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墨歸位的這件事來得突然,正如老歲星和司天鑒所說的那樣,在此之前完全就是毫無預兆。
畢竟按照實際情況來說,廉貞星都不可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裡恢復完全神力,而對於鄭常山來說,當他在前一晚那場酷刑結束後感覺到陳京墨身上的神力不太穩定的時候,他心裡的意外也不比旁人來的少。
因為他之前也有小心計算過,所以他也清楚按目前的情況來說,陳京墨的歸位至少還需要人間的十二年才能完成,可是誰也沒想到現在因為不知道什麼的緣故,陳京墨在一夜之間竟會提前迎來了自己的歸位。
而要不是當時提早察覺的鄭常山以自己的神力強行壓制住陳京墨身上的那股亂涌的力量,廉貞星歸位的異常早也已經被掌控著一切的司天鑒都察覺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忽然提早了那麼久?是巨門又對你做了什麼嗎?」
神色恐怖地這般望著陳京墨,鄭常山明明身上還傷痕累累,可是眼下卻什麼都顧不上了。
他神經質地不自覺抓緊著陳京墨的手掌,腦子裡不自覺地想到了很多複雜的原因,生怕陳京墨回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再度遭遇什麼不測。
一聽他這麼急切的問自己,因為元神歸位恢復了神明的本來面目的陳京墨只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掌示意他冷靜些,一頭被玉冠豎起的長髮和冷肅雍容的面容儼然就是當初那個白衣勝雪的廉貞神君,而見鄭常山眼神焦慮就快要殺人的樣子,頓時心裡有些疼惜的陳京墨只將手中那把似乎也光彩奪目了不少的簡華劍拿起來些,接著才神情安撫對他開口道,
「應該不是……我從梨園生那裡拿回簡華之後就隱約有這種奇怪的情況發生,現在看來應該是我還沒有足夠的神力能使用簡華,所以才會有些吃力……如今這種情況應該是曾經與我神魂相連的簡華為了助我,才強行幫我恢復了十二年的神力回歸星位,不過這肯定只是暫時的,並不是真正的歸位,所以也許撐不了太久……」
「會有事嗎?」
難得也有這種遲疑的時候,眸子泛著灰色,不自覺表情有些詭異的鄭常山之前並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自然是將全部關注點落在陳京墨的安危上。
而將簡華隨手收了起來又恢復了自己凡人的面目後,對於自己神力的忽然回歸也感到一絲陌生的陳京墨只表情溫柔地對他搖搖頭,又將他整個人抱在自己的懷中輕輕開口道,
「不會的,相信我,簡華不會害我的,我們現在只需要將我歸位的事情掩飾好,再專心對付巨門就可以了……貪狼,這一次,你的身邊有我在。」
因為自家陳先生的話緊繃的身體才稍稍鬆了下來,鄭常山無法否認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中縱使有再多的痛苦和煎熬的回憶都一瞬間被撫平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道生在人身上的醜陋的疤,化了膿,淌著血,人人看見都厭惡他。
而陳京墨就像是他的藥,總能在他痛的最難熬的時候來為他療傷,還絲毫不嫌棄他的髒污齷齪。
無論他有多疼,他的藥總能幫他,他流血了,受傷了,他的藥都能找到他,愛他,一次次的拯救他。
而或許因為陳京墨的存在,他才能沒那麼厭惡自己,因為只有當知道陳京墨是在愛著自己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自己原來不是那麼的醜陋不堪,至少……是值得陳先生這樣好的人喜歡,珍惜的。
「雖然可能只是一時的,但現在讓我看看他好不好?」
