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鄭榮山這麼快發現自己後腰上那刺青的這件事,牟峰自己也完全沒有想到。
他只覺得他這麼多年還算原本可以的運氣都在最近幾天都用完了,鄭榮山這個王八蛋就是西天如來,他就是那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都痒痒都不能撓的齊天大聖。
而此刻西天如來把這位苦命的齊天大聖摁在牆上明顯心情也挺複雜的,畢竟但凡是個正常人,看到一個並不熟悉的同性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的名字留在身體的隱秘位置,本身就是一件挺讓人微妙的事。
「我發誓……這是個事故,你等我兩個月好嗎,兩個月一到我馬上去把他洗了成不成……」
見鄭榮山還皺著眉也不是說話盯著他的後腰看,動彈不得的牟峰都感覺自己快被他看的想死了,關鍵他也不能暴露自己在背後老說他壞話這種小家子氣的事,只能就這麼欲蓋彌彰地想努力遮掩過去,而他的這種既羞恥又激動的態度,讓摁著他兩隻手和他靠在一塊的鄭榮山的眼神更玩味了。
「兩個月?所以我還要被你繼續意淫兩個月是嗎,牟峰同學?」
知道這事肯定不是這樣卻還是故意挑牟峰最害怕的那種說了,鄭榮山扯了扯嘴角將自己冰涼的手指落在牟峰牛仔褲邊緣的細膩皮膚上,在察覺到牟峰瞬間僵硬了身體一副動都不敢動的樣子,他拿指腹慢吞吞地磨蹭了下那兩個靛青色小字又語氣特別冷淡地評價道,
「一摸就紅,很敏感啊。」
「……滾!」
脖子後面都開始泛起異樣的紅,牟峰平時喜歡運動,個子又高,結實健康的少年身體自然是視覺觀感就相當好的,加上他天生皮膚敏感,對痛癢反應都很大,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格外迷戀刺青帶來的麻痹神經的奇特感覺。
所以此刻只是被鄭榮山這麼稍帶些戲弄意味的一碰,他後腰那塊的皮膚就像是燒起了一把火似的把他整個人都弄得酥麻了起來。
可就在他咬著牙努力掙扎著要給鄭榮山這動手動腳的王八蛋一點好看時,因為兩個人的一番撕扯他的t恤被拉扯著露出了後頸,緊接著他背脊上方的那隻黑色的蝴蝶刺青也跟著露了出來。
匍匐在人脊椎之上的黑色蝴蝶,因為少年人劇烈的抵抗仿佛是忽然擁有了生命,斑斕的翅膀充滿了未知的神秘與誘惑,轉瞬間甚至能嗅到隱秘的花蜜香味。
而不經意撇到一眼的鄭榮山明顯一愣,下意識地就鬆開了自己的手,瞬間得到自由的牟峰把衣服給拉上了又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半天才瞪著眼睛靠在牆上大吼了起來,
「鄭榮山,你有完沒完啊!就你臉大名字叫榮山是吧?地球上那麼多人了,我是因為王榮山,許榮山,朱榮山刺的還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啊。」
被他這話弄得淡淡的笑了起來,鄭榮山往後退了一步離他稍微遠點,果不其然被嚇得半死的牟峰也稍微放鬆了一些。
見狀的鄭榮山原本就只是想刺激刺激這個成天沒事找事的傢伙,此刻看他這幅樣子倒是真的覺得自己剛剛有些出格了,而略微收斂起臉上輕佻的神情,他冷冷地看著臉色漲紅,滿臉憤怒的牟峰出言警告道,
「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原因才弄成這樣,總之最近你最好把自己的衣服穿嚴實點,也不要這麼鬼鬼祟祟地引起別人的注意,雖然這個地球上有很多榮山,但是等別人看見了就不會這麼想了,我拒絕不清不楚地和你以這樣的方式產生任何關係,聽懂了沒有。」
「……恩。」
總覺得這件事到底是自己理虧的牟峰尷尬地點了點頭,看他這麼聽話的樣子鄭榮山也面無表情地徑直走了。
等他的腳步聲漸漸地遠了,表情緊張的牟峰才站起來鬆了口氣,而氣的原地踹了一腳牆後,就差沒鬱悶地蹲牆角的牟峰許久才有些遲鈍又遲疑地想到了一件事。
一直以來他都在刻意地追求刺青帶來的身體的痛感,因為刺青之後會有很多天的癒合時間,那段時間他原本就體質特殊的皮膚會更加的敏感,但是伴隨而來的又有一種微妙的,讓他特別著迷的快感。
可是剛剛鄭榮山碰他的時候,明明他後腰上的刺青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那種奇怪的感覺卻又一次出現了,而且來的更激烈更放肆,剛剛差點就讓他沒骨氣地軟了腿直接跪在了鄭榮山面前。
「有沒有搞錯,太噁心了吧……」
一臉嫌惡地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腰,自己碰果然沒有鄭榮山碰的那種感覺,只把牟峰給鬱悶的夠嗆。
而天生就不善於思考這種複雜問題的牟峰也沒有多想,只把這件事給死死壓在心底,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從廁所里走出來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回自己班上了。
……
周三的時候,陪蔣芸老師去九寨溝玩了一周的老鄭書記也終於回家了。
這次旅遊是蔣老師他們大學方面組織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特別關懷下這些為學校貢獻多年的退休老教師們。
