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那個舞姬手持的劍刃上面有劇毒了。
青嵐眯眼,在眾人視線全不在意之時,緩緩走到葉雲天身邊,右手隱不可見地敷在了葉雲天的背上。
一陣暖流從背部傳至心口,稍稍緩解了那股嗆人的、讓人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寒辣,葉雲天稍稍緩了一口氣,卻並不回頭,只是眼裡聚光,從容微笑看著小皇帝。
現在,離開才是最妥的對策。
小皇帝側頭也凝視了一番突而開口的葉雲天:身著雲紋白衣的他鎮定自若,仿佛剛才發生的驚魂一幕只是一個鬧劇。不知怎的,他心裡突然憋上一口氣來。
不錯,今晚他是準備要暗殺葉雲天的,雖然不一定成功,但他總要試試。
二十多年前沉浮的一幕猶在眼前。
江南葉家,河上北家,都是這個國度里聲名威望、富可敵國、族兵強大的兩個世家。
前朝覆滅之際,南海南惡鮫島異族來犯,節節北上入侵了前朝的疆土,入了帝都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是他們兩家聯手才得以保住城池的存在、這個民族的獨立。
驅逐異族之時,他北家盡心使力,他爹爹作為家主,為人磊落,待人誠摯,聽信了葉家老頭子的話,乃至在對惡鮫人幾戰中投入了八成的族中實力,受到重創。
待到惡鮫異族退去,他爹爹才發現,至於葉家所謂投入的全部實力,其實只占了四成。
葉家老頭子是想借力打力過後吞併了北家做這個王朝的皇帝的!
但可惜,他葉轉清命不好,在最後一次與惡鮫異族對戰的時候,重創了心脈,留下了重疾。
自此,他穩不住葉家。更穩不住那把椅子。
如果,他非要坐這天下的皇帝,怕過不了幾年就會有謀反篡亂的事情發生,到時候,葉家說不定在亂中面對眾難從此覆滅。
所以……
他葉轉清選擇了退居江南,請封江南王,把皇位拱手讓給了自己的父親。
他父親當然是笑而接納,畢竟這河上往北本來就是他北家的領土,雖然北家八成受創,他依舊可以穩住北家,即便有難他北家也不會如葉家四分五裂,所以,他,可以穩住南齊——做上那把號令天下的交椅對北家是利大於弊!
但!
這些年,河上往北雖然漸漸穩住,北家雖然休養生息逐漸恢復實力,但河下江南也是富庶漸好,甚至要恢復的更快!葉轉清擇居江南仍舊是深藏的心機!
所以,葉雲天漸漸大了,雲衣衛比起先前更是聞名了。
他的這把椅子卻是越來越坐不穩了。
想到這裡,小皇帝的眼睛裡有著一閃而過的陰蜇。
當年童心猶在之時,他何嘗又沒有與同是幼童的葉雲天也有過一份真情真意的友誼?
那時兩家攜手除敵,他與葉雲天昏黃燭火下晚飯時刻共分甜餅的欣樂到如今也是記憶猶新。
可惜,天下卻不是一塊甜餅。
「好,這麼一攪,倒是壞了我的興致。」
小皇帝眨眨眼,藏起了眼中的陰霾道。他唇角笑意猛起,卻看得白仁馨一個心驚。
不待眾人說什麼,小皇帝便繼續說道:「既然這樣,那……」
「愛卿便護送白家小姐回去吧。」
小皇帝笑著,揮揮手,好似灑脫至性。
白仁馨不可置信地揉揉眼,這就放她們回去了?
皇宮內的陰謀詭詐她果然是猜不透啊,剛才那舞姬自盡那一刻,她還感覺小皇帝想要藉此把他們全都留住,困在這皇宮內好好盤查一番呢,怎麼這就放他們走了?
僅僅因為葉雲天的一句話?
白仁馨的視線來回在小皇帝和葉雲天身上,這兩個人相對對方的時候,始終是君君臣臣,從容而有禮。
外人看來則是好一副和諧的樣子。
但白仁馨不是傻瓜。
明顯有什麼不對勁。
而一直眯著眼的青嵐在聽了小皇帝那句話以後,終於放下了覆在葉雲天背後的手,跟著葉雲天后頭向著他做別禮。
做過別禮,葉雲天緩步踏腳,從容地出了無憂宮。
跟在他身後出來的還有白仁馨和柳兒。
看著那看似穩重離去的步伐,小皇帝突然翹唇一笑:向來心思細膩,不將自己弱點輕易示眾的葉雲天居然也有這麼慌亂的時候啊!
