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
九月二十三,承恩園
「這個鄂海據說與齊世武的關係不淺,」八阿哥端起馮進朝新送上的熱茶,輕輕吹了吹,「當初,二哥被廢,齊世武、托合齊先後因罪入獄,甘肅、川陝的官員都被大量清洗,只有這人奇蹟似的留了下來,皇阿瑪竟然還放心把川陝交給他,顯然是個會見風使舵的人物。」
阿爾松阿將唇一抿,輕輕笑了笑道,「貝勒爺不必擔心,越是這種趨利避害的人,咱們控制起來越容易。不過施捨些甜頭,讓人知道,這朝堂之上,能真正使他得益的唯有貝勒爺,他定然乖乖聽從。待得日後,貝勒爺若不屬意他,再想法奪了他的權柄就是,那齊世武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
「這些事兒如今也說得早了些,」八阿哥放下茶碗,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去邊關統籌兵丁糧草,照理說,皇子的身份更為便利。可你們也看見了,皇阿瑪是寧可派個名不見經傳的吏部尚書去,也不願我們這些兒子接觸到一點兵權。如此,那東宮的位置,最後到底會屬於誰,誰也拿不準啊。」
阿爾松阿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彎了彎嘴角道,「聖心難測,不過,事在人為。萬歲爺子嗣繁盛,於咱們大清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說起了子嗣,阿爾松阿與納蘭揆敘對視了一眼,納蘭揆敘接過話頭道,「微臣家裡,有兩個侄女正當好年紀,微臣看貝勒爺後院空虛,不知貝勒爺可願多兩人伺候。日後,能為貝勒爺繁衍子嗣,也是微臣家的榮幸。」
「多謝納蘭兄一片好意,」八阿哥面色不變,只輕笑了笑道,「不過,總不好委屈納蘭家的女兒,沒名沒分地呆在我的府邸。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阿瑪疑心又重,胤禩實在不敢因一點私事壞了咱們的大計。」
納蘭揆敘也是一怔,與阿爾松阿對視了一眼,也不再堅持。
不過,八阿哥心裡清楚,納蘭揆敘的試探只是一塊兒敲門磚,緊接而來的將是鋪天蓋地的猜測與懷疑。
傍晚
嘉怡縮在層層軟帳中,將自己抱成一團,外間任何一點聲音,都能讓她毛骨悚然。
「小主,」繡香端著托盤,掀開軟帳,躲在角落裡的嘉怡立時驚叫出聲。
「小主,別怕,是我,」繡香不敢貿然上前,只等嘉怡平靜下來,才慢慢放下托盤道,「小主,您吃點兒東西吧,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都是你愛吃的。」
嘉怡連連搖頭,蒼白著一張臉指了指外面道,「是不是有人來了?是不是又有人來帶我走了?你快去幫我攔著,就說我病了,病的快死了,快去!」
「小主,沒有人,」繡香握住嘉怡冰涼的手指,心疼的直冒眼淚,「貝勒爺午後就出去了,今兒晚上園子裡就咱們倆。小主你別怕,吃點兒東西,咱們好好睡一覺。」
「不,我不睡,」嘉怡避開繡香遞來的碗筷,整個人還是丟了魂兒似的,「我餓病了就好了,餓出毛病來,就不會帶我走了……」
「小主,」繡香有些崩潰地跪到床邊,「您這到底是怎麼了?這幾天,到底出什麼事兒了?貝勒爺日日把您帶去那個小院,還不讓人跟著,到底想幹什麼?」
嘉怡猛地瞪大了眼睛,雙手捂住耳朵,瘋了一樣的使勁搖頭,「不,不能說!誰都不能告訴,什麼事都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側福晉——」
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嘉怡驚叫了一聲,一頭鑽進了被褥里。
繡香抹了把臉,端著一點沒動的托盤走到了門外。
馮進朝沖繡香笑了笑,彎腰打了個千兒道,「繡香姑姑,貝勒爺叫側福晉過去呢,勞您通報一聲唄。」
「側福晉病了,」繡香把手裡的托盤往馮進朝懷裡一塞,「現在一點東西都吃不下,我正準備找大夫來呢,要不馮公公幫我跑一趟吧?」
「這——」馮進朝抻著脖子往屋裡看了看,面露難色地道,「貝勒爺那頭還等著呢,要不然,先叫側福晉過去,奴才再去找大夫?」
「馮進朝!」繡香柳眉一瞪,不大的人氣勢卻不小,「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怎麼有今天的了?要不是我們小主,貝勒爺身邊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你自己有什麼把柄,自己不知道嗎?」
馮進朝被吼的一愣,面上隨即陰沉了下來。繡香卻不懼她,一雙眼裡滿是不屑。