神情懶散地擁著陳京墨的身體,低垂著眼睛的鄭常山這般勾起嘴角輕輕地說著,莫名的帶著一點乞求的意味。
而聞言的陳京墨只略帶著些溫柔味道地抬手將用手掌扶著他的肩膀,接著將自己的額頭就抵著鄭常山又緩緩地閉上了黑色的眼睛。
一片黑暗的眼前,恰似天空的黑色幕布上緩緩出現了一顆星星。
孤獨了千年的貪狼星身旁起先空無一物,漸漸的一點微弱星光開始緩緩的靠近他。
天生防備心很重的貪狼星警惕地亮了起來,因為當他丟失了自己的那顆星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讓任何星星靠近過自己。
可是當那點熟悉的星光靠近他的時候,他卻一下子停頓住了,因為……他已經認出這是誰了。
那個人了解他的孤獨,了解他的痛苦,這世上沒有一顆星辰能取代他們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他們曾相聚於亘古不變的星河邊上,一次次相遇,又一次次錯過,如今,終究再次重逢。
而即使星河上的每一顆星星都會發光,貪狼星的這一輩子……也就只為這一顆星星傷過心,落過淚,動過情。
因為終其一生,他都無法去釋懷……自己曾親手傷害並最終錯過了一個他愛著的人的事實。
這般想著,緊閉著眼睛的鄭常山的手指開始有些發抖,感覺到他情緒的陳京墨只用力的握緊他又和他十指交纏在一起,而冰冷的淚水就這樣從面頰骨上滑下的鄭常山半響才神經兮兮地笑了起來,許久才聲音低啞地嘆了口氣。
「我看到了……我的廉貞星……可真是美啊。」
……
陳京墨歸位的事就這樣被鄭常山隱瞞了下來,恰巧那時耍禾穀來找他,鄭常山就直接以自己平常的樣子的和他說起了有關北斗宮的情況。
祿存的背叛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知道僧苦練不會殺死北斗宮人只會將這當做籌謀來要挾的鄭常山也並沒有和他周旋太久的心思。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只和陳京墨兩人靜靜等候著時間的到來,當夜幕徹底降臨,他們又一同出現在白銀寺內時,果不其然包括巨門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廉貞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了。
「就算我只剩下半口氣,總也得先把你們打到斷氣為止……況且,瘋狗可從來不配和我家廉貞君說話,聽懂了沒有,你們這兩條廢物一樣的瘋狗。」
三千年前乖戾囂張膽敢與整個神界開戰的貪狼星依舊是這幅凶神惡煞的模樣,就算手上只有孤零零的一把唐刀在似乎也有將諸天神佛斬下的可怕氣勢。
這一次他的對手除了他卑鄙無恥的老朋友巨門還多了一個僧苦練,而一聽他這麼說,擋在巨門面前僧苦練也沒有回答,只勾起嘴角看了眼邊上神情複雜的張衡,接著雙手合十笑了笑就開口道,
「貪狼星果然聞名不如一見,只是佛家也有一言,人若是殺戮心太重總是會遭劫數的。」
這話說完,僧苦練就抬起手中的降魔杖朝著渾天儀砸了下去,臉色一變的張衡往前邁了一步試圖阻止,可是澆燭郎卻抓住了他的手,一時間整個摘星台上的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的可怕動靜,而伴著這陣可怕的動靜,渾天儀上的銅獸們也瞬間甦醒了。
「遭了,僧苦練這瘋子竟一下子放出了所有的銅獸……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一旁觀戰的老歲星眼看著都急眼了,可是他們統統都被綁在這兒,想幫鄭常山和陳京墨的忙也派不上用場。
而當那渾天儀上的二十八隻銅獸集體甦醒又咆哮著衝下方的鄭常山和陳京墨撲過來時,其實已經多年沒有攜手對敵過的二人只頗有默契的彼此對視了一眼,接著便手執各自的刀劍化作兩道身形瀟灑的影子迎了上去。