老鄭是少數幾個跟過去的老頭,和一群三五成群的老太太們坐在一塊一路上玩的尷尬可想而知,所以一回來還沒好好休息他就當著孩子們的面開始把一肚子抱怨講起來了。
「她一路上都不理我,就和那些王老師鄧老師熱絡地說自家兒子孫子的事,到了九寨溝之後,我都沒和她來得及合影呢,就盡幫那些老頭老太太拍照了!敢情把我騙過去就是做相機的啊?我就沒有自己的工作啊?還有那個老年痴呆的孫老師,居然說我和新聞聯播上的那個總是臭著臉開大會的鄭駿長的像……我就是鄭駿,他想怎麼著啊!」
坐在餐桌邊忍不住低笑了起來,原本好好吃飯的鄭榮山被自家老鄭這氣鼓鼓的樣子逗得湯都快喝不成了,想安慰也不知道該安慰些什麼。
而被他念叨得都無奈了的蔣芸在把最後一個特意給鄭榮山做的菜特意放到他面前後,這才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在孩子們面前胡說八道什麼,不是後來都幫你在五彩池旁邊拍了好多照片了嗎,怎麼還不高興?孫老師不是老年痴呆,只是眼神不太好,而且他不是也誇了你政績不錯,為人正派了嗎……」
「書記肯定想聽老太太誇他,不想聽老頭誇他。」
勾著嘴角的鄭常山特別壞心眼就來了一句,蔣芸眯起眼睛疑惑地看了眼老鄭,惱羞成怒的老鄭立刻就生氣地瞪了眼自家大兒子又結結巴巴地辯解了起來。
鄭駿:「胡……胡說八道!你現在這是在編排你爹嗎,鄭常山!虧我記得還在路上給你買紀念品了你個沒良心的!」
鄭常山:「這草帽批發市場十五塊一個,你給全家人都帶了一個還找了託運公司寄回來到底花了多少錢?而且陳先生的這頂最難看,您當時買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
鄭駿:「……………………」
低頭吃飯的陳京墨聞言抽了抽嘴角,想起老鄭給他買的那點頗具有夏威夷風格的花邊大草帽他也挺無奈的,可是又不能隨便亂說傷了老鄭的心。
而被自家倒霉大兒子擠兌的無言以對的老鄭氣呼呼地乾脆不理鄭常山了,徑直把筷子一方就看向自家小兒子又大聲問道,
「榮山,你客觀地評價一下,我買的帽子好看嗎?」
「恩?帽子……好看啊,民族風,很別致,您別聽我哥胡說,就他自己那個品位。」
作為這個家裡最聽老鄭話的人,鄭榮山這小子想也沒想就果斷選擇站在了對抗鄭常山的對立面,瞬間就被哄到的老鄭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看小兒子最近個子長高了越發有精氣神的樣子只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你這周末有時間嗎?跟我去市政府一趟。」
「恩,有的。」
聞言的鄭榮山挺乾脆地就應下了,家裡人都清楚老鄭現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培養鄭榮山身上,自然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而坐在鄭榮山對面的陳京墨在抬手給吃的一向很少的他添了一筷菜後也淡淡地看著他道,
「青墅那邊的那個馬場我前幾天讓林橋過到你名下了,以後你有什麼私人聚會要應付也有個去處,你自己也有駕照,到時候開你哥的車過去就可以了,那邊的人反正都認識你,有空去熟悉一下吧。」
「別了,他開車技術太爛了,還是老實的騎自行車吧,那輛女式自行車還是媽以前用來買菜的呢,給他算客氣了。」
特別討厭地又冒出來欺負弟弟了,鄭榮山隔著單薄的眼鏡片無語地看了眼自家神經病大哥,百分百確定他並不是不想把他車庫裡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車借給自己,而是腦子有問題就想看著他天天騎女士自行車上下學被學校里的人圍觀笑話的樣子。
隔天早上,比他做班主任的哥還要早起兩個小時的鄭二少在晨練回來之後。又一次騎著他那輛被蔣芸淘汰下來的女士自行車去上學了。
快到學校的時候他大老遠地就看到個流里流氣地背著書包,書包上還特別幼稚地掛了一堆小恐龍毛絨玩具的高瘦背影。
而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平時一本正經的鄭二少今天就真腦殘了一回,騎著車從這人身邊飛快地經過的時候忽然就不輕不重地拽了下他書包上晃蕩個不停的小恐龍。
「臥槽!誰啊!有病嗎!」
被嚇得就往馬路邊下意識一躲,牟峰原本還以為是哪個認識的朋友在和自己鬧著玩,等一看見騎著車慢悠悠過去的鄭榮山後,他直接就氣綠了臉,幾步追上去又在他旁邊一邊小跑一邊大罵。
牟峰:「你幹嘛!神經病啊!」
鄭榮山:「要順便載你一段嗎,小恐龍?」
牟峰:「……什么小恐龍……臥槽!我包上的東西呢!那是霸王龍!霸王龍!你眼睛有問題啊!」
著急辯解自己為什麼會在書包上掛毛絨玩具的牟峰同學臉都氣紅了,可是這虛張聲勢的樣子也沒什麼說服力。
而隨手拿了他包上那隻毛絨小恐龍的鄭榮山同學轉過頭沖一直跟著自己自行車飛快小跑的大傻子笑了笑,接著眯著眼睛淡淡開口道,
「挺可愛的,我拿走了,你有空再去買一個吧,就當做你私自侵犯我姓名權的賠償吧,再見。」
牟峰:「………………………………」
面如死灰地目送著鄭榮山騎著他那輛娘炮的要死粉紅色女士自行車漸漸遠去,牟峰同學一時間是真的無言以對了。
他不禁開始認真的思考,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虛偽可惡又裝逼的人?