他俯身,向著那離他最近的黃南低首說了什麼。黃南臉上神色一凜,什麼也不說,就對著小皇帝低聲應是,而後匆匆而出。
黃閣老摸須看著,也並不多言。
形勢時刻風雲變幻,而他又因病離開那權力的重心,太久了。
……
至於那離去的四人,出了無憂宮的大殿便見一排排穿著厚厚鎧甲的御林軍,手執尖槍長矛,帶著厚重盾牌,肅立在無憂宮殿外。
黑雲密壓,卻也透出了一絲天光來,照耀在了那一排排御林軍手上的冷兵器上,印的森然如水,涼意透徹心骨。
白仁馨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而對面的軍隊看見月華之下一絲雲意飄逸,袍擺隨風動,若要飛上天頭,便明白過來這人是誰。
當下御林軍統領就高喝了一句,而那些黑甲軍士們便服從地讓開了一條小道來。
迎著月華,葉雲天淡然一笑,率先抄著那條小道,就往宮外走去。
宮前大道上,馬車已經等候良久。
四人陸續上了馬車,便聽著車輪在黑夜暗影中匝匝而動,回聲響徹了這寬敞無比的皇家大院內,朝著皇宮外駛去。
馬車內,與白仁馨比肩而坐的葉雲天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了皇宮,便有雲衣衛在那裡等候了。
馬車雖大,四人相對而坐的境況卻還是凸顯了密閉空間的尷尬,聽到葉雲天緩緩吐氣,白仁馨不由地抬眼望去,黑暗裡她依舊亮如珍珠的眸子熠熠閃光。
她看向葉雲天,感覺昏黃的馬車裡他的臉有些青黑,她咂咂嘴:再好的皮膚也需要燈光的陪襯不是?
浮起這個念頭,白仁馨突然覺得好笑,風雨欲來前的平靜,人人都是心慌慌,她卻在這裡想些有的沒的。
馬車裡此刻的靜謐對比馬車外那匝匝而動的車輪巨響,成為一個鮮明的對比。青嵐此刻眯著眼,不說不動,嘴角含笑,仿佛在看什麼好戲;而柳兒更是小心翼翼不哼一聲——主子都還沒說話,她說什麼?
白仁馨倒是想著是不是要開口說些什麼來調解一下氣氛,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是葉雲天自己打破了沉默。
聽著馬車車輪的響動,默默算量著馬車此刻應該是離開了皇宮內部的他終是放下一絲心來。放下了心中戒備的一刻,指尖處源源不斷而至的寒毒逼至心脈,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嗆出了一口血來。
突來的血腥味瀰漫馬車,和那一聲「哇」同時打破了沉默,嚇了白仁馨一跳。
青嵐率先反應過來,翻手便拿出一個丸藥塞進了起葉雲天口裡,又牽起他的脈搏把看。剛剛切到他的脈搏,青嵐的面色就一變,道:」好狠辣的毒!「
這聲剛落,葉雲天的面色陡然便是變的青紫,頭一歪,身子就軟軟地像一邊倒去。他苦笑:已經是防了那舞姬的武器上有毒,卻沒想到那毒那麼狠辣,還是破了青嵐之前在他手上塗抹的一層防線。
昏眩中他試圖抓住什麼,然而眼中直冒的金星讓他不能看見昏黃的馬車裡清晰的情景,只能下意識朝著那近在咫尺的清香味胡亂伸過手去。
還好,一個纖細得仿柔弱無骨的手抓住了他。
是她了。
葉雲天的心稍稍安定。
與他相反,白仁馨的心卻陡然吊了起來。
她抓住他的手,他大手裡冰涼好似沒有一絲溫度,冰冷得仿佛是浸透在寒冰中千年了一般。
這樣的冷意讓白仁馨第一次害怕起來——從遙遠的國度穿越而來,依仗自己尚有現代科技的她在之前還沒怕過什麼。而此時此刻,她卻有一種透徹心扉的不確定,而這樣的不確定又讓她極度不安,極度害怕。
開口,白仁馨握緊他的手,可以聽見自己聲線里略略顫抖:「你怎麼了?是中毒了嗎?」
昏黃的燭光里,清然動聽的聲音似乎多了一層對自己的關切,葉雲天沒來由的就是一暖。
想回答說「沒事」,無奈腦海中眩暈和嘴中苦辣讓他說不了一句完整的話。他只能悶聲地「唔」了一下。
「沒事啦!有我毒閣的閣主在此,你們還緊張個什麼……」
青嵐開口,想要安慰一下馬車裡其他三人的不安,於是眯眼調侃地說道。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聲銳利的兵器聲高亢地響起,仿若一隻吹動的響箭,直直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而來。
葉雲天和青嵐瞬間變了臉色。
剛剛放鬆的一刻是因為馬車已然是出了皇宮了。
可是,此時,夜風之中,四面而起的殺意又如潮水紛紛湧向這裡匯聚而來,一輛華貴的載著四人的馬車霎時間就成為了那些殺意的焦點。
若是白仁馨撩開馬車窗簾一看,便會發現,那黑夜夜空中飄蕩著無數黑色的羽箭,而靶心,正是他們四人乘坐的這個馬車。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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