曾經實力在神界比肩的貪狼和廉貞此刻一同對上了這傳說專門斬殺星辰的渾天銅獸,劍刃和刀尖落下的地方帶起火紅刺目的火光,那些不懼絲毫疼痛的銅獸卻依舊不依不饒地擋在他們的身前,不讓他們有一絲靠近僧苦練和巨門的機會。
而在這樣進退維谷的情況下,白銀寺外卻忽然傳來了一連串的鈴鐺聲,待漫天的鳥雀似烏雲一般衝著那些銅獸就撲了過來,同時幾聲恐怖詭異的獸類咆哮聲在夜色中響起時,僧苦練和巨門等人臉色難看地一抬眼過去,便見在白銀寺的紅磚瓦片上正站著一個面容深刻,神色凌厲的女人。
「祿星!廉貞君!二位儘管去誅殺僧苦練和巨門!這些銅獸就由我來處置!」
操縱著自己手下的獸類不斷地去與那些銅獸們撕扯搏鬥,蠻花來的時機巧妙,正好便替鄭常山他們解了這銅獸糾纏的麻煩,而儘管銅獸兇猛可怕且不畏刀劍,可是因為動物的本能,在看到如大象這樣的巨物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還是露出了怯意。
而與此同時在另一邊,直接帶著祿星司一眾人等強行破門進入寺廟中的耍禾穀就這樣闖了進來,接著便開始靠近四方銅柱之上試圖解救武曲文曲一眾被捆著的星君們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統統下去!攔住他們!統統殺了!」
怒吼著便讓身旁的一眾叛逃行主迎了上去,僧苦練凝固著臉色揮開自己布滿梵文的衣袍作勢就跳下摘星台對上了不斷在逼近自己的鄭常山和陳京墨。
而獨自留在上方的巨門眼看著僧苦練和貪狼廉貞互不相讓的樣子,當下便眼神一沉讓身旁的祿存把張衡給押到自己面前。
「快!快把貪狼和廉貞都給我殺了!我要他們死!我要他們死!」
神情猖狂且得意地指著上方的星盤,負手站立著的巨門欣賞著鄭常山和陳京墨被包圍在中央孤立無援的一幕,越看越覺得心頭相當舒暢。
見狀眼睛通紅的張衡被祿存強迫著跪在地上,在沉默了半響後忽然仰起頭聲音顫抖地忍無可忍地大罵,
「你憑什麼殺了他們!你才是最該死的!巨門!你這個活該不得好死的渣滓!」
「你胡說八道什麼!」
聞言瞬間神情陰沉的祿存抬手就給了跪著張衡一個巴掌,被打得鬢髮散亂的張衡只慘澹地笑了笑,接著也不顧巨門狠毒的眼神似笑非笑地嘲諷開口道,
「憑你這樣的狗東西,你以為自己真能有機會成為人上人嗎……巨門,你不過是個可笑的小丑……沒有僧苦練幫著你四處害人,你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閉嘴!!」
不顧祿存的阻止就要上來殺了張衡這個膽敢出言冒犯自己的混賬東西,被觸到自己最忌諱之處的巨門也不顧張衡還掌握著決定一切的渾天儀就要乾脆的要了他的狗命,而已經預料到自己結局的張衡面容含笑地閉上眼睛只等著死亡的到來。
可是在一道銀光閃過後,祿存只錯愕地看著本站在後頭負責保護著巨門的西洋鏡將一把短刀架在了巨門的脖子上,嘴角還上翹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西洋鏡!!你幹什麼!快放開巨門星!」
「我只不過是讓巨門星稍微冷靜一些而已,張衡可還有大用處呢……祿存星,你又何必那麼著急呢。」
笑容冷淡地勒住巨門的脖子又用刀尖對準他的喉嚨,感覺到這膽小如鼠的惡徒頓時一動不動了,一向脾氣溫和不善於人爭鬥的竇雪也忍不住勾起了絲嘲諷的笑。
而被他用刀挾持著的巨門神情僵硬地用餘光撇著他,似乎不敢相信之前還任由他擺布的西洋鏡怎麼會忽然就有了這樣大的膽量,所以他只是硬逼著自己鎮定下來,接著故作傲慢地冷笑這開口道,
「西洋鏡……你就不怕死嗎?識相就快將我放開……我勉強饒你一命……」
看他這尚不清楚情況的蠢樣,竇雪也忍不住動了動自己的眉梢,再以自己原本那種動人且誘惑的聲音湊到巨門的耳朵邊上後,他淡淡的來了一句。
「我可不是西洋鏡……巨門星。」