這人難道就是來天生克自己的嗎?
自己又是做了什麼缺德事所以才會被上天這樣懲罰的嗎?
可惜牟峰同學關於自己和鄭二少之間的命運三重拷問是真的沒有人能來替他解答了,而就當牟峰如往常那樣渾水摸魚地應付完一上午無聊的課後,他這鬱悶的心情可算是好了一些。
他們一中每周四下午都有班級之間的籃球練習賽,牟峰是校隊的種子選手,在自己班裡自然也是打頭陣的。
牟峰其他方面沒啥特長,但在體育和美術方面天生還算有點天賦,每次站在場上被大夥盯著輕鬆進球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其實也是能做好一件事的,那種隨之而來的自豪感覺也特別棒。
今天這場比賽是他們一班和六班之間的,牟峰放平時也不會這麼雞血,但偏偏六班那幾個就是那天故意在廁所找自己麻煩的,他自然不可能這麼善罷甘休,怎麼著也要給這幾個影像的孫子好看。
說到這裡,不得不也要表揚一下牟峰這個小同學的一個優點,雖然他平時說話做事看著不像個好學生,但是倒也從來也不用暴力去壓人,像前段時間針對鄭榮山的那件事也就只是在班級範圍內傷害力為0的單方面跳腳,每次被鄭榮山反過來戲弄不說,還把他搞得最近都不太順利。
而此刻在正經的籃球賽場上,裡頭謹慎地穿著身黑色t恤又在外面加了身籃球隊服的牟峰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賽場對面六班的那幾個獐頭鼠目的東西,先是戴好自己的護腕冷冷一哼,剛要和身邊的隊友小聲交代些什麼,卻猛地看到下邊的看台一堆人里正突兀地坐著個表情犯困,他意想不到的人。
牟峰:「鄭榮山怎麼來了!!!搞什麼!!!」
關於鄭二少為什麼會來呢,其實他也真心不想來。
畢竟他對一切能達到優秀成績之後的體育運動都沒有太大的興趣,相比起像個野人一樣的揮灑汗水瞎鬧騰,他寧可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看會兒書。
像平時這種班級賽,他都人都找不到,但他做班主任的大哥偏說他作為班長不來看同班同學的比賽是班級凝聚力不夠的體現。
所以儘管心裡煩的不行,鄭榮山還是特別敷衍地把全班同學都叫來給練習賽的這幾個孩子加油了。
此刻坐在觀看台下面,從來沒看過這類比賽的鄭榮山眼神都有些渙散,撐著腦袋一副懶散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特意來睡覺的。
而坐在他邊上的語文課代表倒是一直挺激動的,扯著嗓子和六班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兔崽子對吼了一陣後,又情緒特別高昂地沖面無表情鄭榮山來了一句。
語文課代表:「班長,咱們班籃球實力還是很可以的!待會兒你好好看!真的特別精彩!」
鄭榮山:「恩」
語文課代表:「恩是什麼意思?哎喲!你別這麼沒精打采的啊!稍微精神一點!小伙子怎麼能不愛看籃球呢!我要不是自己身體素質不行我也想下場來兩場好嗎!臥槽!!!牟峰好帥!!!一上來就進球了!!牟峰加油牟峰嗷嗷嗷嗷你是最棒的」
鄭榮山:「……………………………………」
看到平時和個白臉書生一樣的語文課代表跟一群小女生一樣地扯著嗓子就嚎了起來,耳朵都被他弄疼了的鄭榮山心裡無語地想著這鬧騰的要死的比賽到底有什麼好看卻還是慢吞吞地把眼神轉了過來。
而伴著陣略顯燥熱的風,鄭榮山恰好就對上了剛剛進球的牟峰抬頭挑釁地看了對方主力隊員的那一眼。
那眼神帶著些凶,透著股狠,那一瞬間,神採風揚,光彩奪目,讓坐在一邊觀眾席原本興趣缺缺的鄭榮山一下子就愣住了。
真好看。
少年的心裡傳來了這樣突兀的聲音,心臟伴著一陣奇異的跳動,這心情簡直前所未有,而當鄭榮山低下頭皺起眉又再一次想去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時,他準確地聽到自己的心裡又發出了一聲抑制不住地讚嘆。
真好看,他看上去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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