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剛剛進宮,不想身邊兒兩個管事姑姑竟雙雙做賊,還多虧了三德子提醒著,臣妾才想起來好好兒查查延禧宮的庫房和賬目,臣妾那些個私房嫁妝丟了就丟了,可皇上和太皇太后,皇太后的賞賜要是出了什麼差錯,豈不是大不敬?再者,若是裡頭多出了什麼原本不屬於延禧宮的東西,臣妾也好趁早兒上交不是,總不能替她倆窩藏賊贓吧!」明月拍拍胸口兒,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可康熙是誰,在後宮裡浸淫長大的人,哪裡會如她這般單純輕信?
梁久功在一旁三言兩語地將今日發生的事解釋了一遍,康熙一處理完政務就趕過來了,還真不知道後宮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若只是一點兒小錯兒,太皇太后何至於杖殺那麼多奴才,他可是知道,這些年她老人家吃齋念佛,恨不能連個螻蟻都捨不得踩死,更何況那麼多人命!
手腳不乾淨,連房裡的東西都搜檢走了,她這是想幫麗妃掩蓋什麼?就算要抬舉麗妃,好讓兩個妃子互相制衡,可這理由也太欠思量了吧。試想一個妃子身邊兒,兩個管事姑姑都手腳不乾淨,那這個妃子可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他偷眼看看明月,還好這丫頭是個心大的,一向不拘小節,更不明白這裡頭的彎彎繞繞,若是被她知道了這裡頭的貓膩,憑著她的爆仗脾氣,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兒呢。
只是明月從未涉足這些後宮爭鬥,他卻不能瞧著她被人算計了,還傻乎乎地為她們考慮。聽聽這丫頭說的,還多出什麼來,無論哪宮哪殿,東西不少就是好的,又怎麼會多!
當初他讓三德子來幫襯她,真是做得再英明沒有了,就憑著這丫頭單純善良的性子,若沒個明白人在一旁幫襯著,還不得被那群佛口蛇心,面善心黑的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真沒想到,這櫻桃和山杏兒竟然這麼不爭氣,弄出這樣的事來,連主子臉上都沒光彩。三德子,你去內務府傳朕的旨意,多挑幾個好的來,讓你家主子好好兒選選,你也在一邊兒幫著把把關,那些個有毛病惡習的,連送也不要往這邊兒送,這回可得好生睜大眼睛挑好了。」
明月眼睛一亮,這小康子還真是個妙人兒,聞弦歌而知雅意,比她預想的結果還要好。不僅痛快地讓她親自來挑人,還讓三德子把該攔的攔住,要是沒他後頭這句話,說不得內務府送來的人還是各宮的探子,別想從裡頭挑出幾個合意的人。如今有了他這句話,三德子自然可以把這些別有用心的奴才留在內務府里,別人就是想往延禧宮安人,也沒那麼容易。
能做到這一步就不錯了,她可沒指望他因為這點事兒就去慈寧宮找場子。要知道他一向宣揚孝道,要以孝治天下,孝莊已經下了結論的事,他是不會去輕易推翻的。如果他真跟個愣頭青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慈寧宮替她說話,那不論結果如何,孝莊肯定都在心裡恨死了她,以後她在這後宮裡的日子,只會更加難過。
如今他也算是給這件事定下了調子,明月剛剛進宮,跟這些奴才都不熟,自然管不到他們私底下做了些什麼,櫻桃和山杏兒自個兒不長進,也跟明月沒關係。相反,因為這件事受了委屈,他這個皇帝還得給她撐腰壓驚呢!
消息傳到慈寧宮,孝莊靜靜坐了半晌,末了方輕輕一笑,「皇帝說的是,哀家竟沒想到這一層,宜妃剛剛進宮,哪裡明白這些個,可憐孩子,白白受了這麼一番委屈,蘇茉兒,把那個五彩填漆龍鳳呈祥的錦盒拿來,派人給宜妃送去,就說哀家賞她的,叫她好生收著吧。」
龍鳳呈祥?蘇茉兒眼睛一跳,先不說這錦盒裡的東西,就是這錦盒上的圖案,那都是大有深意的呀。主子賞給宜妃什麼不好,為什麼偏偏是太宗皇帝當年送給主子的寶貝呢?那可是主子最珍惜的東西,最後的念想兒啊!
「去吧,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見蘇茉兒面帶遲疑,孝莊哪裡不清楚她心裡的想法兒,聲音中滿是惆悵,「這個宜妃,不簡單吶,可比那個中看不中用的麗妃強多了。不說別的,單單是這個性子,哀家就喜歡,只可惜不是咱科爾沁的人。」
「那,延禧宮那邊兒,還安排人過去嗎?」蘇茉兒跟隨她多年,話不必說透,就明白了她心裡的想法兒,非我族類四字便足以說明孝莊內心的真正意圖了。宜妃是好,可惜,終究不是自己人吶。
再往裡插人?孝莊輕輕搖了搖頭,宜妃雖是單純直白的性子,可皇帝卻不是好糊弄的。他將那個三德子放在宜妃身邊兒,焉知是沒有深意的?也許他起初的確是想在她身邊安插個眼線,好將她徹底地掌控在手心兒里,可面對那樣一個晶瑩剔透的美人兒,她這個老婆子見了都喜歡,皇帝如今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兒,又怎麼會不動心?