「你是誰……你是誰?!僧苦練……僧苦練!你快過來!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厲聲開口質問了起來,巨門到此刻總算是明白過來事情有點不對勁了,只是他自從吃了那紅蓮種子後就一直無法完全恢復往日的神力,要在這種情況下脫身就只能依靠僧苦練了。
遠處正和陳京墨纏鬥在一塊的僧苦練遠遠地看見他出事了剛想抽身過來,可是下手比他還要兇狠的鄭常山已經在他的身後看準機會舉刀就對著僧苦練的肩膀砍了過去。
「啊!!」
壓抑地發出一聲嘶吼,一隻手被直接砍斷的僧苦練被濺了一臉的鮮紅的血,修羅惡鬼一樣猙獰的面容看上去倒有些悽慘可憐了,而已然長發披散,同樣神情陰森的鄭常山只抬手抹了抹自己嘴角的血跡,又走到陳京墨的身邊站好這才眯著眼睛地笑了笑道,
「還有功夫管他?趕緊管好你自己吧。」
「貪狼星……廉貞星……很好……很好……呵呵……」
僧苦練這般冷笑著,怨毒的眼神已經有些瀕死野獸的意思了,陳京墨和鄭常山一同站在他的面前,可是心中的某個執念卻讓僧苦練無法就這樣認輸。
而當下就卑鄙地忽然出手將自己的一根鎖鏈砸向了陳京墨,預感到鄭常山會有所反應的僧苦練只看準時機就將袖中的另一根暗鎖猛地套上了鄭常山的脖子,接著他也不顧陳京墨瞬間失態的神色,只把臉色慘白,之前就有暗傷在身的鄭常山掐住脖子拖到自己的懷中又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果然被我猜到了……傷還沒好全……貪狼星你又何必這麼辛苦自己呢?廉貞君,上次的交易咱們沒能談成,這次我總有籌碼了吧……」
「放開他。」
一身白衣之上已經沾滿了猙獰的血跡,陳京墨雖然不喜殺戮,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不容許有任何人來碰鄭常山一絲一毫,只是他也清楚僧苦練這瘋子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一時間倒也沒有去輕舉妄動。
而用自己剩下的一隻手曖昧的揉弄了一下鄭常山脖子上鮮紅色鞭痕後,僧苦練眼看著鄭常山眯起灰白色的眼睛用恐怖的眼神盯著自己,只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對著陳京墨開口道,
「廉貞君,貪狼星這樣實力強悍的男人,狠狠地用鞭子懲罰他的時候一定很有趣吧,他會哭嗎?他哭起來的樣子一定很讓人心疼吧?讓我來猜猜,他現在身上還有什麼地方有這些痕跡……腰上?胸口?腿上?還有什麼地方呢……」
「住口——」
一道劍光對著僧苦練的頭顱就劈了下來,面無表情的陳京墨聽不得旁人用一點侮辱的字眼來這樣羞辱鄭常山,眼眸中一片濃重的黑色看著是真的連殺心都起了,而勉強躲過去的僧苦練只將鄭常山的脖子用鐵鎖勒的更緊了一些,接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
「別生氣,這一局……我承認我有些失算了,放我和巨門走吧,不然你知道我有什麼辦法對付貪狼星的……」
這般說著,僧苦練就抬眼朝一直站立在摘星台之上的飛衛背著弓箭看了一眼,陳京墨和鄭常山都不知道神箭手飛衛已經因為竇雪的緣故站在了他們這邊,所以表情一時間都有些莫測。
而在短暫地對視了一眼,無視鄭常山眼神的陳京墨剛要皺著眉選擇暫時鬆口抱住鄭常山的安全,瘋子一般的鄭常山卻忽然詭異的笑了起來,接著也不顧僧苦練勒住他脖子的鐵鎖就舉刀對著自己和僧苦練貼緊的身體刺了下去。
「貪狼——」
簡華帶著怒意的劍光同一隻鮮紅色的鳳凰劍同時出現,卻沒能阻止鄭常山這種瘋狂決絕的舉動,而硬生生給自己和僧苦練都來了一刀的他獰笑著順勢擺脫了僧苦練的控制,又渾身染血地朝著僧苦練的胸口惡狠狠地又來了一刀這才踉蹌地往後摔了下去。
「不要動!」
穩穩上前一把撫住鄭常山的脊背地又難得帶著怒氣來了一句,臉色慘白的陳京墨最見不得他這樣傷害自己,可是每每在這種情況下他又總要讓鄭常山受傷。
而用手背緊張地替他擦拭了一下他剛剛被僧苦練碰過的脖子,鄭常山只捂著自己還在作痛的傷口扯了扯嘴角,見自家廉貞君都快氣的殺人的樣子才嬉皮笑臉地扯扯嘴角道,