照理說,馮進朝如今已是貝勒爺身邊的紅人,全不用如此縮手縮腳。可偏偏,他確實落了把柄捏在那位側福晉手上,一想到那側福晉曾經的手段,涌到嘴邊的怒氣,又堪堪咽了下去。
「繡香姑姑這是哪兒的話,奴才不也是奉命行事嗎?」馮進朝勾出一嘴的賤笑,放軟了語氣道,「要不這樣,我先去回了貝勒爺,看貝勒爺如何吩咐?」
繡香揚著下巴,沒再咄咄逼人,反手拎了個包袱出來,遞給馮進朝道,「過幾日就是我哥哥的生日了,我呆在園子裡也回不了京,你派個人給我送到京西平安麵館去。」
「行,您放心,」馮進朝乾脆地接過包袱,沖繡香俯了俯身,轉頭向八阿哥復命去了。
繡香佯裝沉穩地關了屋門,轉過身整個人就恍若癱了一半。她瞧了一眼床上還捂在被子裡的人影,默默祈禱包袱里的東西不要被人發現。
十月初,圓明園
福晉帶著李氏和幾個孩子先行回了京城,只有年氏因身子還未好利索,留在了圓明園休養。
清晏閣內,年氏與四阿哥對坐著下棋,年氏棋藝不錯,有時也能贏上一子半子。
兩人下至黃昏,年氏起身告辭,四阿哥讓張起麟去送送,年氏躬身回絕,自己帶著丫頭,慢悠悠地走出了清晏閣。
凌兮扶著年氏往船邊走,一邊走一邊偷覷著年氏的臉色,時不時還捂著嘴角輕笑兩聲。
年氏被笑的臉孔發紅,轉身擰了凌兮一把,悄聲道,「你個壞丫頭,再笑我,把你扔湖裡去!」
「小主好不講道理,」凌兮把秀眉一瞪,一點兒都不怕年氏佯裝的怒氣,理直氣壯地道,「奴婢是看小主臉色好,人面桃花相映紅,是替小主開心,小主怎地還不讓人笑?」
「你還說!」年氏愈加羞惱,一路跟凌兮嬉鬧地上了船。
送走了年氏,四阿哥一人到了梧桐院。
蘇偉剛吃過了晚飯,還沒來得及撤下碗筷,見得四阿哥進來,蘇偉站起身道,「你吃了沒?沒吃我讓小英子去準備。」
「不用了,」四阿哥拉住蘇偉的手,把他拉到桌前,陪自己坐下,「爺吃你剩下的就行。」
蘇偉有些怔然,看著四阿哥就著他剩了一半的飯碗,挑著盤裡的菜吃,突然有些心疼。
「別把自己逼太緊了,」蘇偉垂著腦袋,說話的嗓音低低的,「人非聖賢,也不是萬能的,各人有各人的命嘛。真做錯了什麼,大不了以後還唄。再說,很多事本來就分不出對錯來。你不心疼自己,我還心疼呢。」
四阿哥沒有說話,只夾菜的動作慢了慢,片刻後又埋頭吃起了碗裡的飯。
「多吃點兒,」蘇偉伸手在四阿哥的胳膊上掐了掐,「你都瘦了,你看看。再這樣,以後弓都拉不起來了,我瞧著小書子如今肉都比你多……」
那邊蘇大公公念念叨叨,這頭四阿哥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飯,喝了杯茶清口。
「我看弘盼阿哥天天早起還學你打兩套拳呢,你最近倒是忙得什麼都顧不上了,這人還是得多鍛煉身體,你看你隔胳膊都軟——」
下巴被人一把捏住,蘇偉險些咬了舌頭。
四阿哥彎起嘴角,湊到蘇偉耳邊,「爺可還沒吃飽呢!」
蘇大公公眼睛一瞪,準備往外移動的腿還沒來得及行動,整個人天地倒轉。
「我剛吃完飯!」被人扛到肩上的蘇某人蹬著腿大吼,「你肩膀頂到我的胃了!」
四阿哥走到臥房,把人往床上一丟,蘇偉手腳並用地爬到床里,討好一笑道,「以後都不說你軟了,好不好?」
床帳放下,床里的人被人拽著腳踝,壓到身下,腰帶被抽掉,外袍被扯開,雪白的裡衣中伸進了一隻點火的手。
「都老皮老骨的了,有啥好摸的啊?」蘇偉一邊躲著四阿哥的手,一邊把自己蜷起來。
偏那人不放過他,硬是把身子展開,扯掉他身上最後一點屏障,讓兩人肌膚相貼,赤/裸著傳遞熱度。
「就比爺大幾歲而已,天天說自己老,」四阿哥懲罰似的把手沿著腰窩向下伸,狠狠擰了一把。
蘇偉身子一顫,沒抑制住喉嚨中溢出的呻/吟,被四阿哥握了那兩丘饅頭狠狠壓向自己。
小腹上有什麼灼熱的東西蹭著,自己那根長勢不太好的也被人肆意揉捏,搭在床邊的腳趾緊緊繃著,一會兒又泄氣似的聳拉下去。
「別再,別再揉了,」貼著床褥的人抵住在他身上撒火的人的肩膀,兩條白生生的腿帶著點兒羞怯,慢慢纏上那人的腰。
雕花木床應聲而動,床上的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慢慢融合、相連,沉重的呼吸在彼此耳邊膠著著,一聲重過一聲,慢慢地帶了哭腔,帶了綿密的甜膩。
十月初四,
邊關傳來奏報,據稱,準噶爾來侵哈密之故,是因去年喀爾喀擒其阿爾泰打牲一人、殺一人,其貿易之人又為哈密人阻截,為此,欲□□哈密。
康熙爺一邊再度遣使,曉諭策妄阿拉布坦天兵之威,一邊秘密通曉俄羅斯邊界地方楚庫拜姓城頭目,令其加意防守邊界,如有策妄阿喇布坦之人投向起處,即宜收留。
十月中旬,哈密已聚集了一萬士兵,康熙爺下旨將肅州等地的二百萬擔糧食送往哈密。
然讓人沒有預料到的是,沒過幾天,甘肅巡撫綽奇題報,甘肅蘭州等十八處旱災,百姓流離失所,顆粒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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