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正是賞月的好時候,然而散宴後的眾人無一有心賞月,這一夜註定要發生許多事。墨子閣 m.mozige.com
方紫嵐踩著月影,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她避過了所有人,朝著弘安閣而去。
縱然是李晟軒的意思,但她的梅劍指向了鬼門之主紀寧天,便總要有一個交代。若是等到鬼門那邊興師問罪,她便失了先機。
方紫嵐入弘安閣之時,嫵青跪在門外,月光為她鍍了一層銀輝,她的紅衣都顯得冷清了許多。
「嫵青……」方紫嵐甫一開口,就被嫵青打斷了,「公子在等你。」
聞言方紫嵐抿了抿唇,不再多言,直接走了進去。除了紀寧天,十殿之中的秦廣王與轉輪王也在。
方紫嵐看向轉輪王,他神情凝重,眉目之間似是攏了一層霜雪,她的心不由地隨之一沉。
「紫秀,你身為鬼門中人,竟敢對公子出手……」秦廣王率先發難,但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方紫嵐冷哼一聲,「秦廣王,我行事何時輪到你來置喙了,你配嗎?」
「紫秀,你!」秦廣王惱羞成怒上前一步,卻被紀寧天喝止了,「到此為止了。」
秦廣王抬出的腳來不及收回,又被方紫嵐手中梅劍抵住了,便是一個踉蹌,「公子……」
紀寧天沒有理會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方紫嵐,問道:「這是李晟軒的意思?」
「是。」方紫嵐點了點頭,「李晟軒已經懷疑公子就是鬼門之主了。」
「做得不錯。」紀寧天微微頷首,秦廣王滿臉的不敢置信。他趁著紀寧天坐回主座的當口,突然朝方紫嵐揮了一鞭。
方紫嵐隨手扯住了秦廣王的鞭子,他收也不是放也不是,還不待告罪求饒,便聽紀寧天寒聲道:「來人,把秦廣王拖下去。」
幾個鬼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秦廣王四周,方紫嵐鬆了手,任由秦廣王被他們拖了下去。
秦廣王不敢反抗更不敢求饒,忿忿地瞪著方紫嵐,那神情分明是在說她也得不了什麼好。她卻是毫不在乎,連眼神都不願多給他一個。
「嵐兒,過來。」紀寧天招了招手,方紫嵐沒有動作,她垂頭道:「今日我來,是想問公子一件事。我,真的是鬼門中人嗎?」
紀寧天的神色變了變,沉聲道:「嵐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若我真的是鬼門中人,對公子出手便要受罰。」方紫嵐說著,緩緩抬起頭,看向紀寧天,凜然的神情中多了一絲玩味,「難道是公子捨不得罰我,要壞了鬼門的規矩不成?」
紀寧天深吸一口氣,不待開口便聽她繼續道:「我身上沒有印記,也就是說我未曾定下契約,鬼門的名錄上也沒有我,是以公子不能奈我何,不過今日這罰我還是會受。」
「嵐兒你……」紀寧天甫一開口,便被她截住了話頭,「我受罰,是為了收回一樣東西。當初我曾贈予公子三段梅枝,答應會為公子做三件事,如今只剩最後一段梅枝,我要收回。」
紀寧天神情冷硬,「嵐兒,若是本座不答應你呢?」
本座?方紫嵐心中一哂,面上卻佯裝情深意重,「公子,我為你做事是情分,還是說你要連我們之間最後這點情分都不留嗎?」
「嵐兒,不留情分的人,是你。」紀寧天緊緊盯著方紫嵐,試圖從她身上找出些許破綻,卻是什麼都沒有。這一刻他恍然明白了,她今日來便是借請罪受罰之名,徹底地和他做個了斷。
若是方紫嵐弄清了前因後果,執意不做鬼門之人,那最後一段梅枝便是他對她最後的控制,若是交還給她,就是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了。然而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利用比決裂要好得多。
紀寧天權衡利弊後,神色稍緩,道:「嵐兒,除了梅枝,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我要轉輪王。」方紫嵐極快地接了一句,完全沒有給紀寧天反悔的機會,「既然如此,今日我要帶轉輪王走,從今往後他不再是鬼門之人。最後那段梅枝,我會為公子做最後一件事。」
紀寧天怔愣了片刻,隨即笑了,他的嵐兒竟然也會以退為進,和他討價還價了。
轉輪王想要說些什麼,卻見方紫嵐擋在了他的面前,把他已經到嘴邊的話生生逼了回去。
「望公子答應。」方紫嵐毫不退讓,紀寧天面上的笑多了一抹苦澀,「我可以答應,但要加一個條件。大婚那日,嵐兒你必須到場。」
「好。」方紫嵐應得乾脆利落,紀寧天揚聲道:「來人,帶紫秀去暗獄。」
方紫嵐回頭看著轉輪王,用口型對他道:「等我。」仿佛她不是去受刑,而是去街邊買了一份糖糕。
小時候,他陪她偷偷溜出相府時,與她分頭買糖糕和蜜餞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眼神亮晶晶,像是盛滿了星星。
轉輪王眼睜睜地看著方紫嵐的身影消失不見,身後紀寧天的聲音驟然響起,「除了習武,嵐兒從未受過什麼苦,你就忍心看著她為了你受刑?」
「她是我的主人。」轉輪王轉過頭,篤定道:「她要做的事,從沒有人能阻攔。」
「轉輪王楚彬,我記得你並非楚翔的親生兒子。」紀寧天若有所思道:「楚翔愚忠,可你沒必要承受這樣的宿命。」
「既是宿命,我便從未想過逃。」轉輪王神色沉沉,「倒是公子你,真的能逃出孤魂野鬼的宿命嗎?」
「孤魂野鬼如何?縱然折我尊貴,我亦不能屈。只要我還活著,就絕不會白活。」紀寧天一字一句道:「轉輪王,她好不容易才保下你,你莫要自尋死路了。」
他說罷站起身,不再理會轉輪王,徑直去了暗獄。
暗獄是鬼門之中最為陰詭之處,或許是沾染了太多鮮血,又或許是聽過了太多哭號,這裡總是涌著森森寒意。
借著牆上的火把,紀寧天勉強能辨認裡面的情形。最深處牢房的角落有一道起伏的身影,正是方紫嵐。
行刑的鬼面早已退下,方紫嵐靠坐在牆邊,大口喘著粗氣。恢復了痛覺之後,受傷便有些難挨。她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濕,此時黏在皮膚上隱隱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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