「吃醋了?」
「閉嘴,給我好好呆著別動。」
板著臉便直接將他的唐刀給奪了下來,和被偷了雞蛋的老母雞一般緊張的陳先生將略顯虛弱的鄭常山扶在自己的懷中抱緊又手執簡華抬頭看了眼已經半跪在地上的僧苦練和在那高台之上也不知是敵是友的神箭手。
可讓他出乎意料的是,那射出一箭的神箭手剛剛居然真的不是失手,而是實打實地選擇在最後的關頭站在了僧苦練的對立面。
「飛衛……你竟敢背叛我……你居然是他們的人……」
腹背受敵,還遭了飛衛暗算的僧苦練難以置信地仰頭看向站在摘星台上的紅衣男人,和陳京墨一樣,他的情緒同樣也處于震驚之中。
可視線所及,他卻只見飛衛挑起艷紅的眼尾的故作恭敬地沖自己飛了眼神,在拉起鳳凰箭的瞬間將閃著亮光的箭尖猛地調轉了一個方向,這位做事相當胡來的神箭將軍這才表情惡劣的大笑了起來。
「對不住了苦練大師,我雖然不是祿星司的人,可是也從來不是你的人,你這趟連我的工資都沒結算呢,我還怎麼能替你不明不白地就殺一個好人呢……所以,對不起了。」
這話說完,春秋戰國時期第一神箭手飛衛將軍手指間夾住的鳳凰劍便衝著渾天儀上方的星盤射了過去,伴著鋒利的箭尖破開星河的軌跡,僧苦練的面容也變得慘白一片。
他想掙扎去阻止,但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而他喉嚨間的嘶吼聲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位於貪狼星左方原本熠熠生輝的巨門便被鳳凰劍一箭給射中了。
「啊——」
幾乎在同時,在那有些距離的高台之上,本還等著僧苦練來救自己的巨門星也當下在竇雪的懷中發出了一聲悽厲的慘叫。
不清楚情況的竇雪被嚇了一跳忙一把鬆開了懷中渾身發抖著的巨門,卻只看見神色痛苦的巨門像是墜落的鳥雀一般在祿存驚恐的眼神中直接就從摘星台上摔了下來。
而當下的僧苦練也沒管自己這幅悽慘狼狽的樣子,直接撲了上去又把面色如紙一般的巨門給穩穩地接住了。
「巨門……巨門……」
像是丟失了自己魂魄一般一聲聲喊著巨門的名字,僧苦練已經顧不上眼前自己已然一敗塗地的局面,只死死的抱著被飛衛一箭射中的巨門,不讓他因為痛苦而不停地在自己的懷中發抖,而許久之後,硬生生忍著痛的巨門才紅著眼睛斷斷續續地對他開口道,
「僧苦練……你這個混蛋……你這個廢物……「
「是……我是混蛋……我是廢物……」
通紅著眼眶不由自主地連連點頭,僧苦練見他還有一絲聲息的樣子臉上也湧現出了一陣狂喜,因為他知道但凡巨門還有一絲聲息,自己就算是死也會努力找到讓他活下來的方法。
可是陳京墨已經緩步出現在了僧苦練的面前,而背著巨門正在逐漸變冷的身體的僧苦練只勉強地用一隻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接著才神情狼狽地笑了起來。
「你已經無路可走了。」
用純粹敘述事實的口吻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一身白衣的陳京墨的身後儘是燒得通紅的火焰,渾天儀因為銅獸被毀而自燃燒起的火光將半個白銀寺上空都映襯的猶如白晝,而見此情形,滿臉都是血水和汗水僧苦練卻只堪堪退後了一步,帶著些至死也不肯罷休的語氣陰沉地開口道,
「你這麼突然的就歸位,真以為自己什麼代價都不用付?只要你現在放過我們,我就可以把那顆十二品紅蓮種子給你,這東西當初救了巨門的命,現在同樣也可以救你……它就在後面的金身殿裡,你只要放過我們……」
「死到臨頭,還是滿口謊言,像你這樣的人,居然還是個出家人,真是可笑。」
這話說完,眼神冷肅的陳京墨手中的簡華抬手便化作一道銀光對著僧苦練懷中的巨門刺了過去,當日北斗宮外他被巨門挖去雙眼之仇今日終於能夠得報,這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因為曾被巨門百般折辱,虐/待過的貪狼。