如今皇帝擺明了維護那個丫頭,她又何必在這時候兒上趕著去點他的眼?左右她想知道的東西,怎麼都會知道的
。丟了一個山杏兒算什麼?一個奴才而已,於大局又有多少關礙了。倒是皇帝的心,那才是根本啊!
慈寧宮大度丟開了手兒,鍾粹宮裡卻不消停。麗妃自請安回來就一臉的火氣,如今更是看什麼都礙眼。正殿裡的瓷器碎了一地,只怕如今這整個鐘粹宮裡,都找不出一套囫圇的茶具了。
「挑本宮的錯處,殺本宮的奴才,讓本宮丟盡了臉面還不算,如今竟然還讓那個賤人自己挑奴才,皇上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那些壞事兒的奴才,都是本宮故意放到郭絡羅氏身邊兒去的?這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打本宮的臉嗎!」
底下跪著的奴才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喘,也顧不上一地的碎瓷片兒,「砰砰」地在地上磕著頭:「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誰敢這樣說主子呢,不過是那宜妃狐媚,迷惑住了皇上,皇上哪裡有指責娘娘的意思呢!」
「沒有?你們當本宮是三歲的孩子?又是讓三德子把關,又是讓郭絡羅氏自己挑,這不是罵本宮妒忌不賢是什麼?」她恨恨地捶著桌子,一臉的灰心痛恨,當年她在赫舍里氏手裡吃了多少苦頭,皇上何時替她說過一句話?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因為阿瑪當年黨附鰲拜,弄得皇上恨屋及烏,連帶著也不待見她,可也不能這樣偏心啊。
她被赫舍里氏打壓就是天經地義,如今宜妃自己的奴才不爭氣,竟還是她鈕祜祿氏的過錯?這樣的事當年發生了何止一次兩次,他何時對後宮紛爭這樣上心過?如今一出事就著急忙慌地跳出來維護那個賤人,讓自己這個掌宮妃子還有什麼臉面來統領六宮!
底下一個小太監不屑地撇撇嘴,就是罵你嫉妒不賢了,你又能如何?有本事,找皇上理論去啊,在這裡跟他們一群奴才使性子,又算什麼本事!那些個奴才可不就是你故意放到宜妃身邊兒去的嘛,皇上這回可真沒冤枉你呢。
「娘娘,內務府的人可還在宮門外頭候著呢,您要不要把人叫進來囑咐囑咐?雖然櫻桃折進去了,可延禧宮畢竟還有咱們的眼線在,若是內務府這批奴才安排得好,再在宜妃身邊兒安排個自己人也不是不可能。」見她脫力般癱坐在椅子上,李嬤嬤試探著勸道。
麗妃冷嗤一聲,緩緩搖頭,他把話都說到那個份兒上了,三德子和郭絡羅氏又不是蠢蛋,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她們當然要挑自己人了。就算她再在內務府送去的人里做手腳,她們也不會挑的,搞不好,更惹了皇上厭惡,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宮裡女人的生死,都是繫於皇上一身的。失了聖心,別說權勢地位,就是性命家人,都保不住。
之前,她心中還有些疑惑,她在內務府里做的那些事,雖不太合規矩,可終究也不是什麼大事,哪個掌管宮務的不往裡趁機安插幾個自己人呢,哪個妃子不想在裡頭多得點兒好處便利呢,以前赫舍里氏做的比她過分得多,也沒見太皇太后和皇上說過半句話,怎麼到她這裡就了不得了?
太皇太后發了這麼大的火氣,一連打殺了她那麼多奴才,如今她雖還掌管著宮務,可說的話已經大不如前了。那起子狗奴才雖不敢明著怎樣,可背地裡陽奉陰違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今,她卻也沒工夫去計較原本最看重的權力了。如果之前她還不明白太皇太后為什麼會大發雷霆的話,櫻桃的事一出來,她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尤其是櫻桃房裡那些東西也都被慎行司的人弄走,更讓她心驚肉跳。她太清楚那些東西的作用了,如今把柄落到了太皇太后那個老妖婆手裡,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捏著鼻子認了。
她恨恨地咬著牙,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與憤懣,唇角揚起猙獰的笑意。那個老妖婆如今需要她去制衡宜妃,還不會把這些事兒捅出去,只要能把這件事瞞住了,皇上那邊兒就還有迴旋的餘地,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自亂陣腳兒,再惹了皇上不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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