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怒容、命令,於夷簡未免來得太匪夷所思。
當然,父親用如此嚴厲的冷喝對自己讓她很傷心。被帶回房後,夷簡悶悶不樂地躺到床上,暗暗思忖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好長時間過去,居然真有下人送來一套粗布麻質男衫,內是土白色軟襦,外有一件短青色罩衣。
「我父親有沒有說,到底為什麼要我換男衫?」夷簡問下人,不過她卻是搖頭。
「算了,」夷簡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睡會兒午覺,醒了自個兒換。」
遣走下人,只剩下她一個,屋子裡又恢復了一貫的寧靜、祥和的氣氛。夷簡自然睡不著,躺在床上,睜眼看屋頂橫樑,靜謐里,靜謐里……忽然感覺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就是那汩細細的嗞嗞聲,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顫巍巍,齧嗖嗖。夷簡趕緊起身,屏氣傾聽,沒錯,是那股聲音,斷斷續續中偶有持續,若不仔細去聽,倒也很難辨別出來。順著聲音輕輕走過去,是桌上的那架古築。
有古怪嗎?夷簡敲築,聲音又悉悉索索地響起,翻過築身,一如普通的築器,沒有特別,再翻回去,咚的一聲,很輕,似是來自古築內部,夷簡貼耳上去,果然,那之前的嗞嗞聲也一同發自古築的內面。
這一下,夷簡開始好奇,站在桌前上下打量,築的表面有一道道殘破的劃痕,但在築身左側邊沿,有一點不起眼的凹陷。就是這點凹陷!夷簡下意識伸手摸去……
「別動!」
突如其來的啞聲,是燕。不知何時,她已經站到夷簡的背後。
「怎麼?」夷簡倏地扭頭,說,「我好像聽到裡面有聲音。」
「有毒!」燕說著,繞到夷簡前面,一手撫過那點凹陷,又快速按了一遍築的上側,只眨眼間,古築竟然分離,從中間露出一條凹槽,而下一刻,當夷簡看見槽內蜷縮的東西,她簡直不敢置信。
「燕……你,你,你竟然養蛇……」
她驚道,的確,在那扇古築裡面,黑漆漆的凹槽中央,一條細細長長的白花點蛇,頭部呈三角扁型,看起來駭人萬分,好在此刻它正懨懨地躺在槽內,像是還在冬眠。
迅速合上築身,燕才笑著回答:「小姐你也知道我是賣藝討生的嘛,養蛇不過是為了防身,你說萬一有哪個登徒子企圖不軌,想要占我便宜,我也好有個防備。」
「也不用如此毒吧?」夷簡叫,「再說有哪個登徒子會想占你便宜?」
「話也不能這麼說吧,小姐,好歹我也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
「不行,我要叫人把它丟出去。」夷簡欲喊外面的下人,不想卻被燕一把攔住,她嘻嘻笑著說:「它可不是一般的毒物,馴養過的,很聽話,大不了,也讓它認你作主子。」
「不行,我要它做什麼,萬一傷到我爹娘,還有姐姐們,那怎麼辦?」
「絕對不會,我保證,它不攻擊人。」不攻擊一般人,燕在心底補充,那一瞬,她的眼角深處,有一閃而逝的陰冷。
「哪有不攻擊人的毒蛇!」
「馴養過的嘛。你說,它跟了我都快十年了,十年,我安然無恙吧,要攻擊早就攻擊啦。再說,你真要丟它出去了,它習慣了我的味道,自然還是要尋回來的,到時各處亂爬,嚇了別人,還不如一直安置在這古築里,清淨。」
說得也有道理,怪只怪她當初找事收了燕這個麻煩回家,現在也不能讓爹娘知道,否則又要罵她。再說父親還正在不明所以地動著怒,轉身看到床頭的男衫,夷簡忍不住,乾脆過去拿起衣裳在自己的身上掩了掩。
誰知身後的燕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的笑得放肆,夷簡瞪她,不悅地問:「你笑什麼?」
「哦,小姐,」她答,「我先前在外面,聽到有人在議論,說大人回來一看見小姐,就發起怒來,還要小姐從此以後改穿男衫。」
「是啊,這很好笑嗎?」
「呵呵,奴婢是覺得有趣,真有趣……」她又笑起來,「不過話又說回來,男衫好,男衫比女裙好。」
「怎麼好?」夷簡狐疑。
「小姐你是沒做過男人,自然不知道身為男人的好。穿上男衫,司空大人的意思,奴婢猜想他是期望小姐今後能掙脫身為女子的約束,可以像真正的男兒一樣,活得自由恣意,由此可見司空大人對小姐你格外偏愛。」
「你做過男人嗎?真是!」
夷簡嘴裡嘀咕,心裡其實卻因她的一番話而陷入沉思,尤其最後一句,對她格外偏愛,有道理嗎?一時,她想不明白,但是她隨意的一句嘀咕,倒又引得燕那女人抽筋似的大笑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
笑聲在偌大的房內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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