而當下就一個挺身直接擋在了巨門的身前,神情痛苦的僧苦練也沒去看陳京墨明顯一愣的神情,只抱緊懷中垂死的巨門沖陳京墨惡狠狠地呲了呲滿口滲出血液的牙齒,接著也不顧陳京墨皺起眉的阻攔,便將自己身上的袈裟裹住巨門和自己衝著身後已經被火光覆蓋的寺廟後院沖了進去。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啊……看來是猜到了我連全屍都不想給他和巨門留了……這樣也好,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不過那裡面到底藏著什麼東西,沒猜錯的話,你知道的對吧……」
在後方完整的目睹了這一切,神情怪異地走到陳京墨的身旁,捂著自己傷口的鄭常山對於僧苦練到底為什麼如此執著於那座金身殿難得地感到了一絲好奇。
見狀的陳京墨面無表情地看了鄭常山一眼,神情之深沉一般人看來是很難領悟其中的意思了。
而見一得到眼神暗示當下就明白過來的鄭某人直接就乖得不得了的靠在他肩頭上開始裝柔弱了,心裡有點小開心的陳先生先是替他溫柔地揉了揉傷口,這才神情複雜地淡淡地開口道,
「在這金身殿裡面的……是一個僧苦練的秘密……」
……
「巨門……你怎麼樣?」
被火光包圍著的寺廟後院內,沒了只手臂的僧苦練正抱著巨門在緊張地和他說話,他試圖讓巨門能稍微清醒一些,能回答自己一句話也好,能再抬眼看看他也好,可是被飛衛射中的巨門已經在隕落的邊緣,被僧苦練呼喚了許久才斷斷續續地抬起眼睛望了眼不遠處的來了一句道,
「這……這就是你天天都來的……那座金身殿?」
「對……我每天都來這裡拜佛祖……你不願意和我來,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
用手掌顫抖地摸索著巨門慘白的面頰,僧苦練的長髮落在巨門的臉上,眼眶裡的淚水苦澀難言,卻強忍著不想讓巨門看見,而見他這副狼狽悽慘的樣子,渾身都充斥著一種可怕的下墜感的巨門只不甘心地望了望天上屬於自己的那顆星辰,半響才艱難地眨眨眼睛開口道,
「僧苦練……我剛剛……聽……聽你和廉貞說……你還有……一顆紅蓮種子?」
「我那是騙他的,有我也不會給他,我都給你。」
「嗤……」
聽到他這副情聖一般愚蠢的話,就快死了的巨門只顯得十分涼薄地笑了起來,僧苦練卻只覺得他連這樣狠心無情的樣子都十分好看,他就算是花幾輩子看都怎麼看總也看不夠。
而面無表情的巨門倒是自顧自地發了會兒呆,許久才用自己顫抖的手掌將僧苦練的後腦勺朝自己的臉摁下了點,又頭一會兒顯得溫順且主動地吻了吻僧苦練的嘴唇。
「…巨門,你願意和我一起死嗎……」
金身殿外頭的小院已經完全燒了起來,不出幾分鐘就會將整座金身殿燒成灰燼,身處於烈火中的僧苦練知道自己這次已經必死無疑了,可他卻依舊期盼著巨門至少在這種時候能給他一些回應,然而剛剛吻著他嘴唇的巨門只在沖他溫柔的勾起嘴角的瞬間……
——忽然將一把他一直隨手帶著的,之前還曾割掉過西洋鏡耳朵的刀子惡狠狠地插進了已經奄奄一息的僧苦練的身體裡。
「……我……想活著……你要是想死……就儘管一個人……去死吧……」
不顧僧苦練倒在地上絕望地望著自己的樣子,臉色蠟黃的巨門艱難地拼著一口氣爬起來,再抬眼時便直直地盯著面前的金身殿,而以一副嘲諷的眼神低頭看了眼僧苦練後,神色瘋狂的巨門只斷斷續續地開口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紅蓮……紅蓮種子就藏在……那金身殿嗎……你休想騙我僧苦練……」
這般說著,拼死也想活下去巨門也不去管身後還在沖自己艱難伸手求救的僧苦練就朝著那金身殿爬了過去,天空上方的巨門星在不斷地變得微弱,而他也在掙扎著想給自己尋一條生路,因為直到這一刻他依舊不覺得自己會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死去。
他本該功成名就!他本該問鼎神界!
