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怔愣了片刻,依她之前所想,最好的情形便是能在李晟軒的庇護下全身而退,至於鬼門那邊,她再與紀寧天周旋,總有法子保全自己和府上的人。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可她萬萬沒想到,李晟軒真正的目的不止是試探,還有賜婚。
說起來她早就知道紀寧天與嫵青的婚約,遲遲未能履行。紀寧天曾親口說過,是為了她。
過去的方紫嵐深信不疑,但她……
思及此,方紫嵐環顧四周,忽然明白了。什麼理由都不重要,只要大京的陛下不開口,身為前朝遺孤的紀寧天和嫵青就不可能成婚。
而且紀寧天不願娶嫵青,或許也是因為她並非真正的前朝鎮北將軍平南王之女,而只是一個用來招攬人心的幌子。
按照莫涵打探來的消息,前朝鎮北將軍平南王並無後人……
「陛下。」蘇昀的聲音壓下了殿中的議論紛紛,他起身走到殿中央,一禮道:「玉寧王與嫵青郡主同屬紀氏,乃是堂兄妹。按照大京律法,同族三代之內不得通婚。還請陛下三思。」
聞言鄒鴻琪也站了出來,與蘇昀並肩而立,「蘇大人此言有理,還請陛下三思。」
一旁王全睿也看到了太皇太后的眼色示意,站了出來,「臣附議,還請陛下三思。」
三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站了出來,其他官員面面相覷,正在猶豫要不要附議,就聽李晟軒道:「朕記得前朝淑妃去世之前,曾以玉佩為信物,替玉寧王和嫵青郡主定了婚,這也算是她的遺願了。」
他說著頓了一頓,「朕的父皇,泰安帝在位之時,也曾允諾過這樁婚事。」
蘇昀倒吸一口冷氣,看向一旁的鄒鴻琪,然而對方無動於衷,仍站得筆直。倒是王全睿開了口,「既然陛下如此說,臣也不好諫言。只是不知信物玉佩何在,可否容臣等一觀?也好證明這樁婚事名正言順。」
李晟軒不置可否,太皇太后鬆了一口氣,順著王全睿的話道:「禮部尚書說得不錯。玉寧王,嫵青郡主,請把信物玉佩拿出來,也好讓我大京眾位臣下開開眼。」
她話音還未落,便有人附和道:「是啊,聽說那對玉佩乃是波斯進獻給鎮北將軍平南王,慶賀大婚用的,舉世無雙!」
方紫嵐在聽到玉佩時心中已是一緊,再聽到說是波斯的玉佩,更覺心緒複雜。
然而嫵青面色發白,整個人都在顫抖,她求助似的望向紀寧天,可他卻沒有絲毫反應,像是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
眼見眾人不見到玉佩誓不罷休,紀寧天緩緩開口道:「啟稟陛下,那對玉佩在我母親去世之時,用作陪葬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然而紀寧天后面說的話更讓人驚詫,只聽他淡聲道:「不過若是陛下與諸位大人想看,我可以命人從母親的棺中取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語調都過於平靜了,仿佛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傀儡,麻木又卑微。
方紫嵐抿了抿唇,眼角餘光止不住地瞟向紀寧天,她想從他臉上找出一些不一樣的神情,可是為什麼要找,找些什麼,她卻說不清楚。
王全睿欲言又止,在紀寧天說信物玉佩陪葬之時,他原本想說既然信物已入土,婚約也做不得數,誰知紀寧天又補了這麼一句,他再開口就顯得太刻薄了。難道還真要開棺不成嗎?若真咄咄逼人到了那一步,他還有何顏面做禮部尚書?
蘇昀剛想說兩句場面話,不曾想紀寧天自顧自地道:「婚約一事,能得陛下垂憐,我自是樂意至極,就是不知嫵青郡主是否願意?」
嫵青輕咬紅唇,雙手交疊在身前,不待李晟軒發問,便主動道:「我也樂意至極,一切由陛下做主。」
方紫嵐聽著兩人恭順無比的話,只覺格外刺耳。分明是不情不願,卻只能聽之任之。
李晟軒的視線掃過紀寧天和嫵青,最後落在了方紫嵐身上,她就像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觀,不悲不喜。
可按照諸葛鈺的追查來看,紫秀與鬼門之主私情不淺,倘若紀寧天真是鬼門之主,方紫嵐為何會沒有任何反應?
「既然無人有異議。」李晟軒不怒自威道:「王大人,這樁婚事便交由你們禮部安排了。」
眼看情況急轉直下,王全睿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眼巴巴地望著太皇太后,只聽她不動聲色道:「陛下,玉寧王與嫵青郡主的婚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太皇太后有異議?」李晟軒挑了挑眉,太皇太后藏在案下的手緊握成拳,正欲開口就被他截了話頭,「既然沒有異議,何須從長計議?」
「陛下……」旁邊太后甫一出聲,就被李晟軒打斷了,「王大人,你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王全睿忙不迭地行了一禮,「臣王全睿,遵旨。」
塵埃落定,太皇太后和太后面色都不大好看,李祈佑始終沒有出聲,卻也難掩沉悶。
更不要說在場的百官,背上都像是壓了一塊石頭。若是從今往後,前朝舊人翻出風浪來,可如何是好?
只有諸葛鈺悠然地倒了一杯酒,向紀寧天和嫵青道了一句恭喜。該來的終究會來,前朝舊人興風作浪的念頭不會受一樁婚事左右。人一旦失勢,便總想討回來。
不過往好處想,若是滿朝文武能對前朝舊人同仇敵愾,想來世家寒門之爭暫時能消停幾天,給他機會想清楚吏治改革的下一步該怎麼走。
坐在諸葛鈺對面的衛昴渾若無覺地自斟自飲,一旁衛星兒湊了過來,「小叔,你怎麼看?」
衛昴沒有說話,連眼神都懶得多給一個。衛星兒自討沒趣,吐了吐舌頭,轉過身卻對上了歐陽梓柔的目光,她便落落大方地端起酒盞,與歐陽梓柔遙遙相祝。
歐陽夫人看著這一幕,以袖掩面對歐陽梓柔道:「衛星兒是衛翼大人之女,這丫頭不簡單,你莫要和她走的太近了。」
歐陽梓柔敷衍了一句知道了,便見方紫嵐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想打個招呼,卻見方紫嵐心不在焉地倒了一盞茶,她趕忙收回了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方紫嵐緊緊握著手中茶盞,心道中秋宮宴算是過去了,但之後……
鬼門,或者說紀寧天,會放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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