整齊的一個軍禮。幾個小年輕那略顯稚氣的臉龐,卻借著這幾個簡單運作,憑空升起一股蕭殺之氣。
「東宮新軍教導營營長蕭銳……」
「東宮新軍工兵營營長魯行……」
「東宮新軍醫務營營長馮千星……」
「恭迎大帥!」
李靖被這股氣勢莫名感染,竟小小的發了個愣,連忙收心,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出征前陛下便有叮囑,說是新軍營肩負著我大唐軍方未來發展的重任……本帥例行巡營,正好到新軍營,未知可否進營一觀?」
「大帥請!」
眾人一路進營,邊走邊看。很快就被新軍營中的氣氛感染,要知道,這可是雪後的冬季,冷的邪乎。大軍入駐定襄之後,別的老兵們早就摟著火爐歇息去了。這時候,一般如果不是遭遇敵情,是沒有將領會去打攪士兵那點安樂的。不然容易引發兵變。
而新軍營中,非但看不到那種躺在鋪上裝死的兵痞,反而到處擠滿著三三兩兩嬉鬧的小伙子。更離譜的是,那幫小子竟然都穿著單衣,還滿臉笑容的玩著各種器械!
眾將官雖然好奇,卻也不願在一群新兵蛋子面前露怯。一個個裝做早就司空見慣的高人風範,指指點點的評頭論足。
一位將官突然發言:「聽說你們醫務營收攏了咱們大軍的傷員?不知現在情況怎樣了?」
蕭鍇看李靖,李靖當然就坡下驢,眾人便轉向醫務營設置的野戰醫院。
遠遠的就能認出醫務營:一水的白門帘,正中還劃著個醒目的紅色十字。
「這白色門帘是何意?」
李靖按住心中疑惑,直接開口詢問。他沒敢發火,畢竟是大帥,對於不明白的東西,不方便過早評判。這年頭,白色在民間都象徵著死亡,守孝的人才穿這種顏色。讓傷兵住這樣的地方,不覺得忌諱嗎?
馮千星上前解釋:「回大帥!我們經過大量的對比實驗發現,白底紅色是最醒目的標記。在戰場上,這樣的標識更容易辨識。而且,就醫治方面來說,白色也是最容易襯出傷情的顏色。因此,我們的醫護設施和醫護兵,都會佩戴這種標識。」
李靖等人都是打了老仗的,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節。稍稍在腦中做個推演,馬上就能明白其中的好處。
撩開門帘走進醫院,又被裡面的情景嚇了一跳。碩大的房間被完全打通,單個的傷病所足有兩千平米左右。大房間裡,每隔一段就有一隻鐵皮高煙囪的火爐在散發著熱浪,將這麼大的房間溫度烘的有如初春。
最亮眼的是,這麼大的房間裡,所有的牆壁和地面,全都被塗刷了一層白灰,光線在這裡顯得尤其清晰。每隔幾步,就擺著一張古怪的單人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一名傷員。
走近床前觀看,發現每張病床的床頭,都掛著一張紙片。揀起來看時,那紙片上,清晰的寫著床號、姓名、來源、傷情等信息。
病床間,有幾名頭戴白帽,身穿白大褂,嘴上捂著白口罩的醫務兵正在巡床,很認真的詢問每位病人的情況,又用一支細細的筆在那張卡片上做著記錄。
沒有打擾他們醫治傷病,眾人巡視一番就悄然退了出來。在蕭鍇的帶領下,來到指揮部。
走進指揮部,又是亮瞎眼的各種設置。完全不同傳統的軍帳,沒有主帥獨有的尊位。只是一張用兩排木桌拼起來的大桌,每張桌子的右上角,整齊的擺放著一些相關物資。
指揮部迎面的大牆上,掛著一副北疆軍事地圖。一見到這張圖,李靖手下那幫將領眼都紅了。也顧不上觀察人家這裡的設施有啥不同,直接撲到了地圖前指指點點。那股子親切勁,簡直比見了老婆孩子都親。
李靖自己倒沒怎麼動心,他畢竟是大帥,此次出征前,已經領到了宮中秘制的軍事地圖,和這副的規制不相上下。只是看到這副地圖的時候,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發酸,本帥堂堂大總管才領到一副,這是要十幾萬人共用!這幫傢伙竟然就能拿到一副,果然是親兒子!
蕭鍇讓勤務兵泡了茶,恭請大帥落座。
發現那幫將領一個個還貼著地圖不捨得離開,蕭鍇笑道:「諸位將軍,末將這一路上,倒是抽空複製了幾副……」
「嗯?」眾人馬上來了興趣,直接圍了上來:「小傢伙,你說真的?能不能送俺一副?說起來,你我兩家,還是姻親呢……」
「老胡!多少要點臉!這是軍中……小傢伙,你送叔一副,回頭叔送你一把好刀……」
李靖羞的差點捂臉,太丟人了!剛剛還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這一見地圖就變私相授受的姻親啦?臉呢?!你們不知道地圖是軍機重器,不可輕授?這是要害了這幾個娃娃嗎?
蕭鍇也看出了李靖的神情,解釋道:「大帥不必擔心,這副北疆圖,本就是大師兄當年匆匆繪製。其中不免有少許遺漏,且四年間也有不少變化……」
什麼意思?這麼精細的地圖,還嫌不準確?你們華山門人要不要這麼囂張!
蕭鍇又讓勤務兵去取了個木箱進來。打開木箱,從中取出十餘副地圖。
「新軍訓練科目中,有一項就是繪製地圖。如今那幫小子還遠不能憑實物繪圖,只能讓他們照貓畫虎。這裡面裝的,都是製圖過關的合格品,與咱們手上這副圖沒兩樣。諸位將軍,每位可挑一副帶走。」
看到手下那揀了大便宜的嘴臉,李靖心中卻止不住嘆息,你們還在為揀了一副地圖沾沾自喜,可人家的小兵都會自己畫圖了!你們都沒發現重點,能繪製地圖的人才,在這裡,只是個小兵啊!
老天爺,這樣的新軍真的練出來,得可怕成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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