再做到這一切之前!他怎麼能死!他又怎麼甘心去死!
這般想著,只剩下半口氣的巨門就硬是爬到了那從未來過的金身殿之前,他不自覺地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只想著自己很快就要再一次得到那救死人生白骨的紅蓮種子逃出生天了。
可是當他進了那金身殿後,無論他怎麼瘋狂地四處翻找他都找不到藏匿著的紅蓮種子,而就在奄奄一息的巨門躺倒在佛像前的蒲團上時,原本面色猙獰的他卻忽然一下子愣住了。
視線所及,面容慈悲卻也分外熟悉的金身佛像正在眼神柔和地看著他。
僧苦練曾一日一日地跪在這裡朝著他心中的佛祖祈求,而作為一個早已還俗的佛門弟子,他所一心祈求的並非是那些俗世中人所追求的東西,卻只是一個人的情……而已。
那人是他心頭的佛,也是他心頭的魔。
所以他鑄了這尊和他的面容如出一轍的佛像,長久的跪在這裡向他傾訴自己對他的愛和欲。
可惜那人從來沒有來過,也並不知曉,而當他唯一一次來到這裡……
——僧苦練卻也再沒有機會知道了。
……
此刻的寺院外,已經控制住所有叛逃行主的耍禾穀他們開始聚集到鄭常山和陳京墨的身邊,連那些被抓住的神界星官們也都恢復了自由。
作為漏網之魚,狡詐的祿存第一時間就逃往了寺院的後邊想趁著祿星司的人還沒發現他的時候逃出生天,可是還沒等他跑出去幾步,一個挺拔的身影倒是出現在了夜色中,而等臉色難看的祿存一抬頭,卻發現竟是一張熟悉的老面孔。
「祿存……」
面無表情地攔在了慌不擇路想要逃脫的祿存面前,神情憔悴的武曲雖然手腳依然沒有絲毫的力氣,可是要對付一個平時神力就遠不如他祿存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一看見他臉上的表情,知道自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的祿存只臉色陰沉地抽了抽嘴角,半響才壓低聲音以一副神情慚愧的模樣道,
「我真的已經走投無路了……之前……之前也是巨門逼迫我那樣做的………念在我們過去的交情……放我一馬吧……武曲……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
沉默著沒有立刻開口回答他,武曲望向祿存的眼神是那麼的複雜,像是在看一個十分熟悉的人,又像是在看一個很是陌生的人。
瞬間就猜到武曲這蠢貨一定還記掛著他們情誼的祿存只嘲諷笑了笑,將袖中的短刀藏好剛要走上前再說些煽動人心的話,一記力道很重的棍子卻忽然惡狠狠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瞬間就讓防不勝防的祿存暈了過去。
而從頭到尾都看見了這人的舉動卻沒有去提醒祿存的武曲只和看著斯斯文文,卻面無表情的文曲對視了一眼,半響才忽然莫名其妙地轉頭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有病麼,趕緊跟我走,去前面幫貪狼星的忙去。」
扛著根不知道從哪裡找過來的燒火棍就態度冷淡地開了口,總算報了祿存暗算自己之仇的文曲平時雖然自詡是個講文明的文人,可是面對這種卑鄙無恥的傢伙也懶得再和他講理了,直接還嫌不解氣的又踢了祿存兩腳。
而見狀的武曲連忙忍著笑點點頭上去來幫忙把祿存這傢伙給捆起來,邊繞繩子還便和文曲嘻嘻哈哈地道謝,而翻了個白眼的文曲一時間也懶得理這個沒有自己出馬說不定又要被綠茶/吊/騙的蠢貨,只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淡淡地來了句。
「都是同僚,謝什麼謝。」
這麼幹脆地一和解,一直以來關係並不咋樣的文曲和武曲倒是有了點患難見知己的意思了,可就在他們倆輕鬆地帶著被五花大綁的祿存準備去前面和祿星司還有神界他們的人回合時,大老遠的文曲和武曲惡人卻只聽見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在大喊道,
「廉貞君……廉貞君!你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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